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yu加之罪

第四十二章 yu加之罪

空氣陰冷陰冷的,北風時而呼嘯而過,吹起滿院的樹枝咯吱聲。許是因為名字的原因,風荷喜歡夏天,她喜歡夏日清晨絢麗的朝霞,喜歡雨後寧靜的溫馨,喜歡滿池搖曳的風荷,她不喜歡冬天。太冷,也太單調。其實,她終究是個孩子,喜歡溫暖,討厭孤寂清冷的氣氛。

上好的銀霜炭幹淨的沒有一絲煙火之氣,偶爾發出吱吱聲。水仙花寂寥得開在潔白的蓮花瓷碗裏,暖氣使得她的香味越發馥鬱雅豔,極為熨帖。

風荷拈了一朵半開半合的簪在鬢角,發間就散發出清甜朦朧的淡淡香氣,她隨手將賬本一推,卻有些意興闌珊。這樣的日子,偽裝、爭鬥、錢財、權勢,是不是她年輕的生命就要消融在裏邊。隔心的夫君,相互算計的親人,逼著她向前走,又要何時才能結束呢?

沉煙從簾子的縫隙往裏邊看,小姐最不耐煩在她看書的時候打擾,自己又著實舍不得,卻不得不輕輕打起氈簾,含笑問道:“少夫人,大姑奶奶與表小姐來了,王妃請少夫人去相陪呢。”

“是嗎?”風荷懶懶的欠起身子,拔下發中的水仙擲到一邊:“誰來回的話?”

“是姚黃姐姐,要不要請她進來?”姚黃的意思似乎是伺候風荷一起過去。

“自然要請她進來。叫雲碧把剩下的賬本看了,我怕是沒那個閑工夫了。”她的腰是出名的纖細,這樣的冬日裏,銀紅的貼身小襖越發有一股旖旎的風情,滿室生香。

沉煙忙笑著掀簾對姚黃招手笑道:“姐姐快請進來。”

姚黃是王妃身邊頭一份的丫鬟,王妃跟前四個一等大丫鬟,名字裏都帶著顏色,她之下才是紫萱、紅袖、綠漪。其中以姚黃資格最老,七歲時就在王妃院子裏伺候,至今十一年,從最低的灑掃漿洗丫頭做起,又不是府裏家生子,沒有爹娘照應,能做到今日足見不同一般。

她隻在魚肚白的小襖外麵添了一件紫色的背心,當然是棉的,一條同色稍淺的棉裙,一色的銀飾頭麵,隻有耳環上有兩顆小小的水滴形紅寶石。若論長相,隻能算一般,略微方正的臉型,幾點小雀斑,身材中等,既談不上苗條也不臃腫,倒像府裏做粗活的丫鬟。而且她眉眼溫順,絲毫沒有王妃心腹的驕矜氣息,不過不卑不亢,氣度嫻和,的確難得。

風荷坐在紫檀鏤空雕花的梳妝台前,聽到響動忙偏了頭,笑道:“姐姐快請坐,我換身衣裳就好了。這個時候,太妃娘娘都要午晌,莫不是今兒已經醒了?”

“哪裏能這麽快就醒來,大姑奶奶和表小姐是以先到了王妃屋裏,三少夫人、五小姐都陪著說話呢。”姚黃是個聰明人,聞弦歌而知雅意,一語之間點明了太妃並不知道大姑奶奶來了。

“倒是我去晚了。”風荷立起身,沉煙給她披上八成新的石青多羅呢灰鼠披風,圍上雪帽,左右打量了一下。

“四少夫人住得遠,自是要晚一些。”姚黃每句話既不吹捧也不厭煩,都像真心真意。

風荷暗暗點頭,這樣識時務的人,難怪能得王妃這般信任,誰敢說她不漂亮,她比許多美貌的丫鬟能幹多了。

七八個人前後簇擁著風荷去安慶院。

大家並沒有在正廳,都在隔壁小花廳裏坐著。正麵臨窗設著一張大炕,當中擺著紅木六足圓炕桌,鋪著淺金色墨綠滾邊的褥子,立著同樣料子的靠背。王妃攜著杭瑩,大姑奶奶攜著淩秀對麵而坐,賀氏隻在下邊服侍茶水果點。

風荷笑吟吟見禮:“侄媳給姑奶奶請安,兒媳見過母妃。”

“侄兒媳婦來得好快啊。”大姑奶奶依然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聽著總覺得話裏有話。

“你不知道,你這個侄兒媳婦可是孝順了,母妃都喜歡的不行,把老三家的和小五家的都比了下去。”王妃滿麵堆上笑來,攜著風荷的手起來,又道:“你們倆都坐,一屋子的丫頭,哪裏輪得到你們倆伺候。”

照這幾日的觀察,風荷滿以為賀氏會拒絕,不料她笑著應了,拉著風荷一起坐到下首的黃花梨捧壽紋玫瑰椅上,嘴裏應道:“母妃疼惜我和弟妹,我們就不推脫了。”

風荷微有愕然,隻是一閃而過,很快笑著點頭。

“大嫂,我聽說府裏走了水,都是老四媳婦領人撲滅的,莫不是老四媳婦幫著大嫂管家不成?”大姑奶奶並沒有將就著繞開話題,重新回到她此刻最感興趣的問題上麵。

“哎,要不是老四媳婦反應快,庫房這會子怕是都付諸一炬了。也是我素日不仔細,沒有好生防範,不然怎麽庫房一到了老四媳婦手裏就會出事呢。好在母妃沒有生太大的氣,不然我真是無臉見母妃和王爺了。”王妃絮絮叨叨,臉上都是自責的表情,隻是叫人聽不太明白,又似誇風荷又似對她有所不滿。

大姑奶奶心裏一樂,不知誰那麽快的手腳,幾日就動了手,倒是省了自己費心。她順著王妃的話頭歎道:“誰說不是。母妃最是寬厚的,想我年輕時輕狂,在家裏鬧出了不少笑話,母妃都從來不往心裏去。何況老四媳婦初來乍到的,有些事情沒有理清也是常理,倒是怪不得她。”

大姑奶奶嘴上說著不怪風荷,可是明白人都聽出她的意思還是責怪風荷沒有能力,尤其她看著風荷的樣子,分明就是幸災樂禍。

風荷情知她的用意,卻不能就這樣縱著她,好歹是出了門的姑奶奶,王府的事還輪不到她說三道四的。不料一直坐在那裏細細吃茶的淩秀忽然扯了扯她母親的衣袖,小聲說道:“母親,快別說了。這又不是四嫂的錯。”她的聲音不大,至少大家都聽到了。、

愈是這樣分辨,愈加有種掩耳盜鈴的感覺。風荷再一次去看淩秀,這個姑娘還真不如表麵那麽簡單呢,心計如此深沉,在場的丫鬟仆婦們聽了誰不以為她是故意為風荷說話,越發挑明了風荷的過錯。再看王妃,她隻當沒有聽見,正低低問著杭瑩什麽話。

“你呀,你母親我豈是那等糊塗的。你四嫂年紀小,便是真做錯了什麽也不能怪她。倒是你,與你四嫂一樣大小,什麽都不懂。大嫂,過了年我還要回老爺那裏,秀兒就拜托你了,替我好生教導她。她有什麽錯了的不懂的,你不要看在我的情麵上,隻管當你自己女兒一般,該罵就罵。

我們那塊地方,沒有什麽像樣的人家,帶過去實是耽誤了秀兒終身。大嫂的眼光一向好,若有那門當戶對的,還指望大嫂給我們秀兒作主。其實,女孩兒家出了門子,最擔憂的還不是母親,若能有個知根知底的,從小相熟的最好,原把她托給大嫂我的心願也就了了,算了,瞧我糊塗的,還說這些幹什麽。”

大姑奶奶親熱地摩挲著女兒的頭發,說話沒個章法,東拉一句西扯一句的,最後又訕訕地住了嘴。別說大戶人家,就是那小戶人家,都沒有當著兒女的麵談婚嫁之事的,而大姑奶奶似乎一時動情忘了這個規矩。

杭瑩與淩秀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都聽得滿麵通紅,低垂著粉頸裝作沒聽見。風荷不由愣了,這個大姑奶奶是不是王府出身的呢,怎麽連個市井的粗魯婦人都不如了,即便是故意要說給自己聽,也可以打發走了女兒再說啊。之前隻是有些猜測,不過這回倒是證實了淩家的用意,隻是杭四已經娶了自己,他們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難道想讓女兒作妾,不然怎們就一點也不顧及女兒的清譽呢。

王妃不及答話,六少夫人袁氏來了,大家敘過話,袁氏就道:“娘娘,我們夫人娘家有個侄女兒,過幾日就要出嫁了,夫人想尋幾匹上好的綢緞作添妝,偏我們那裏的都緊著過年用了。夫人叫我過來問問,娘娘這邊有沒有多餘的,借我們幾匹先使著,等有了再來補上。”

來得還真是時候呢,早不用晚不用,才一把火燒沒了他們就要用了。風荷暗自冷笑,二夫人對自己還真是看不順眼呢,那日早上逼迫,今兒又來催逼,不就想著早點罰了自己嘛。

王妃皺了皺眉,目光無意似得掃過風荷,應道:“幾匹綢緞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眼下卻有些麻煩。說不得,我叫人去咱們鋪子裏瞧瞧,若有好的先送些到府裏,讓弟妹能著用吧。”

袁氏大驚,雙眼瞪得圓圓的,誇張的問道:“什麽,綢緞都燒了不成,我記得庫房裏足有上千匹呢,這是多少銀子啊,還有許多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呢。哎呀,我說四嫂啊,你不會管家就不要胡亂應了,這下可好,我身邊幾個丫鬟的過年衣裳還沒得呢。”

袁氏的話不算很重,但以她的身份是不能教訓風荷的,尤其當著長輩的麵,但她是二房的媳婦,王妃不好出麵,隻是靜默不語。

“有些人啊,以為王府是什麽地方,也是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能管得了的。”大姑奶奶看著袁氏的眉眼裏全是笑意,說話刻薄了許多。

“大妹妹,別胡說。”王妃輕描淡寫的勸了這麽一句,就不再言語了。倒是杭瑩有些看不慣,張了張嘴終是說道:“姑媽,六嫂,若真是四嫂的錯,祖母自然會罰她,祖母不罰她咱們也少說兩句吧。”

“瑩兒,你是怎麽說話呢。快向你姑媽和六嫂道歉。”王妃迅速打斷了女兒的話,作勢板著臉。

這才是王妃的真麵目吧,賢良淑德慈母什麽都是假的,麵上做得好看,心裏無時無刻不在希望著能扳倒杭四吧,自己倒成了替死鬼。風荷輕輕看了王妃一眼,任是你隱藏得太好,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隻是似乎暴露的太早了。是不是因為這些日子太妃對自己的格外不同,使得王妃心裏焦急起來,生怕哪一天太妃請下了聖旨,那時便是太皇太後都攔不住了。那太妃呢,她是真心喜歡自己還是為了引蛇出洞呢。

“母妃,是兒媳的錯,庫房失火兒媳也有責任。三哥查清事情始末之後,兒媳自會向祖母認錯,該怎麽罰聽憑母妃吩咐,兒媳絕不叫母妃為難。”風荷雙膝跪下,大大的眼裏有恐懼有擔心。

“這是怎麽說的,母妃從來沒有怪你的意思,論理母妃自己也有責任,與你什麽關係。快起來。”王妃驚愕,一麵說著一麵去扶風荷。

袁氏輕哼一聲:“娘娘,你太好性兒了。四嫂犯了錯自當該罰,不然府裏沒了規矩,娘娘日後以何服人?”

“這,這、、、”王妃頓住了去扶風荷的身子,呐呐的不能成言,歉意的看著風荷,王府有王府的規矩,不是母妃不幫你。

風荷心下了然,不就是想趁著太妃錯眼的空當定下自己的罪名嘛,至於這麽興師動眾嗎?你們越是要把罪名強加於自己身上,自己越是不能叫你們如了意,不然將來還不被你們揉搓了去。風荷清亮的目光直視著王妃,緩緩站起身來,語笑嫣然:“六弟妹,等到三哥查出真相之後,我自會去向祖母領罰,眼下卻還要等等。”

不是風荷相信杭天瑾,而是她相信杭天曜不會任由自己叫人欺負了,欺負了自己就是欺負了他,他派人去給杭天瑾絕不是出於什麽兄弟之情。何況沉煙已經做了安排,隻要心裏有鬼的人一定不會無動於衷的。

“還能有什麽真相?老四媳婦,你不要為了推脫自己的罪責而信口開河,這種話可不是隨便說的。”大姑奶奶很不悅的撇嘴,她是決計不會輕易放過了風荷的,這樣撞到槍口上來的好事不是每次都有的。

王妃亦是點頭:“老四媳婦,你姑奶奶說得對。”

話音未落,簾子被掀起,進來的是紫萱,她麵上有些微的紅暈,福了福身說道:“娘娘,三少爺在外頭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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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四千字奉上,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