第38章 血濺

第38章 血濺

遠遠地便看到了管事媽媽們的官綠色潞綢比甲,透過映心閣抄手遊廊的鏤空軒窗,隱隱約約的滲了出來。

沈苾芃垂著頭隨著張媽媽過了抄手遊廊,緩緩走進了映心閣的東暖閣。安惠夫人今天穿著一件暗地紫色綢裙,金絲繡成的牡丹分外奪目。

牆角邊放了一盆一人多高的牡丹花樹,花瓣晶瑩剔透,暗香浮動。伺候的下人們都屏聲斂氣,不敢高聲妄語。

“妾身見過夫人!”沈苾芃緩緩施禮後,垂手立在一邊,神態甚是恭敬。

“嗯!”安惠夫人鼻子哼了一聲,將喝了一半兒的奶碗遞到一邊,看著沈苾芃。

“今日叫你來,是為了告知你一件事,畢竟是你屋子裏的人。”

沈苾芃默不作聲,等待下文,其實也不用等待了,就是告知而不是商量。

“丫頭們大了,都得配個小廝放出去,否則這侯府也不甚安寧,”安惠夫人睃了一眼沈苾芃,“你回去擇一個日子,準備些嫁妝,改日張總管替他小子做主將你身邊的丫頭接出去。”

“夫人……”沈苾芃剛要回話,卻被安惠夫人打住。

“你那裏我自會另送你兩個小丫頭使喚,至於一應陪嫁之物都從公中取來即可,想你進府也沒什麽錢。”

“夫人,”沈苾芃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鬱夏與我情同姐妹,她不想嫁人,還請夫人收回成命。”

“此意已決!莊戶人家沒什麽過分的講究,就定在這個月底吧!”

“夫人請收回成命!”沈苾芃的聲調高了幾許。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安惠夫人的冰眸冷冷掃了過來。

“不是威脅,”沈苾芃忍了忍,咬著唇緩緩跪了下來,“是懇求!”

安惠夫人一陣詫異,隨之臉上掛著冷笑:“懇求?我怎麽看的更像逼宮?”

“妾身不敢!”

“你有什麽不敢的?我看你是敢得很呐!”安惠夫人知道這小丫頭不是一盞省油的燈,若是打不下她的銳氣,以後自己怎麽服眾?

“妾身是為了夫人考慮才懇求夫人推掉這門親事的,”沈苾芃雖然跪著,俏臉卻高高地揚了起來,“鬱夏的性子剛烈,若是強逼倒也是成的。隻是怕……”

安惠夫人撐得很穩,冷笑了一聲。

沈苾芃淡淡說道:“隻是怕張總管要失望了,他興許娶回去的不是一個俏生生的兒媳婦,而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姨少奶奶……你這說的像什麽話?”張媽媽慌了神,總歸是不吉利的,況且又是牽扯到自家的人。

“張媽媽,難道我說的不是這樣的嗎?您的兒子既然這麽優秀,何不去別處尋一門親事來?諾大的一座侯府,模樣品性比鬱夏好的不知多少,何必為難一個初進侯府的陪嫁丫頭?”

“姨少奶奶……你這是……”張媽媽給她嗆得沒話說了。

沈苾芃微微冷笑道:“張媽媽家裏家大業大,又是夫人的陪嫁奴才,也跟著老侯爺這麽些時日。難不成真的要在老侯爺生辰到來之際,看到這血濺三尺的慘景嗎?”

“姨少奶奶休要胡說!”張媽媽臉色死灰,沒想到沈苾芃竟然拿老侯爺的生辰壓製她們。

安惠夫人輕輕揉了揉額頭道:“沈氏你下去吧!不論你怎麽說這門親事是定了的。”

沈苾芃緩緩站了起來,掠了掠鬢邊的青絲,臉上掛著一種安然的笑容,緩緩行禮:“既如此,妾身便告退了!”

安惠夫人眉頭一挑,這倒是稀罕,她若是再吵鬧下去,她倒是也有法子治她。沒想到竟是這麽安安靜靜的轉身離去,心裏總歸有些不放心。

“張媽媽!看她去了哪裏?記著讓她走著回去!想必她這幾日在半月汀閑來無聊,練練腳力也是好的。”

“哎!”張媽媽忙衝身邊的丫頭使了一個眼色,帶著兩個貼心丫鬟尋著沈苾芃的身影小心跟了出去。

沈苾芃走出抄手遊廊,順著青石過道出了映心閣,轉到了侯府四通八達的直道上麵。老侯爺為了養病搬到了靜園居住,憑著上一世的印象,她朦朦朧朧記著一條通往靜園的道路,定了定心神邁開大步走了過去。

身後跟著的張媽媽大驚失色,老侯爺雖然將府內大小事務都交給了安惠夫人和君騫管理。但是在自己過壽的時候,卻也不想看到什麽煩心事兒,這女人真的要在老侯爺麵前血濺三尺嗎?

“快回去稟夫人!”張媽媽慌了手腳,吩咐了一個小丫頭速速回稟,自己也不敢上前拉著那個瘋女人,隻是遠遠跟著。不知道為什麽,她看著沈苾芃瘦弱的身影竟然有一絲絲害怕。

沈苾芃仰起頭,任憑陽光灑落在自己的臉上,耳邊卻聽到了青帷小車滾過地板的轆轤聲。嘴角散出了一抹笑容,悠閑地踱著步子,不緊不慢,好似在園子裏散步一樣。

“姨少奶奶請留步!”張媽媽顫巍巍的跑了過來,喘著粗氣。

沈苾芃款款轉過身子,眉眼一挑:“張媽媽喊我有事?”

“姨少奶奶……是這樣子的……夫人突然想一件事來,請你回去一趟。”

“哦,”沈苾芃伸了個懶腰,“什麽事?夫人不是要我練練腳力嗎?我再走走……”

“嗬嗬嗬……姨少奶奶身子弱還是坐車的好……”張媽媽也不容沈苾芃再說什麽,忙走過去將她扶住,送進了車裏,甚至帶著點兒急切。

姑奶奶喲!還練腳力呢?您簡直是在練我們的命啊!張媽媽苦著個臉,坐在了沈苾芃身邊,看著她,生怕她真的跑到老侯爺那裏去。

別人這麽做,她和安惠夫人興許會認為這是故意作假虛張聲勢。可是眼前這位,好似天生長了豹子膽,什麽事也做得出來。自己的當家的,好歹也在府裏混了一個總管的位置,犯不著為了一個丫頭,在老侯爺麵前拚命的道理。

沈苾芃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鬆鬆地呼了出去。玉手微微挑開簾子,看著外麵的風景。一色的青瓦粉牆,綿延不絕,像是一個華麗的牢籠。但是她這隻倒黴的金絲雀兒,此時心情是極好的,不多時哼著一首小曲兒出來。

兩邊跟著的丫頭均是用帕子捂著唇吃吃的笑,車裏的張媽媽臉色尷尬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