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舍得和尚
沒有人知道這三個和尚想要幹什麽,但是每個人都看得出這三個和尚來者不善,畢竟這裏是雅靜閣,洛陽最大的妓院,和尚當然不會來妓院。
可是這三個和尚此時就站在雅靜閣的門裏麵。
老鴇顯然未能攔住他們,玉芙蓉讓老鴇退下,嬌聲說道:“三位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是不是少林寺的和尚改吃葷了?”雅靜閣的姐妹們一個個笑得腰肢亂顫。
為首的和尚不溫不火,道:“和尚不吃葷,我等隻是來尋找師兄。”
紫雲此時已是很生氣了,自己的婚禮被人攪局已是不快,不想竟然還是和尚,而且這些和尚居然跑道妓院裏要找的也是個和尚,隨口就是一句:“哦,想必你們的師兄不守清規,正在和我們這裏的姑娘鬼混呢吧。”
常小雨聽到這裏心知要遭,急聲喝道:“紫雲,不得無禮!”但為時已晚,那為首的和尚道:“罪過,罪過。”對著紫雲行了一禮,其他人並未覺察到什麽,紫雲卻突然覺得胸前猶如遭到重物擊打一般,紫雲立刻運功抵擋,不料那力道又突然消失了,紫雲一個收不住不禁向前踉踉蹌蹌了三步,這時常小雨已是扶住了她。
玉芙蓉和柳如君心中暗自吃驚,那和尚於行禮收禮之間發力收力,顯然功力已到收發自如之境界。當紫雲猶自驚魂未定,常小雨卻微笑道:“常小雨見過達摩三僧,多謝大師慈悲。”
眾人此時心中暗自慚愧,不禁對常小雨的江湖閱曆佩服之至。想那達摩三僧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名動江湖,近些年來在江湖上很少走動,潛心練功敬佛。三僧法號依次為戀塵,戀花,戀秋,與那舍得和尚為同門師兄弟,三人若聯手隻怕任飄萍心中也無絕對勝算。
玉芙蓉略一沉思,冷冷地道:“無論如何,雅靜閣從未來過什麽和尚,想必大師是搞錯了吧。”
戀塵沉聲應道:“師兄舍得和尚適才說他要去雅靜閣見一位朋友,並且告知我等靜候一個時辰,若有變故,讓我等立時和他會合。”
玉芙蓉聽到此時總算是聽明白了,那舍得和尚和任飄萍是忘年之交,這在江湖上人人盡知,而舍得和尚要見之人分明就是任飄萍想見之人──歐陽小蝶。
玉芙蓉揚眉向任飄萍看去,冷冷地說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公子好計謀!”
任飄萍也不爭辯,對著玉芙蓉隻是微笑。玉芙蓉一時氣不得笑不得,狠狠地一跺腳,道:“哼,任飄萍你等著瞧!”然後長出一口氣,衝著大夥道:“隨我來吧!”
原來任飄萍三人到了洛陽之後並沒有直接去雅靜閣,而是先找了一家客棧休息,在此期間,任飄萍獨自一人悄悄地去了一趟少林寺。任飄萍認為玉芙蓉先是在酒樓和柳如君試探自己的武功,之後在雅靜閣故意自曝身份引自己去長安,再後來在賭坊讓人偷走信函,她知道慕容秋葉必要信函以查明真偽,因為那兩封信函一定不是慕容秋葉所寫,最後她一定知道自己不會殺慕容秋葉,所以又安排柳如君一路隨行見機殺掉慕容秋葉。所以任飄萍認為歐陽小蝶一定還在洛陽的雅靜閣,但是又不能貿然出手相救,畢竟他現在投鼠忌器,況且他很想知道玉芙蓉既然家仇已報,為什麽還不放小蝶,而最大的問題在於玉芙蓉的武功根本就不是小蝶的對手。所以他就委托舍得和尚和達摩三僧一前一後一暗一明刺探小蝶的下落,而自己則拖著玉芙蓉使她不得分身,隻是沒想到後來會上演了常小雨和紫雲的這一段姻緣。
一行人隨玉芙蓉走進了後花園,這裏種滿了各種各樣的仙人掌,各色的仙人掌花兒爭先鬥豔地開放著。
走入園中的玉芙蓉似乎覺得太靜了,既然舍得和尚已經來了,怎麽沒有說話的聲音,往常玉芙蓉一進後花園,就準能看見歐陽小蝶的美麗的身影,聽到歐陽小蝶和風細雨般的聲音。可是現在這裏靜極了,靜得玉芙蓉心裏有點兒恐懼。“姐姐,姐姐……”玉芙蓉大聲急促地喊著,向西北方向幾排長得高大密集的仙人掌後快速地跑去,眾人也是一驚,急速跟了過去。展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座頗為精致的小木屋,玉芙蓉第一個衝進小木屋,然而小木屋內沒有人,沒有舍得和尚,也沒有歐陽小蝶。
玉芙蓉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腦海裏一片空白,她驚慌失措地在已是空無一人的小木屋內四處搜索。第二個進來的是任飄萍,玉芙蓉甚至不敢去看他,她無法想象此刻的任飄萍會用什麽樣的眼神來看她,同樣她也無法猜度任飄萍的臉會是怎樣的一張臉,她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女孩輕輕地咬著下嘴唇,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然而一張俏臉上卻寫滿了無盡的委屈。任飄萍沒有生氣,也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一眼玉芙蓉。玉芙蓉似是突然掉進了冰窖裏,從頭到腳都是冷的,一個人若還對你生氣指責你甚至罵你,至少說明這個人還在意你;一個人若對你不聞不問不理不睬,豈不是說明這個人眼中根本就沒有你。
任飄萍的眼睛盯著妝台上的玉簪一動不動,他知道這玉簪是他交給舍得和尚讓他來見歐陽小蝶的,可是它現在就靜靜地躺在那裏,是什麽事情讓小蝶走得如此匆忙,竟然連對她如此重要的東西都會遺忘。他走上前去慢慢地拿起那玉簪放在眼前,就這麽看著,仿佛亙古以來他就一直這麽地看著……
紫雲忽然說道:“歐陽姐姐會不會回震天幫了?”任飄萍聞此心中不由得一片茫然,難道說小蝶根本就從來就未曾被劫持過?
玉芙蓉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不可能,她還沒有見到她想見之人。”目光已是看向任飄萍,任飄萍不由得一驚,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小蝶想見上自己一麵?
就在此時,戀花突然說道:“任施主,請看這個。”說話時已彎腰自桌子下撿起一顆佛珠,舍得和尚的佛珠。任飄萍自是認得,那隻是一串佛珠中的一個,顯然整串佛珠已斷,那麽其他的佛珠到哪兒去了呢?
眾人一時之間在小木屋的裏裏外外尋找其他佛珠,卻未找到。任飄萍忽然縱身一躍已跳至屋梁上,大家仰頭一望,隻見屋頂上密密麻麻地鑲嵌著一排排佛珠,舍得和尚的佛珠,任飄萍隨即取下一顆放進懷裏,這才跳了下來。
少林達摩三僧此時神色凝重,任飄萍見此微笑道:“三位大師不必多慮,想來江湖上能與舍得和尚一較長短的人並不多,不如三位大師先回少林,一有消息我便著人通知。”那戀秋本還想說什麽,知任飄萍和舍得和尚是摯友,又見任飄萍一臉的信心和微笑便也不再說了。
少林達摩三僧走後,任飄萍一臉的鬼笑看著柳如君,道:“柳兄,聽說你和震天幫總管夫人紀三娘頗為熟識……”柳如君沉默了一會兒,道:“想讓我做什麽?”任飄萍笑道:“柳兄知我心也,那麽你不妨去看看震天幫最近幾日可有什麽事兒發生過?”任飄萍眼睛又瞟向常小雨,常小雨更不含糊,道:“老狐狸,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倒是紫雲杏目一斜,那常小雨竟老實多了。任飄萍見狀,壞壞地一笑,道:“噢,這麽快就害怕……”任飄萍故意沒說完,可那常小雨卻急了,道:“喂喂喂,誰怕了,說說說,什麽事兒?”這話兒惹得玉芙蓉和柳如君大笑,就連紫雲也無可奈何地笑了。玉芙蓉不僅佩服任飄萍,在自己心愛的人兒不知下落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生死不明的情況下,居然能如此談笑風生。任飄萍笑道:“你和紫雲去一趟龍門石窟,問問這是誰使用的兵器。”說著拿出戀花剛才撿起的佛珠。
眾人皆是一頭霧水,那佛珠不正是舍得和尚的佛珠嗎?任飄萍神秘地一笑,又把適才他從屋頂取下的佛珠取了出來,兩相比較之下,眾人才看出屋頂的佛珠有穿佛珠的眼,而另一個則沒有眼。隻見任飄萍手腕一發力,那沒有眼的佛珠‘嗖’的一聲帶著尖銳的哨音旋轉著急速地飛了出去,直奔門前的一棵仙人掌而去,那佛珠快要擊中那棵仙人掌時,!的一聲,居然從佛珠中迸射出數十枚細如牛毛的銀針,俱已釘在那棵仙人掌上,而那棵仙人掌在瞬間由綠變黃直至變黑,顯然已經死去。眾人見此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好歹毒的暗器啊。任飄萍也隻是猜測著推想發出這顆佛珠,也未曾想到其竟然如此玄妙厲害。
柳如君常小雨和紫雲已經走了。小木屋內隻剩下任飄萍和玉芙蓉,任飄萍坐在椅子上並不說話,一雙眼睛看著夕陽下格外鮮紅的仙人掌花兒,神情異常的平靜,他在等,等玉芙蓉開口說話。
可是玉芙蓉並不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更不知道從何說起,此刻的她心裏亂糟糟的,她壓根就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目前的這種狀況。她也在等,等任飄萍開口說話。
兩個人就這麽等著,直到天空最後一絲雲彩被黑暗吞噬。
任飄萍開口說話,道:“我餓了。”
玉芙蓉似是如夢方醒,道:“你看我,真是的,我這就讓下人準備去。”
其實也沒什麽可準備的,現成的酒菜熱了一下,現在就已放在了任飄萍的麵前。任飄萍當然是真餓了,他沒有讓玉芙蓉,當真不客氣地一人獨自吃了起來,可是玉芙蓉一點怪罪他的意思都沒有,像是一個妻子一樣給勞累一天的丈夫在一旁斟酒夾菜,窗外一輪明月妖嬈地撒一把銀輝在小木屋裏,窗外不知名的蟲兒歡快地打著鳴,這一切豈不正是玉芙蓉所想要的嗎?她還會怪罪什麽呢?
任飄萍本以為她會生氣的,半天不見玉芙蓉說話,偷偷地瞥了她一眼,玉芙蓉正在給他倒酒,神情是那麽的專注,嬌美的麵頰跳躍著那麽的溫柔,那麽的甜蜜,分明就是自己的妻子在服侍自己,任飄萍八年的漂泊生涯的浪子情懷在這一刻生生地被融化了,一口飯擱在嘴裏硬是下不去。
就在這時,玉芙蓉眉目一楊,向任飄萍看去,四目相視,那玉芙蓉羞得自是風情萬種,任飄萍卻慚愧得是無地自容,這一口飯才咽下肚去。
玉芙蓉正待說話,猶自羞得不知怎麽說時,任飄萍卻已朗聲對著屋外說道:“朋友,既然已經來了,何不共飲一杯,怎能辜負了這美好的月色美酒呢?”
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屋外的走廊處傳來:“老衲打擾你的雅興了。”任飄萍一聽到這聲音喜出望外,人已飛出小木屋,月光下站的可不正是舍得和尚嗎。舍得和尚背向而立,任飄萍笑道:“大哥可好,小蝶呢?”那舍得和尚並不轉身答道:“放心吧,三弟,歐陽小蝶已被我送回震天幫了。”
任飄萍心中冷冷一笑,向舍得和尚走近一步,臉上卻一副高興的樣子,道:“這麽說我又欠大哥一份情了。”話音未落,任飄萍欺身暴進,一擰身掌做爪狀直抓舍得和尚的麵門。
那舍得和尚卻是大吃一驚,飛身暴退,嘴裏卻說道:“你怎麽變得這般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