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高濱傑帶了滿肚子疑竇回到西郊的大營,一片白色望不到邊的帳篷綿延開來,演武場中喊聲震天,蕩氣回腸,令人豪氣澎湃。

看著黑壓壓一片威武魁岸的爺們正在一絲不苟的操練著,高濱傑臉上露出了笑容,將駿馬交給前來的兵卒,正在感慨自己領軍有方,治軍有律呢。

他笑眯眯的往演武場中間的空台走去,打算親自擊鼓,鼓舞士氣,順便再說些好聽的話表揚下如此聽話懂事的男兒郎。

治軍當然得張弛有度,恩威並施,一味以強權攏之,成效隻能是短暫的,要想成功摘得這支軍隊的軍心這顆果實,還得攻心為上。

他一邊走,一邊拿目光掃過一個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甚是滿意,忽然餘光瞥見一道道影子從眼前閃過,待細看時,他腳下一個踉蹌,燦爛笑容被滿目煞氣取代,急步跨向前。

“.......”高濱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一排排強悍霸氣十足的漢子們中間為何出現緋紅的身影。

他此時真的很想爆粗口,即使知道軍營的生活孤寂苦悶,每天麵對一群人高馬大的粗狂老爺們是很膩味,聞著那令人作惡的臭腳丫子味道十分憋屈,可也不該渴到乘他回京對奏之際,將一群娘們偷偷弄進這裏來。

此舉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竟然明目張膽的讓那些娘們遊走在他們期間。

高濱傑麵沉如水,牙齒咬得咯咯響,隨手拉過最近的一個兵卒,厲聲喝道:“歐暉、劉少軍、李彬、姚傳奇人呢,竟敢如此放肆。”

一聲怒喝,猶如平底驚雷在原地炸開,被扯住衣領的兵卒額頭汗水直往下淌,顯然不是因為他的咆哮,而是操練用力所至,小兵瞅著眼前統領如霜的麵孔,一頭霧水,訓練有素的小兵停下揮槍的動作,剛毅的麵孔上肅然起敬,寬厚的背挺的筆直,手執長槍,立到一邊回話:“回統領的話,將軍們正在演武場右邊觀看演戲呢。”

小兵睜著大大的眼睛,不明白他們如此揮灑汗水,使力氣操練,卻讓統領滿麵通紅,眼裏冒火,莫不是看到他們氣勢洶洶的操演,激動過了頭。

一想到這,小兵精神一震,身軀更加繃直,胸脯拍的嘩嘩響,扯著嗓子嚎:“請統領放心,不管統領在不在,卑職等一定會盡心盡力操練,厲兵秣馬,絕不辜負統領的苦心。”

“......”高濱傑一口鮮血梗在喉嚨口,倒抽一口涼氣,操蛋,哪裏來的熊孩子,難道他沒看見那一個一個緋紅色影子上躥下跳是多麽歡樂麽?莫不是沒看到我鐵青的臉色,得多眼瞎的才會誤以為是讚揚他們呢。

戰鼓急擂,小兵見沒他什麽事,立刻加入訓練的陣營,眼神激動,統領,請看我們這些南軍威武雄壯的身姿。

他完全無視了高濱傑氣的發抖的手指遙遙指著他,目不斜視凝視高台上旗令官每個口令。

右側正在監督操練的歐暉、劉少軍、李彬三人,顯然早已發現了這一幕,幾人互相對視一眼,掩去唇角的笑意,深目濃眉的劉少軍虛咳了下,三步並兩步飛奔到高濱傑身邊,拱拳:“統領,您什麽時候回來的?”

高濱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衣袖唰的一甩,手指著在一群老爺們身邊如蛇遊般的緋紅身影:“你們一個一個是嫌自己脖子上的腦袋站的太穩了,還是吃了豹子膽,不尊軍紀,不守軍規,成心找死來著的是吧。”

劉少軍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眉頭不動,臉色不變,沉聲回道:“恕卑職駑鈍,不明白統領話中所指,卑職隻知道軍中不可一日沒有軍規,令行禁止是每個兵卒都必須遵守的,今兒統領雖有事外出,卑職等人一日不敢懈怠,勤加演習,鍛煉武藝,隻為有朝一日征戰沙場,為我朝拋頭顱灑熱血,為國效忠,即馬革裹屍亦不悔。”

“......”高濱傑愣住了,操蛋,老子隻說了一句吧,你就甩過來一長篇大論,誰來告訴我眼前這位身高馬大粗糙漢子,為何一個下午不見,會變得如此口若懸河,舌燦蓮花。

是被書生大儒附體了麽。

高濱傑撫額,心頭血險些噴出口,氣了個倒仰,老子一點不稀罕你得馬屁,慷慨陳詞雖激勵人心,此時在他聽來卻如對方拿了把鈍刀子偏偏還使著沒幾量的力氣折磨他呢。

他直接憤怒了,殺意頓顯:“那幾個娘們是怎麽回事?”

一個個是睜眼瞎子麽,或是熟視無睹,莫非他們在南邊都是這樣無視軍令,胡作非為。

劉少軍表情依然很平靜,脊背挺的筆直,隻略露出一點疑惑不解:“統領,這裏是京郊大營,能夠站在這裏都是響當當的漢子,怎麽可能有婆娘出入呢。”

高濱傑見他眉頭一擰,接著怒道:“若是哪個膽敢觸犯軍令,帶頭胡鬧,將婆娘搞到軍中來,卑職第一個剝了他的皮,抽得他爹媽都不認識。”

“......”夠心狠手辣的,操蛋,這指鹿為馬的功夫也是修煉的爐火純青,令人發指。

高濱傑嘴唇氣的直抽搐,恰巧這個時候,一個緋紅色身影從他身邊路過,劉少軍目光直視著他,不為所動,恍若沒有人經過一樣,高濱傑狠狠啐了口,手速疾快的將那人影扯住,一個發力,扯到麵前,目光冰冷的看著劉少軍:“這不是娘們是什麽?你眼睛睜大點仔細看個清楚,有爺們長成這樣的麽?”

當真是不見不棺材不落淚,一群等著剝皮的操蛋家夥,果真該直接砍了腦袋才是正理。

劉少軍掀起眼皮子看了被他抓在手中的人,嘴角一抽,目光遊移,腦門冒出細密的汗珠,心裏咒罵高濱傑,手能那麽不欠抽麽,隨便一抓就抓了個最難搞家夥過來,饒是看過他身穿緋衣千百回,縱然裝的惟妙惟肖,在他心裏隻能是那個令人心顫,殺人不見血,氣死人不償命的老狐狸。

“老狐狸”身段婀娜多姿,靠近了還能聞到對方身上好聞的香氣,一甩寬敞水袖,嬌媚似春花,順著高濱傑的力道靠在他胸口:“這位官爺,叫住奴家所謂何事呢?奴家胳膊被官爺扯的好痛。”

聲音如山澗泉水,輕柔動聽,細細聽來,卻比女子聲音婉轉,比男兒聲音柔和,說不出的風情含在唇畔。

高濱傑條件發射的放了她的胳膊,劉少軍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大步,摸了腦門一把,渾身雞皮疙瘩猶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心裏默默祈禱,城門失火,千萬別燒到他身上來,我真隻是路過,不是特意過來看好戲的。

“老狐狸”斜睨了劉少軍一眼,劉少軍避開他的視線,不著痕跡又往後挪了挪,高濱傑此時有點傻眼了,所謂美人嫋嫋,妖冶如魅,看者莫不心生搖曳,有股衝動呼之欲出,非此人莫屬。

臉色一紅,隨即突然反應過來,這裏可是治軍嚴苛的軍營,而不是花街柳巷,燈紅酒綠場所,怎麽容得下女子在這裏堂而皇之的出入呢,這若是被升上知道,少不得治他一個督軍不嚴的重罪。看他不爽的人隻怕就等在此處就揪他小辮子,收集名目彈劾呢。

臉色一板,對著“老狐狸”嗬斥道:“大膽刁婦,軍機重地,豈可容爾等隨意留置,說,是何人藐視軍法,不顧軍防將爾帶進來。”

“老狐狸”身體一顫,似風佛柳,美目含水,毫不楚楚可憐,劉少軍心裏直歎:“妖孽妖孽呀,快來個得道高僧,收了這個狐狸精吧。”默默的覷了不知真相的高濱傑一眼,但願他不要被氣的吐血三升,狐狸精彪悍功力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

“老狐狸”咬了咬色澤飽滿鮮亮的粉唇,貝齒似米粒晶瑩:“回官爺的話,沒有人私下違抗軍紀,放奴家進來的,是奴家仰慕官爺風采,傾慕已久,實在心動,忍不住偷偷溜了進來,想想藏在角落好看上一眼官爺的背影也好,隻一眼,奴家也心足亦。”

“......”,這裏是菜市場麽,你偷偷的就能溜進來的麽?

門口的守衛都是屍體標杆麽?

心怡統領一人,為何在一群爺們中間晃悠那樣愉快呢。

劉少軍默默望天,這謊話說的讓他都心動了,十分感人肺腑,隻差淚流滿麵兩兩相望,脈脈含情了。

不愧是狐狸精呀,這份忽悠人功夫,當真是刻在骨血裏,信手拈來,我一定要好好向你學習這門淵博的忽悠學問。

他看著高濱傑臉色驀然緋紅,偷偷為他留了兩滴鱷魚的淚,有那麽一咪咪想告訴他事實的衝動,餘光瞧見“老狐狸”那纖長白皙的手指動了幾下,按下那股衝動,感歎道,我還是太過善良,很是不忍心看著統領被戲弄。

完全忘記他剛才是自告奮勇過來找高濱傑答話,好就近看戲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