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跳崖
張子揚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滿身的血汙和淩亂讓自己看起來活像地獄中剛爬出來的惡鬼：“是我先動手的。與他們無關。”
“你？”雷初八皺了下眉頭：“你小子瘋了不成，一個人打幾十個人。”
“稟師尊！”那青年捂著臉走出來道：“確實是他先動的手。弟子便是第一個挨打的，其他師兄弟看不過去想幫忙，他便瘋了一般見人就打。大家看不下去，這才一同上的。”
“他沒事自己找死嗎？”雷初八怒道。心中雖有疑惑，但雙方一個已認，一個又指證，確也無可奈何。
“初八兄，還是讓我來吧！”一個細聲細氣的人慢慢自雷初八身後走了出來。
雷初八長得高大威猛，這人長得卻又矮又瘦，自雷初八身後走出來時，眾人這才發覺他的存在。
雖是長得矮瘦了些，但人卻是相貌不差，白淨的麵皮，國字形臉，下巴上整齊的掛著修理過的胡須，頭發背後高高盤起，倒是一個縮水了的英俊小生。
那小個子倒背著手，悠閑地走過來道：“我是九代弟子高植！從明日起，我便會教你們基本劍術。”
眾人忙見過了禮。高植與那雷初八截然相反，說起話來卻是柔聲細氣的，極為溫和。
高植走到張子揚麵前，笑道：“本派以仁為本，祖師爺更是立下門規，同門之間要相互敬愛。既然你們在此私鬥，無論誰先動手，都要受罰。從今日起，每人揮劍十萬下，揮滿為止。若是讓我發現有人偷懶，便十倍罰他。”
眾人一聽紛紛叫苦不迭，一個個望著張子揚的眼神中更多了幾分怨恨。
“至於你嘛……自是更要重罰了。”高植抬起頭，右手橫著一伸，遠處插著的一把劍穿過眾人，忽的一下落入掌中。
高植笑著將那劍遞了過去：“你自去那邊揮劍百萬下。少一次，便十倍罰之。”
“好！”張子揚接過劍，竟想也未想的轉身向遠處走去。
走了一段，漸漸離人群遠了，然後便拿起劍，一下一下的揮動起來。
“高……師尊！”鐵雲捂著一身的傷，笑著走過來道：“我那小兄弟這幾日為了練功，早已一身是傷。更何況……”
高植笑道：“你也嫌十萬下不夠？要像他一樣……”
“哈哈……在下隻是覺得師尊英明得很，心底自是萬分的佩服啊……哈哈……”鐵雲臉上飛快的扭動了幾下，立即轉身退了回去。
“任何人不得再打擾他。違者當以門規論處。明日練完靈心悲咒，你們便開始揮劍去吧。”高植說完又向雷初八點點頭，這才背起手慢悠悠地向回走去。
“唉——”鐵雲長歎一聲，同時搖了搖頭，這才扶起仍重傷不起的師少千，二人互相摻扶著重新走了回去。
雷初八的吼聲再次開始。張子揚皺了下眉頭，又走遠了些繼續自己的揮劍。
他自從上山之後，便水米未進，奇怪的是，這十幾日下來，雖然身子越來越虛弱，但卻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完全失去力氣。
一劍又一劍，張子揚握著手中的劍不斷的劈著空中。
百萬下在他心中也不過是個數字而已，但一連揮了三天下來，他才現，原來這是一個與自己非常遙遠的數字。
兩隻肩膀又酸又疼，大半個身子都開始麻木起來。張子揚揮完第七萬下，彎下腰，一口血又吐了出來。
“喂——你傻了，怎麽也不休息一下。”遠處一個聲音傳入耳中。
張子揚轉過頭去，竟然看到了一個少女站在那裏。
這少女長得一張圓乎乎的娃娃臉，兩隻眼睛大大的，嘴巴也是大大的，頭發倒梳起一個粗長的辯子，一身天藍色的長裙，背上還掛著一把粉色劍柄的劍。
張子揚深吸幾口氣，轉過頭來又繼續揮劍。
“我與你說話呢，你這傻子，怎麽也不吭個聲！”那女孩兒又大聲喊道。
她雖是放大了聲音，但也喊得極為小心，喊完之後又向遠處瞧了瞧，生怕會被人發現似的。
“別吵！”張子揚皺了下眉頭，又繼續揮動手中的劍。
但這次沒揮幾下，一粒石子便飛了過來打在了手中的劍上。
張子揚隻覺得虎口一陣發麻，忙死死握住，整個虎口都被震出血來，手上的劍險些未就此脫手。
張子揚轉過身來怒道：“你想怎樣？”
“沒什麽，看你練劍太認真，想讓你歇歇！”女孩兒笑著走過來道：“我叫徐寧，劍宗第十代弟子。不過可是你師姐喲！”
“嗯……”張子揚點點頭：“我叫張子揚！”說完又轉過身去揮劍，剛揮了幾下，忽然皺起了眉頭。
“七萬零八十三下！”徐寧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來：“難怪你都不敢休息，原來是怕忘了揮多少下了。哈哈……”
“多謝！”張子揚轉過身又繼續揮動下去。
徐寧笑道：“喂——你便不怕我是騙你的？”
“七萬零一百！”張子揚停了下來：“我相信你！”說完又繼續揮動下去。
“你這人真是傻得可以！”徐寧左右又小心地看了看，然後走到近前低聲道：“我之前看到高師叔去向掌門請安論劍了。你回頭便多報個幾千下，他都不會知道的。”
“嗯！”少女身上的芳香撲鼻而來，張子揚有些迷亂地點點頭，揮了揮劍，卻又從七萬零一百開始數起。
徐寧急道：“你這傻子，讓你多報，你怎麽卻少記了。”
“之前的忘了，反正也沒多揮幾劍，便從這裏開始了。”張子揚說完又繼續揮劍。
“唉——劍宗真是倒黴。收了你這麽個笨蛋！”徐寧說完一生氣，轉身跑了回去。
她的身法輕靈之極，幾個縱躍進，竟然飛身跳下了那萬丈深淵之中。
張子揚嚇了一跳，忙跑過去看，隻見雲霧飄渺，哪還看得到人影了。
“糟了！”張子揚摸摸頭，又繼續從七萬零一百開始揮起。
第四日，高植的聲音隱隱傳入耳中，聽起來顯然是傳授眾人劍道。
張子揚心中想聽，但卻也不能走得太近了，隱隱約約的聽得似懂非懂，隻覺得腦中越加疼痛難當。最後隻好放棄。走到更遠處重新揮劍。
手中的劍越來越輕，兩隻胳膊卻越加變得沉重。掌心早已磨得滿是血泡，每一次揮動，都傳來徹骨般的痛感。
“十六萬下了，傻瓜，該歇歇了。”張子揚停下來，徐寧竟又出現在眼前。
見到這少女再次出現，張子揚竟出奇的心情大好，放下手中的劍，連咳了幾下，不過卻聽話的沒有繼續揮動下去。
徐寧手中拿著一隻藥瓶，現寶似的在他麵前搖晃了兩下：“猜猜我給你帶什麽來了。師叔祖的玄冰玉露。哈哈……”
張子揚還沒反應過來，手已被對方抓住了，然後掌心處一陣火燒般的疼痛，徐寧已將藥粉到在了上麵。
倒好之後，又小心的用早備好的白紗布包裹住。她顯然之前從未與人包過傷口，圍起來又厚又難看，若不是張子揚用力動了下，隻怕連手指都一並給包進去了。
不過徐寧顯然對自己的技術十分滿意。包好之後，更加得意地點點頭，又自身上掏出一粒紅色的藥丸遞了過去：“你雖練了靈心悲咒，不過這幾日睡得太少，又不停地揮劍隻怕筋骨內髒都傷了。這可是我自武當派中偷來的大補丹藥，吃了後對身子大好的。”
“多謝！”張子揚笑著接了過去，一仰頭連嚼也沒嚼幾下便整顆都吞了進去。
徐寧笑道：“你便不怕我使毒嗎？”
張子揚道：“我相信你！”
見對方那如星般的雙眸死死盯著自己，徐寧突然沒來由得一陣臉紅起來。口中也不知道說句什麽，轉過身飛也似的跑到崖邊又跳了下去。
對方指尖那柔軟的觸感似乎仍沒有散去，張子揚深吸了口氣，腦中忽然又想到了大哥、大姐、還有張子儀……
“淨域——等著我！”張子揚拾起劍，又繼續揮動起來。
徐寧走過之後便再沒來過。張子揚不斷的揮著劍，每日除了休息片刻之外，其餘的時間都在不停地揮動手中的劍。
手常上的紗布由新變舊，再被血浸紅，然後再一點點磨掉，也不知過了多久，每日裏除了記著那越來越長的數字之外，腦中便隻盼著徐寧會再次出現。
“九十一萬兩千三百下！”張子揚停下來，一躬身，這次連鼻孔與眼角都跟著滲出血來。
“雷初八說你是個傻子，看來果然是真的。”一個女人倒背著手走了過來。
張子揚笑了笑，因為他不僅看到那女人，還看到了她身後的徐寧。
徐寧向他扮了個鬼臉，又使勁瞪了眼前麵那女人，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這是個一身火紅的女人，背後交叉著兩柄長劍，她的眼睛不大，但卻精光閃爍，細長的臉蛋，高挑的鼻梁，雖然沒有徐寧那樣可愛，卻總帶著一股嬌豔柔和的感覺。
“高植已走了！”那女人道：“我是要傳你劍心的九代弟子揚妃衣，這位是你師姐徐寧！”
“見過師尊、師姐！”張子揚笑了笑，飛快的抹去臉上的血跡。
“你已揮過九十萬下劍，可對手中這把劍有何感覺！”揚妃衣問道。
張子揚搖搖頭，看了看手中的劍，除了輕得像身體的一部份外，根本沒有任何感覺。
“還有十萬下，你慢慢感覺它吧。”楊妃衣歎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向回走去。
“你要走了嗎？”張子揚急道。
“等你領悟了和這把劍的感覺之後，我自會再來的。”揚妃衣轉過身，以為張子揚是在叫她。
張子揚點點頭，無奈地看著徐寧與她又一同消失在那萬丈深淵之下。
“感覺？”張子奇怪地看著手中的劍，想了好久始終想不明白那女人是什麽意思。隻好轉過身繼續自己的揮劍。
一百萬下！張了揚長長籲了口氣，重重地躺在地上，好像又回到了極北的陰陽界一樣，身體死了一般的不想再多動一下。
“你可是想到了與它的感覺。”楊妃衣果然再來了。但卻沒有帶著徐寧。
張子揚仍是搖著頭。
“劍乃上古神器。從人有意識時起，便懂得造出劍形的武器來攻擊。”楊妃衣走到他麵前便那樣站在他身邊解釋道：“每個人心中都有劍心，你必須先有劍心，才能心神合一駕馭神劍為己所用……你可懂了些嗎？”
張子揚皺著眉頭，聽了一會兒，然後又搖搖頭。
“你再好好想想。若是不能領悟劍心的話，便再揮劍千萬下也是徒然。”揚妃衣無奈地搖搖頭，長歎一聲再次轉身離開。
“劍心？”張子揚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想了一會兒便又覺得頭疼，幹脆也不去想了，便坐下來練那靈心悲咒。
如此過了三日，一道人影從自己身邊閃過。看起來竟是之前與自己一同入門的一個弟子。
那個看著他冷笑了下，然後跑到崖邊竟也似徐寧那般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日落時分，又有一個弟子跳了下去。
接下來的幾天裏，又不斷有人從崖邊跳下去。
天剛亮，又一個人影急匆匆的自身邊走過。
張子揚猛的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裏，為何你們都從這裏跳下去，不怕摔死嗎？難道……一切都是假的，下麵根本隻是平地而已。”
“平地？哈哈……”那人大笑起來：“你若是真當它是平地便跳跳試吧。摔成肉泥時可別怪我便是了。我們隻有悟到劍心之人才能跳下去的，快放手，我還要去煉劍。”
“煉什麽劍？”張子揚剛想再問，那人已掙開他跑到前麵跳下去了。
又過了幾天，不斷有人自身邊經過跳下去。其間還有那青年與兩個少年，一個個誌得意滿，見了自己不住的冷笑，不過卻也不敢真的打擾他。
“小兄弟，你果然還在這裏！”鐵雲終於來了，停下來向他解釋一番，與之前那人所說相差無己：“有了劍心，方可用劍心去煉劍，這穀名為靈穀，每個人下去之後都要用劍心鑄自己的劍。到時候便可以以心禦劍，傷人於千裏之外了。”
張子揚驚道：“當真如此厲害，可以傷人於千裏之外？”
“那是劍神才能做的。不過我們嘛……三丈之內讓人近不了身總是可以的。”鐵雲身上的背包又輕了許多，想是又做了不少買賣。說完之後又向張子揚解釋了好半天，這才一縱身也自這裏跳了下去。
“千裏之外！難怪連五行奇人都打不過他。”張子揚心中驚歎著，若非那男人讓自己來此，恐怕一輩子也想像不出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又過了幾天，師少千才終於自遠處跑了過來。
一見到師少千，張子揚急拉過來問道：“我問你，是不是這靈穀之內用劍心可以鑄出傷人於千裏的神劍！”
“當然！”師少千看著張子揚有些激動地道：“大哥你怎麽還在這裏，難道是要等小弟來一起下去嗎？”
張子揚深吸口氣，點點頭：“不錯，我們一起下去。”
二人剛跑到穀口，徐寧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急道：“張子揚你瘋了嗎？你沒有劍心跳下去會摔死的。”
師少千這才驚醒過來：“大……大哥，你……若沒有劍心的話，真的不能跳下去的。”
“我一定不會死，而且還會練成神劍！”張子揚吼叫著，推開二人，一縱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