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唐門之變
次日清晨,這個古老的城鎮在小商販們的叫賣聲中蘇醒了過來。任飄萍和燕無雙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打開了房門,門口就站著兩個人,顯然他們在這裏已經等了很久,因為未等到任飄萍和燕無雙打招呼,他們就說話:“我家主人有請兩位。”任飄萍這才看清楚這個兩人一身黑衣,正是昨日唐飛身旁的那兩個人。
任飄萍看了看燕無雙,燕無雙看了看任飄萍,一副無奈的樣子,看來今天的早飯是沒得吃了。就這樣任飄萍和燕無雙跟在這兩人的身後,一行四人來到一座大宅門前。隻見烏漆銅釘大門緊閉,府邸屋牆高聳,外人根本無法望牆內風光之一二,門前矗立著一座十米多高的大理石牌坊,牌坊上雕龍刻鳳,極盡精致,牌坊的正中鐫刻著兩個黑色的柳體大字“唐門”。任飄萍嘴裏不自覺念道江湖中廣為流傳的一句話:千門萬門,莫招唐門。
任飄萍和燕無雙不禁對這個江湖上以神秘著稱的門派徒增了三分無名的恐懼,可是越是覺得神秘恐懼,任飄萍就越想一查究竟。然而任飄萍忽然停了下來,燕無雙不解地看著他,前邊走著的兩位也停了下來,其中一人道:“任少俠緣何停止不前?”
任飄萍沒有說話,他在等,等一個人。
那兩人中的另一人道:“任少俠可是怕有埋伏?”這句話說出後他立刻就後悔了,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任飄萍一聽此話,心想從昨日唐飛的言行舉止來看,唐飛絕不是一個陽奉陰違的小人,可是從那人的話中看來,那埋伏自是不假。
任飄萍仍然沒有說話,他仍然在等。
燕無雙此時可再也沉不住氣,道:“這麽說你家主人今個擺的是鴻門宴了?”
那家丁臉上並無懼色,道:“這又是哪裏的話,姑娘說笑了。”
未及燕無雙答話,隻聽遠遠傳來一個聲音:“就算是鴻門宴,難道就怕了不成?”
任飄萍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要等的人來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第一高峰。
燕無雙迷惑地看著任飄萍和第一高峰,道:“你們什麽時候約好的,我怎麽就不知道呢?”任飄萍笑道:“你昨晚不是都聽見了嗎?”燕無雙若有所思道:“是嗎?”她想起昨晚第一高峰說的最後一句話,瞪了任飄萍一眼,道:“哼,還打啞謎!”
那家丁見到第一高峰突然到來,也是吃了一驚,道:“你是何人,我家主人並沒有請你。”
正在此時,一人厲聲喝道:“不可無禮。”那烏漆銅釘大門吱呀呀地打開了,門內出來一人,正是唐家三少唐飛。
唐飛一抱拳笑道:“神捕光臨,自是歡迎,在下失禮了。”唐飛的臉上雖戴著笑容,卻難掩眼中的悲傷,隻見他今日披麻戴孝,眼睛也紅紅的。
第一高峰也一抱拳,道:“三少多禮了,隻是……”
唐飛一禮,悲痛道:“家父近年來練功走火入魔,武功盡失,久治不醫,已於今日未時油盡燈枯離開了人世。”
任飄萍三人隻好對唐飛說些節哀順變一些安慰的話,一時卻也不知是進還是退。這時唐飛道:“任兄,家父在臨終前配好了細雨柔情的解藥,還望你能早日救回三姐夫性命。”
任飄萍又如何聽不出唐飛在下逐客令的意思,況且人家正值舉家悲痛哀悼死者之際,自己又豈能不顧人之常情,再說那唐向天已死,自己自可向那神秘女子交代以便早日見到小蝶,正要開口致謝告辭,卻聽到第一高峰說道:“唐老爺子一向義薄雲天,古道熱腸,懲惡揚善,是我輩學習的楷模,今日我等既已來之,突聞噩耗,心中悲痛不已,自當不可失禮,定是要吊喪一番以示敬意。”
這麽一番話說來,盡管那唐向天在江湖中的口碑沒有第一高峰說的那麽好,但是唐飛聽來卻也很是受用,況且江湖人士前來吊喪也無可厚非,道:“這個……那是那是,請請請!”
靈堂正中央的一張桌子上擺放著唐向天的牌位,牌位前一幹唐門的宗族親人俱跪在兩旁垂頭低聲地哭泣。
任飄萍三人一一上前行禮上香吊喪,第一高峰的眼睛顯然不在這唐向天的靈牌上,四處機警地搜索著,以他職業的敏銳希望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三人祭奠完畢,也不好再做停留,正要離開時,第一高峰獵鷹一般的眼睛發現那跪在右邊一列中有一人抬頭瞥向他了一眼又迅速吧頭低了下去,第一高峰冷冷一笑,道:“三少,如若你遇見了朝廷通緝的要犯,你會如何?”
唐飛先是一愣,旋即道:“自是捉拿報官為朝廷盡一份力。”
第一高峰道:“絕不窩藏包庇?”
唐飛道:“絕不窩藏包庇。”
第一高峰道:“此話當真?”
唐飛心裏已經有點兒發虛,至少今天第一高峰為何突然出現在唐門,他還沒弄清楚,然而嘴上卻斬釘截鐵道:“此話當真。”可是他的腦海中立刻就閃現出一個人來──蕭德先,他是這兩天來唐門來的唯一的生人。
唐飛的眼睛立刻看向先前偷看第一高峰的人,唐飛當然知道這人便是蕭德先,但他卻隻知道蕭德先是父親的生意上的夥伴,難道……
第一高峰笑道:“好,有你三少一言,我便放心了,”突然聲色俱厲道:“蕭德先,你還是跟我走一趟吧!”
那蕭德先跪在那兒,知道今日已是無法逃出生天,反倒是很坦然的站了起來,有恃無恐道:“神捕大人,你要弄清楚,這裏是唐門,不是衙門!”
第一高峰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靜靜地看著唐飛。
那唐飛肺都氣炸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蕭德先會說出這番話來,居然要拉唐門下水,盡管他不知道蕭德先是犯了什麽罪,但是值得第一高峰親自出馬的絕非雞鳴狗盜之事,是故他決心力保唐門的清譽,道:“神捕大人,你請明鑒,我唐門和此人除了正當的生意來往關係,再無任何瓜葛。”
蕭德先原想抬出唐門,至少第一高峰不會在唐門裏抓人,而自己和唐門做生意已有十年,這點交情總是有的,況且自己被抓的話,於唐門並無好處,弄不好自己把唐門一幹事抖出來,朝廷還不得把唐門滿門抄斬。誰知這唐飛根本就不理會他,惱羞成怒道:“唐飛小兒,你真的不怕我說出點什麽嗎?”說話時眼睛卻瞥向靈堂後邊的棺材。
唐飛又豈是受威脅之人,但見到蕭德先的眼睛看向棺材,頓時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並沒有見他有什麽動作,一根銀針卻極快地飛向蕭德先的咽喉。
任飄萍突然似乎被什麽蟲子咬了一下,迅速地一揮手拍向自己的脖子道:“好毒的一隻蚊子啊!”已是將那銀針抓在了手裏。
同時聽到那蕭德先“啊”的一聲,應聲倒地,任飄萍卻愕然之極,那根銀針還在自己的手裏。
再看那蕭德先已經停止了呼吸,腦後竟然插著一根筷子。
任飄萍迅速地走向那唐向天的棺材,就在任飄萍伸手就可以夠著棺材的瞬間,唐飛卻已經攔在了他前麵,而就在此刻,唐飛的身後響起了衣袂破空的聲音,任飄萍的眼前從棺材的背後掠起一個白色的身影,那唐飛警覺回頭,任飄萍已尾隨那黑影破窗而去。
以任飄萍的輕功而言,天下已少有能出其右者,可惜眼前的這個白影就是其中的一個。那白影和任飄萍一前一後飄忽在唐門的屋脊之上,兩人之間的距離始終保持在七八丈,無論任飄萍怎麽盡力施展他那獨步天下的咫尺天涯輕功。
那白影似乎覺得在屋頂無法甩開任飄萍,突然從屋簷上飛到地麵,七轉八拐,忽地就在任飄萍的眼底下就硬生生地消失了。
這個跟頭任飄萍算是載定了,自出道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把人追丟了。任飄萍又從地麵掠上了屋頂,四下尋覓,哪裏還有那白影的蹤跡。可是也正是他這一看,才發現這整個唐門占地百畝,而這唐門的所有房屋和花園假山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八卦陣,適才自己心急之下才著了道,再一細想,那白影豈不是對唐門太了解了。
可是那唐飛又為何緊張自己走向那口棺材呢?莫非那口棺材裏根本就是空的,莫非這個白影是唐向天,唐飛和唐向天見蕭德先要吐露唐門的什麽秘密,兩人同時使出殺招要殺死蕭德先,隻不過自己隻阻止了唐飛,卻未曾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就在他沉思之際,靈堂那邊傳來了陣陣哭聲,這哭聲和適才的哭聲卻完全不同,適才的哭聲有點兒矯揉造作,而此刻的哭聲卻真實痛徹心肺,他來不及多想,直向靈堂飛去。
任飄萍和那白影相繼破窗而去,唐飛一顆心七上八下,總覺得有什麽不妥,也顧不得第一高峰和燕無雙在場,單手推開棺材蓋,隻見棺材裏躺著的人身材修長,鼻挺口方,一雙眼睛睜得驚人的大,臉上由於憋氣而變成紫黑色,胸口正中也插著一支筷子。唐飛伸手一摸那人的脈搏,登時大叫一聲“爹”,眼前一黑,人已是昏死了過去。
唐家中人此時已是圍了上來,但見此情形,知唐向天已死,不禁悲從心來,俱是大聲痛哭,一時間哭聲震天。
第一高峰和燕無雙此時自是明白唐向天假戲成真,丟掉了自己的性命,隻是任飄萍追那黑影而去尚未返回,而唐家人此時已是亂作一團,哪有心思理會他們。趁此機會,第一高峰拉著燕無雙就往外跑。一出靈堂的門,第一高峰就從懷中拿出一張圖紙,圖上竟然清清楚楚地標明了這唐門的地形。
看了幾眼之後,第一高峰拉著燕無雙直奔東南方向,而燕無雙不住的回頭望,嘴裏說道:“要是任大哥回來了不見我們該怎麽辦?”她的心裏已不知叫了多少遍任大哥,隻是此時情勢萬分緊張不自覺的叫了出來,而那第一高峰卻笑道:“你不知道他是老狐狸啊,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
要知唐門對外號稱三十六房,而暗器房,機關房,火器房是其中最重要的三房,而近年來火器房變得尤為重要。第一高峰要去的地方正是火器房。
且說任飄萍回到靈堂裏,見此場麵,心下已明白了八九分,又仔細圍繞著棺材查看。此刻唐飛已在眾人的救治下醒了過來,其實就是驚厥而已。任飄萍徑直走向唐向天給自己安排的棺材,伸手就去探向唐向天的鼻息。
唐飛大叫道:“住手,任飄萍你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殺死我父親,你是不是還要親自查看一下他老人家死了沒有。”此時的唐飛已是亂了方寸,他自幼就沒了母親,在整個唐門中對他最親的人就是父親了,而正是任飄萍的到來,才使父親做出以假死避見任飄萍,如今也是因為任飄萍在靈堂的出現才有了父親的死,又怎叫他不恨極任飄萍呢?
任飄萍並不理會唐飛,又去摸了摸唐向天的心口。
整個靈堂忽然靜得沒有一絲的聲音,靜得讓人覺得是死一般的恐懼。
任飄萍回頭,每一個人手中至少持有一種暗器,每一種暗器都對向他,就連唐飛手中也拿著一個四寸見方的盒子,任飄萍知道,縱使他自己有天大的能耐,再好的武功,這些暗器若同時發出,那成千上萬的銀針,毒鏢,喪門釘一定會在自己的身上紮出成千上萬個洞來,況且還有那些霹靂彈之類的火器,威力更是非同尋常。
唐飛咬牙切齒道:“任飄萍,你今日死定了。”
任飄萍幾曾何時見過這等場麵,但是他笑了,笑得很燦爛,他知道隻有笑才會讓自己冷靜下來,隻有冷靜下來,自己才會有生的機會。
靈堂下一個長的很是水靈的姑娘很是氣憤地說道:“你笑什麽,你都要死了你還在笑。”心裏卻是有幾分佩服任飄萍了。
任飄萍笑得更燦爛了,他隻說了一句話,這一句話就讓他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唐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