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豔姬
一眾刺客皆從暗處而出,而剩餘護駕的鐵騎甲士皆掌火把,卻是身在明處,值此夜幕森森之際,這便成了最為致命的一點。況且前後穀口山石大落,人聲紛雜,車駕邊十餘位鐵騎甲士都不禁一怔,座下馬匹受到驚嚇,不安的打著響鼻,略顯驚惶,馬上騎士控拉馬韁,正呼叱馬匹平靜下來,就在此時,刺客們已經發起了攻擊。
最靠近穀邊的一名甲士隻覺得眼前灰影一閃,一股勁氣直刺麵門,手中長矛還未舉起,就覺得脖項上一涼,頸血噴湧,屍身墜落馬下,屍體墜落於地的同時,躍身而出的刺客雙足也堪堪踏及於地,這是狄城快刀霍曠。霍曠刀法出眾,性如烈火,在陳嵩剛一下令之時,他便飛身躍下穀中,第一個手刃敵人。
邊廂的一眾甲士畢竟是天子的近衛,不僅身手了得,見機也是極快,已經有人大呼起來:“有刺客,眾人護駕!”幾名甲士迅速下馬,抽出佩劍,在駟馬大車周邊護持,另幾人則持矛縱馬直取刺客。
此時一眾刺客大多已躍落穀中,燕山魯奎體格魁偉,力大無窮,看著一名甲士奔馬而來,迎上前去,先避開對手惡狠狠的長矛突刺,而後用肩頭打橫一撞,那馬吃不住魯奎神力,噅溜一聲歪倒於地,馬上甲士本待立刻跳下馬來再行格鬥,魯奎卻已探手過去,抓住那甲士喉結,稍一用力,便已捏碎了對方的喉骨。
另一名甲士持矛待搠,忽的看到一個刺客直奔自己而來,一把巨劍在月色下映照出一抹銀光,當下不敢怠慢,怒喝一聲,將手中長矛飛擲出去,長矛帶著風聲,去勢若電,顯然蘊有極大力道。那刺客不閃不避,奔跑中覷準來勢,手中巨劍一翻,正中飛矛,便聽“當”的一聲,火光四濺,來勢雄渾的鐵矛竟已生生震斷。那甲士心驚之餘,急躍下馬拔劍直迎上前,巨劍刺客輕輕冷笑,巨劍自下而上斜斫一記,劃出一道銀色弧線,甲士隻覺得對方的力道猛惡,哪裏抵擋得住?自腰至肩,已被斬成兩段,髒器血肉流滿一地。這巨劍刺客正是豪勇五士之一的彭城巨鍔士張琰,手中巨鍔劍刃長七尺,劍鍔倒足足寬有兩尺餘,劍身粗厚,重有百斤,實是天下第一等絕力之兵,對他來說,普通的羽林軍卒自然是不足一哂。
正苦無對手之際,又有一名鐵甲衛士持矛衝來,張琰大笑:“來的正好!”巨鍔劍橫封,鐵甲衛士的矛尖正撞到劍身之上,也不知張琰用的什麽手法,撞擊之下,那柄長矛竟然從中斷裂開來,鐵甲衛士見狀大驚,稍一遲疑,不防張琰巨劍揮起,若迅雷驚電,早將鐵甲衛士的頭顱砍下。豪勇五士,畢竟非凡,這些羽林鐵騎縱然勇悍過人,卻又怎是他的對手?
借著火光,護駕甲士們也看清了刺客一眾的情勢,總有數十人之眾,而前後穀口雖然被堵,但料想外間的數百羽林護衛也不過隻需片刻便能排開山石,趕來救援。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拖住這些刺客,力保天子無虞。因此剩下的甲士都已下馬護在駟馬車駕四周,拚死抵抗。
池棠麵對的是一個膀大腰圓的護駕甲士,那魁偉甲士膂力雄健,劍法倒也不俗,之前東城遊俠李渡與他鬥了十數合竟沒拾掇下他,池棠換過李渡,倒與那魁偉甲士交上了手。李渡知池棠是見獵心喜,也不以為忤,手中獅牙虎刃劍一轉,側身又與另一名甲士鬥在一處了。
池棠手中劍名為“青鋒”,在二十歲冠禮時所得,本就鋒銳無匹,此番和那魁偉甲士不過交擊數招,對方的鐵劍便已經刃身多處缺口,那魁偉甲士倒也硬氣,明知不敵,仍然奮死相抗,劍影灼灼,攻守兼備,技擊之術極為高明。池棠不意護駕衛士中還有這般好手,又感他一片忠心護主之情,不禁心生憐惜,手上劍招放緩,倒有些不忍傷他了。
從池棠身後忽然伸出一杆鐵槍,槍影翻飛,力勢雄渾,直接迎上了那魁偉甲士,槍尖一晃一突,**開了迎擊短劍,早將那魁偉甲士紮了個對穿,池棠看到這槍法如此高明了得,心知必是眾人的首領陳嵩到了。
果然陳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可戀戰,速速格斃!”
池棠矍然一醒,這是行刺暴君,不是尋常江湖上的比武切磋,要的就是趕緊誅滅護駕眾軍士,速斬暴君首級而退。若再耽擱下去,兩翼鐵騎突破阻礙而至,則一眾刺客就要陷入險境,自己剛才所為確實不妥,心中暗道慚愧,輕聲回應陳嵩:“是!”口中發聲,手上卻不慢,青鋒劍一轉,已將和李渡纏鬥的那名甲士刺倒。
陳嵩滿意的點點頭,看護衛車駕的甲士多已斃命,於是又下令道:“諸君小心搜查!每輛車都要探看,不可漏了那眇賊。”
此時被困穀中的,除了那駟馬鑾駕外,還有另外幾輛馬車,雖然大多甲士都圍在駟馬鑾駕前拚死護衛,但又怎知那暴君不是躲在別的馬車之上?張留侯謀刺始皇,博浪錐誤中副車的典故,陳嵩還是很清楚的,因此更要縝密行事,絕不能有絲毫輕忽疏失。至於他所說的眇賊,便是指那位暴君,那暴君自小就隻餘一眼,是以眾刺客都以“眇賊”稱之,既含蔑視之意,也表憎惡之情。
說來也怪,林穀前後兩端因為山石堵塞,護駕的鐵騎軍一時趕不進來,聲音極為嘈雜,而這幾輛被困穀中的車駕卻靜悄悄的一點聲息也無,看這情勢,內中多半應該是暴君隨行的嬪妃,恐怕早嚇得軟了,哪裏還敢發出聲來?
得到了陳嵩指令,靠近那幾輛車的刺客便紛紛上車去查看,而駟馬鑾駕前的眾甲士也都被殺死,池棠心感適才手下留情之誤,現在便更要奮勇爭先,一騰身矯捷的躍上了駟馬鑾駕,掀開車帳,第一個探身進去。
車幕甫一拉開,便是一股濃濃的甜香直撲鼻端,車室內還掌著白玉宮燈,將車內情形映照得清清楚楚。
首先看到的,便是一雙**於外,粉光晶瑩的修長美腿,沿著這雙美腿順目看去,隻見到不堪盈握的纖腰,半遮半掩的輕紗,直至一張豔若桃李的臉龐映入眼簾,池棠心裏突突直跳,這竟是個幾近**的絕色美女正側臥於前,以手支頤,身上隻裹了一層若隱若現的薄紗。更令他驚異的是,那女子美目流盼,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臉上絕無驚惶之意。
再看車內情勢,又見一名男子安坐於中,上身**,體格壯健,肌肉虯結,右眼盡是眼白,不見眼瞳,顯見是瞎的,而左眼卻是熠熠有神,雖是頜下髭髯甚密,但看他年紀卻不過二十餘歲的模樣。
獨目男子身邊還依偎著三四個半裸美女,車中的人倒不少,不過車身龐大,車內還是顯得極為寬敞。池棠知道暴君自小隻有一眼,又是少年登基,看這情形,那獨目青年男子必是那暴君無疑了。不過驚變陡生,刺客當前,這暴君看向自己的神情,卻既不驚慌,也不憤怒,顯得非常平靜,嘴角微微上揚,似乎還帶有笑意,說不清是淡然還是揶揄。
池棠總覺得有些異樣之處,卻又說不出來有什麽不對勁,他聽說這暴君勇猛過人,曾在數萬敵軍陣中幾進幾突而出,人莫能當,不敢有絲毫耽擱,左手推開那橫臥於前的女子,右手青鋒劍直取暴君眉心,口中沉喝:“眇賊!納命來!”
這一招蓄全力而出,以池棠的武學造詣,無論再高明的對手,總要閃轉騰挪,先避其鋒,反應稍有遲延,劍刃便是透體而入。池棠正是看準了那暴君左擁右抱,身形輾轉不開,因此這一招實可說是避無可避。
那暴君身形卻不稍動,依舊安坐於地,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隻是左眼中光芒一閃,池棠暗喜,此劍眼看刺中,這次刺殺首功便是自己所得。
便在這電光火石一瞬間,池棠忽然感到身體一緊,仿佛有股巨大的拉力牽扯住了自己,劍招於半途中生生止住,再難寸進。池棠大愕,略一轉念,一個溫軟的身子便已貼了上來,正是那身披薄紗的豔女。
“這位壯士好生性急,怎麽不多看看奴家顏色,倒先拔劍相向了呢?”那豔女柔若無骨,仿佛詭詐的毒蛇一般緊緊纏住了池棠,更將櫻唇湊近了池棠耳垂,吐氣如蘭。
豔女貼的如此之緊,池棠已能感覺到那豔女凹凸玲瓏的身段,他一向不近女色,但終是血氣方剛的成年男子,這般情勢下,頓時麵紅耳赤起來,本想掙脫這豔女的摟抱,可方一起念,便覺得身上軟綿綿的使不出半分力道來,右手長劍也緩緩低垂了下去。
與這女子交纏一處的感覺就像是中了濃香撲鼻卻酥體軟筋的迷藥,池棠昏昏沉沉之際,心中卻始終保持著一絲危厄將臨的警覺,正在強自奮力之間,那豔女忽然輕輕咬住池棠耳垂,香舌在耳垂上不住舔舐。這一下更是銷魂蝕骨,他一直潛心習武,從未有過這種激**之感,雙眼也禁不住閉上,腦中一片混沌。然而在對方這般的挑逗之下,他微微顫抖的身體卻仍然在試圖掙紮,並沒有在溫柔鄉中徹底就範。
豔女似乎是對池棠在這般情形下還能有此舉動頗感意外,微揚起頭,用甜膩得幾乎化不開的嗓音輕聲道:“瞧你不出,竟有這般定力?不愧是本領高強的武人呢。若是享用起來,必是別有一番滋味。”享用這兩個字在此時更多了一層柔媚冶**的含義,池棠心中一動,臉上卻仿佛發燒似的滾熱起來。
豔女凝視池棠,盈盈眼光便似溢出水來,檀唇輕啟,香舌再吐,吃吃一聲嬌笑,又往池棠的耳下湊去。池棠正在迷迷糊糊間,聽到了這低沉嫵媚的嬌笑聲,猛地一個激靈:“這不就是適才在山穀上聽到的女子笑聲麽?竟然是她?”
腦中剛一清明,耳邊便是遽然一痛,池棠情知不妙,也不知原本怎麽也提不起來的力道是怎麽又回來的,完全是下意識的揮劍一隔,同時身形暴起捂耳飛退,就在退出車外的當口,眼角一撇,仿佛看到那薄紗豔女的舌頭正縮回口中,嘴角帶血,臉上仍是一副魅惑冶**的神情。
飛退的身形剛出,車駕邊還未搶身跟上的李渡便急忙扶住,口中道:“車內情形如何?眇賊可在車中?”
池棠鬆開捂著耳朵的左手,借著火光一看,手上滿是鮮血,再摸摸耳邊,耳根下竟已破了個大口,鮮血汨汨而出,又揮了揮已然行動無礙的手中青鋒劍,回想那女子的輕聲嬌笑和那車駕裏那一幕莫名的詭異場景,心中又驚又怒,大呼道:“車內人有古怪!”
早有兩個刺客等不及又鑽入車中,而陳嵩則上前一步,接住池棠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陳嵩話音未落,車內便傳來兩聲淒厲的慘叫,鮮血從車身白紗中飛濺出來,月光照射下,更顯得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