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映寒並未多問戚羽為何觸怒帝王,導致被禁足一個月。隻如往常一般喚了人將浴桶熱水抬進屋子,幹淨的月白色中衣擱置在漆彩山水屏風上,戚羽沐浴時,並不喜歡有人在身邊伺候,映寒手腳利落的將他脫換下來的衣裳拿到外間,準備一會兒漿洗出來。

戚羽在裏麵沐浴,映寒走到外間的桌子旁倒了杯茶水,一口氣喝下大半杯茶水,方才覺得順了口氣,臉頰2卻依然染紅。不禁想起到裏麵正在沐浴的少年,許是喝了酒,曬了太陽的緣故,他那白皙俊美的臉上飛著淡淡的紅暈,襯的整個人家猶如神祗降世,美豔又妖孽。

映寒歎了口氣,跟著這樣的主子,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然進了飛羽宮,自當是主子的人,自也是容不下背叛,後宮裏背主的奴才多半沒有一個好的下場。尤其是麵對這樣一個人前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好脾性的很,私下卻是一個性子說不上是好是壞,心機不可測的主兒,自要小心謹慎的伺候著。

正怔愣之際,門口的錦緞門簾被掀起,一位名喚紫莎的宮婢端著一個托盤,上麵青色的薄胎碗裏裝著色澤濃厚的湯液,放下茶碗,對著映寒福了福身體:“姑姑,醒酒湯準備好了,今兒主子飲了不少酒,怕是身體有些不適,等主子沐浴完了,醒酒湯也剛好放涼了,喝起來正是時候。”

映寒抬眸睨了她一眼,長相倒也乖巧可愛,亦有幾分姿色,伸手摸了摸,果然還是溫熱的,微微一笑:“還是紫莎心夠細,知道主子今兒多飲了幾杯,身子正不大舒坦呢,方才泡個澡舒緩下。”

紫莎淺淺一笑,對著映寒屈膝行了個禮:“不敢當姑姑謬讚,奴婢隻不過盡著本分而已。”

映寒漫不經心一笑,並不多言,紫莎見狀便福了福身子,笑道:“婢子就不打攪姑姑了,主子沐浴好,若是需要人伺候,姑姑一時忙不過來,可以喚婢子來打個下手也好。”

映寒嘴角一抿,點頭示意知道,紫莎扭身準備出去,忽又想起什麽似得,咬了咬粉嫩的唇,欲言又止,映寒掩下唇邊冷笑,果然是個不安份的,嘴裏說著關心主子身體,卻連主子不喜苦澀湯汁,竟未準備雪粉冰糖或是飴糖給主子備用,隻怕是來探聽消息亦或是存了借著主子的勢往上怕的妄念。

映寒開口說:“還有事嗎?直說無妨。”

紫莎上前幾步,拿起桌子上的空了的茶盞加滿了茶水,遞了過去,映寒接過,端在手上,紫莎看了一眼裏間,裏麵水聲挺響的,應當聽不見外麵的動靜,壓低聲音道:“姑姑,奴婢也不知這話當不當回姑姑,奴婢不過是聽了一耳朵,聽錯了也是有的,怕說出口讓姑姑主子心裏無端添了煩惱,若是不說,奴婢又擔心主子不知情,被人惡意中傷也是有的。”

映寒臉色一肅,直視紫莎,說道:“不管消息來源真假與否,隻要事關主子的,我們這些做婢子的自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數讓主子知曉的。”

紫莎看了她一眼,仿佛下了很大決心,終於開口道:“奴婢今兒無意中聽到宮人都在口耳相傳,說我們家主子中午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對著皇上滿嘴胡言亂語,大方厥詞,直嚷著要出宮去,不想生活在四方後院裏麵,方才惹惱了皇上。”

紫莎小心翼翼的瞄了映寒一眼,見她麵色慘白,深呼吸一口氣,接著說:“奴婢還聽說了,隻怕一個月禁足是假,後麵還有更厲害的手段等著我們家主子呢。”

映寒猛然坐直身體,麵如金紙,身體搖搖欲墜,手撐在桌子上,氣急敗壞的道:“一派胡言,主子隻是小酌了幾杯罷了,怎被形容的如此不堪,這可如何是好?”

紫莎麵露急色,幫著映寒順氣,喂她喝下半杯茶水,臉色才稍微好轉點。映寒手指發抖,長歎一口氣,眼眶都紅了幾分。紫莎咬唇,心裏鄙夷的想,平日瞧著是個穩重的,一旦聽說主子即將被攆出宮去,就跟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沒了主見,原來也不過是個癡傻的人兒罷了。紫莎想了想,麵露難色,附在她耳邊輕語:“姑姑,當心身子。我們都是主子的人,一係榮辱自是和主子掛在一起的,且不論這消息的真假,俗話說的好,空穴未必來風,然傳了出來,自是有幾分真話在裏麵了,我們還當替主子想想辦法才是上策呢。”

映寒看了她一眼,猶疑了下,問:“我一時著急上火,此時也想不出好的辦法替主子謀劃一二。”

紫莎湊了上前,故作神秘道:“姑姑也是在後宮沉浮多載的,自是明白後宮裏的寵辱自古隻係在一人身上。”映寒見她無聲的指了指頭頂,心裏冷哼,高高在上的帝王麽?

映寒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急著問:“你莫不是想到什麽上佳主意,可以免了主子這一禍。”

紫莎秀眉微微蹙起,身子偏向一側,頓時整個人有說不出口的楚楚嬌媚之態,輕輕啟唇:“姑姑,後宮固寵的手段不就那幾樣麽,姑姑你仔細想一想。”

低低的話語中羞澀和窘迫一展無遺,低著腦袋,露出一段雪白曼妙的脖頸。

映寒恍如突然明白過來,大大的鬆了口氣,拍了下紫莎的肩頭:“紫莎果然是極好的,提拔人去分寵主意果然妙的很。”

這時裏間忽然傳來一聲響聲,原來是戚羽沐浴好了,拉動了裏麵的響鈴,喚人進去收拾。

映寒此時也顧不得紫莎,急忙起身欲往裏走,間她還杵在那邊,回眸笑道:“你先回去,待晚間我和主子商量下,看看選哪個人去幫主子爭寵。”

紫莎間映寒上了心,也不多言,福了福身體應聲下去,她明白過猶不及,隻要主子替她搭了梯子,她就能爬到頂端去,飛上枝頭變鳳凰,過上了金枝玉葉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成日伺候著一個沒多大作為的男寵。

映寒打起簾子走進去,戚羽已換上了中衣,唇角勾起一角,別有深意的看了映寒一眼,映寒接過他手中擦拭潮濕頭發的巾子,無聲一笑:“主子都聽見了?”

戚羽慵懶的靠在貴妃榻上,從一旁三足小幾上端戚茶盞喝了一口,笑說:“隻小半天的功夫,不僅消息遍傳後宮,還被添油加醋了,宮裏人心也開始浮動起來了。”

映寒換下濕透的毛巾,重新拿起條幹淨的,仔細將他頭發擦淨,低聲說:“主子,這些不過是謠傳罷了,當不得真,不過是人雲亦雲,誇大其詞了。入了宮,即便主子什麽都不做,安靜的呆在飛羽宮裏,也不能平靜沒紛擾的過自己的日子。樹欲靜而風不止,眼下主子既然跨出這一步,小打小鬧,不過是開胃菜,隻怕主子想清靜也是不能夠的。”

戚羽懶懶一笑:“你倒是看得通透的,知道你家主子倒不了台,不會真如他人所言,被攆出宮去算是幸運的,隻怕性命堪憂呢。”

映寒看著眼前眯著爽眸,精致美豔的臉上笑容恬淡,讓人不忍直視,微微移開視線,開口說:“映寒被分進了飛羽宮,就隻能是主子的人,不管主子日後前程如何,奴婢自是要與主子共同進退的。”

戚羽聽了低聲笑了出來:“好一個共同進退,你果然比那些自以為是聰明實質卻傻的可憐的主兒看得明白,看得更遠。”

映寒將戚羽半幹的頭發梳通,披散在身後,戚羽淡笑:“在我身邊伺候,我不需要你多聰明,多伶俐,多機靈,隻要足夠忠誠即可。安分守己的我自會好好留著,不安分的自然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不念主仆之情對麽,你說對不對。”

臉上雖是帶著笑,卻讓聽的人無端生出冷意,映寒直視著戚羽,帶上了豁出去的感覺,點了點腦袋。

戚羽十指交扣,無意識婆娑著,抬眸看了映寒一眼:“你得忠心我暫且收著,夠不過忠誠不打緊,日久見人心不是麽,我不急,有的是時間。你且先去喚人進來收拾下吧。”

戚羽看著映寒揭開簾子退了出去,無聲的笑了,那些跳梁小醜他還不放在眼裏,眼下最重要的是怎麽從這個飛羽宮裏搬出去,住到那個男人身邊去,近水樓台先得月嘛,這道理總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