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龍震鏢局 上
隻見陳佩之縱上躍下,劍頭忽東忽西,招數讓人揣摩不定。雲劍長劍指東,一招“指天劃地”,長劍斜斜提上,劈向陳佩之。陳佩之提氣躍起,一招“雙鳳朝陽”,劍身顫抖,分點向雲劍鎖骨穴。雲劍招式不待使老,立即便招,突使一招“雨化夕陽”,劍影斑駁灑向陳佩之。陳佩之淩空往後一個打滾,著地之際立出一招“七星望月”,這招是無雙劍法的絕招,這一招使將開來,陳佩之的身影霎時分為七人,七把長劍分攻雲劍七處要害。雲劍大吃一驚,他對敵以來,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招式,心中未及轉念,抖然使出“九龍歸宗”來,隻見雲劍身旁一圈光影閃過,隨即聽得一陣急密的叮當聲,響聲過後,陳佩之從中躍了出來。腳尖一點,身子又彈開一丈開外,這輕功端的是瀟灑自如。陳佩之道:“我本想這一招定能勝你,卻不料你還有這一手這麽厲害的招數。”雲劍道:“你這一招當真奇妙之極,我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招式。”陳佩之道:“這一手我們不分勝負,再來過罷!雲兄請出招!”雲劍低聲喝道:“好!接招吧!”劍尖一陣顫動,木劍一抖,點向陳佩之胸前幾大要穴。陳佩之挺劍迎了上去,雲劍腳下一滑,身子急速一閃,木劍平刺向陳佩之左肋。陳佩之腳尖一立,身子飄飄然升起,白袖擺動,木劍反點雲劍咽喉。雲劍心中一凜,一個鐵板橋避過,伸掌一拍地麵,照勢從陳佩之身子下邊滑過去。起身一彈,回手一劍削至陳佩之脖子。這一招“回笑傾城”,出招自然,落手到位,端的是厲害無比。陳洛等也不禁發出讚歎聲,卻隻有南宮晴冷冷一哼,不可曬否。
要知道武學的最高境界就是順其自然,返璞歸真,順手拈來便是一記絕招,自然無痕,教人無法破解。雲劍自然不可能到這個境界,但這一招使來卻頗有其神韻。陳佩之忽地點出一指,隻見一道白光疾閃而過,叮的一聲將雲劍的木劍彈開。雲劍心下一驚,急忙撤開幾步。陳佩之因為被打通了兩條主要經脈,所以才能使出這種不成形的萬劫神劍。陳佩之借雲劍撤開的空隙,急忙身子一滾,飄然開去。雲劍忽然手勢一變,正要使出“九龍歸宗”。陳佩之眼疾手快,一劍點向雲劍的手腕。雲劍腳踩步法,從側旁閃了開去,反手劍點向陳佩之太陽穴。陳佩之一驚,原來雲劍乍然要使出“九龍歸宗”乃是虛晃一招,陳佩之畏懼此招威力,果然上當,此時要待變招已經太晚。陳佩之情急之下,迅速反手一劍,從腰肋間穿過,抵向雲劍咽喉。雲劍也吃了一驚,他這一招本想要陳佩之服輸,已然使老,要再變招已經太遲,眼見就要兩敗俱傷。房中人無不吃驚,雲劍忽地往後一翻身,一個空翻,單腳撩向陳佩之下頜,陳佩之仰頭一避,突覺手腕劇痛,木劍脫手飛去。他一定神,卻見雲劍站在二尺開外,手中亦是沒了木劍。原來雲劍在翻身的同時使了招“鳳舞陰陽”,飛出木劍擊中陳佩之手腕,將陳佩之的劍打飛。南宮晴眼看至此,心中大急,忙大聲叫道:“兩人手中都沒了劍,算是平手,表哥!再來打過!”陳洛揮手道:“劍兒這一劍若是飛向佩之的咽喉,到時便不是輸贏的問題了,無論如何,這一場比武終該是劍兒獲勝。”
南宮晴叫道:“才不是呢,表哥!你倒是說句話啊!”她隻道陳佩之心高氣傲,定是不服,卻不料陳佩之微微一笑,道:“表妹,輸便是輸,有什麽好賴的,何況我也是心服口服。”南宮晴萬想不到陳佩之會說出這種話來,不由得一愣,卻見雲劍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想起那三聲親爺爺,忽地大哭,掩麵奪門而去。陳洛一愣,歎道:“哎!這孩子,他表哥輸了有什麽好哭的!”雲劍道:“賢弟,你我二人從此便親如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陳佩之道:“好!大哥!”兩人雙手緊握,莫逆於心!當下一幹人紛紛離去,隻留下兩人絮絮交談。中午過後,雲劍獨自在房休息,心中思念起伏,這些日子來自己忙於練武,相思之情不覺淡了許多。但如今事情一過,思念情懷如泄洪之水,洶湧而來,一時心情難以平定。雲劍打開香囊,取出信箋,看著這些日久淡去的字跡,腦海中不斷浮現張婷婷臨別時的臉龐,他多想緊緊記住這張臉,但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忘掉的。雲劍將香囊緊身藏好,心中暗下決心。這時小蝶走了進來,道:“公子,老爺叫你過去書房。”雲劍點了點頭,問道:“小蝶姑娘,你可知我來時身上帶的那本書在哪兒嗎?”小蝶傾首略微思索,忽地笑道:“我知道了,那本書和公子穿的衣裳都放在一起呢!”說著從櫃子中取了出來,遞給雲劍。
雲劍伸手接過,道一聲謝。雲劍把書貼身緊藏,將衣服包好。小蝶問道:“公子,你這是……”雲劍道:“我要向叔叔辭別,小蝶姑娘,咱們就此再見了。”說著走出房門,往書房走去。小蝶癡癡的倚在門口,嘴巴張著,心裏不知說些什麽。雲劍走進書房,問候了安康,陳洛揮手讓雲劍坐下,陳佩之與陳康也在,看來是在閑談。雲劍道:“叔叔,劍兒此番前來是要先你告辭的。”陳洛等都吃了一驚,陳佩之急道:“大哥,你怎麽這麽著急要走!”陳洛也道:“是啊,是不是住得不滿意?”雲劍忙道:“不,不是,叔叔等待劍兒極好,隻是劍兒身子已經複然,家仇未報,劍兒實在難以住得安心!”陳洛等人默然不語,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種事再難也不好挽留。雲劍忽笑道:“待劍兒大仇得報之後,再來探望叔叔和賢弟吧。”陳洛道:“劍兒你今後有何打算。”雲劍沉吟道:“我要到西域去。”陳洛奇道:“去西域幹什麽?”他忽地一頓,大驚道:“你要去鬼穀麽?”雲劍奇道:“鬼穀?不是啊。”陳洛道:“那是去西域作甚?”雲劍道:“我要去西域明教找明教教主向天嘯。”
陳洛問道:“找向天嘯?”雲劍道:“不錯,我娘在遺書中說我爹和向天嘯是八拜之交。”陳洛咦了一聲,道:“這我倒不知道。”雲劍問道:“叔叔卻怎會問我是否要去西域?”陳洛微一遲疑,才道:“我以為你要去找雁北天。”雲劍驚道:“雁北天就在鬼穀!”陳洛道:“也,也不是……”陳佩之道:“爹,到底是這麽一回事?”陳洛歎了口氣,道:“因為雁北天隻怕在出師之後,又投到鬼穀門下。”他不知道雁北天是害死了徐蕭後,逃亡到鬼穀的,所以說成是出師。陳佩之問道:“但爹你卻又怎會知道?”陳洛道:“雁北天最近這些年來在江湖上可謂是風雲肆起,他一手驚人的鬼穀絕學在江湖上幾乎無人是抗手。而且他在殺人過後,總在現場留下一把血刀,其實是用血畫成的。這把血刀是鬼穀的標誌,他膽敢如此,便隻能說明他是鬼穀門下。”陳佩之道:“鬼穀當真那麽厲害嗎?”陳洛道:“不錯!鬼穀穀主武功深不可測,在西域與王道夫,東方鴻二人並稱西域三大高手。但他的真實武功隻怕還要在他們二人之上。”陳佩之和雲劍同聲驚道:“你說鬼穀穀主還要比東方鴻厲害?”陳洛道:“不錯,我告訴你們一件三十幾年前的事,在三十多年前,鬼穀穀主曾現過身一次,大敗了同在西域稱雄的昆侖派。我聽聞說那年鬼穀穀主身穿著黑色長袍,黑紗蒙麵,一人挑上了昆侖派,打傷了許多昆侖派弟子,冥道人則當場被殺死。”
雲劍聽聞事關昆侖派,他雖非昆侖派弟子,但自己一身功力純屬昆侖派,不由得急問道:“冥道人是誰?”陳洛道:“冥道人是昆侖派當時的掌門人,在當時武林中是個響當當的人物,武功高深,為人行俠仗義,博得了江湖上的一致好評。素有俠骨昆侖冥道人之稱。”雲劍奇道:“那麽鬼穀穀主為何要殺他?”陳佩之道:“想來是二人有深仇大怨。”陳洛微微搖頭,道:“鬼穀穀主幾十年不現江湖,從未有人聽聞過其姓名來曆,而且鬼穀的所在也從來無人知道,二人應該沒有仇怨才是,而且冥道人臨死之時也不明白鬼穀穀主為何要殺自己。當時王道夫還中了鬼穀穀主一記鬼爪神功,休養了好幾年傷才痊愈。但鬼穀穀主縱然是神人,麵對眾多高手也不禁身負重傷,本來以為也會命喪當場,卻不料突然出現一位蒙麵客,這位蒙麵客武功好生高強,在昆侖派高手的圍攻下救走鬼穀穀主,從此再無傳有鬼穀穀主的消息。這件事當時轟動武林,昆侖派由此大創,此後數年昆侖派相繼派了好幾撥人去尋仇,但都無功而返。到後來王道夫接手昆侖派掌門,才整頓下來,使昆侖派漸漸恢複以往光彩,卻再也沒派人去鬼穀尋仇。”陳佩之沉吟道:“看來這位鬼穀穀主武功的確是極高,但卻又怎說血刀是鬼穀的標誌呢?”陳洛道:“相傳鬼穀有一把玄鐵寶刀,名為血刀,據說上麵記載了絕世武功,本來江湖上人都不信的,但自從昆侖派一事過後,人見鬼穀穀主一身深不可測的武功,不由得都深信不疑,除了昆侖派的人外,江湖上貪名前去的人倒也不少,隻是都尋不到鬼穀的蹤跡,最終隻得悻悻而返。”
雲劍歎道:“當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境界,永無盡頭啊。”陳洛微微一笑,道:“這些年鬼穀穀主雖然沒有現身,但卻出了個雁北天,雁北天出道以來犯了不少大案,譬如十多年前劫殺了平威鏢局一車通往均州府的鏢銀,價達三百萬兩。此事一度轟動了政府,但當代朝政重文輕武,朝廷終究奈何不了他。當時正在均州的白非羽聽得此事後,向來行俠仗義的他便去找雁北天,怎奈這惡賊武功甚高,白非羽被打成重傷,過後三天,白家一口慘遭滅門!”說到這裏,陳洛心情總是憤憤難平,陳佩之等人皆知他懷感故人,皆都默然不語。陳洛隔了一會才又續道:“雁北天不僅殺了白非羽,十年來還不斷劫殺不少富豪鏢商,劫走了大量白銀黃金。”陳佩之道:“人在世上,總免不了那貪圖富貴之心,看來雁北天雖武功高強,但終究是此類人物,殺人劫財,當真罪該萬死!”陳洛道:“不然,我瞧雁北天不止貪圖富貴那麽容易,隻怕此事後有內情!”他轉過頭看了看雲劍,道:“這些事也隻得讓劍兒自己查探。”雲劍道:“是。”陳洛看了看天時,道:“依我看來劍兒,這時候不早,你還是再住一晚吧,待會我給你講講些江湖軼事,以及一些門派,這樣行走江湖才不至於容易得罪人。”
雲劍也隻得應承。轉眼已進入昏夜,在書房的燈卻還是亮的,書房裏隻有陳洛和雲劍二人,陳佩之和陳康卻被陳洛遣走了。陳洛微歎一聲,雲劍心中一頓,道:“叔叔,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陳洛苦笑道:“沒什麽,劍兒,我現在就給你講講些江湖門派吧。”他頓了頓,道:“江湖上的名門正派我就不多說,簡略敘說一二,中原武林現在以少林峨眉,還有丐幫,以及華山派這幾個大派為主,而大理則有點蒼派,點蒼派和遠在西域的昆侖派一樣,都是極少涉足中原的,但點蒼派的名頭卻不下其他大門派。這些門派中人一般行事都行俠仗義,不必刻意去提防,但那些邪魔歪教卻不得不防,二十多年前,在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神秘教會,叫做百毒神教,教會裏的人行事詭異,甚至有人說更甚於明教。這些人都善使毒,你要小心提防才是,切莫惹上了才好。”雲劍道:“劍兒知道了。”陳洛沉吟道:“百毒神教在江湖上沒什麽作為,但越是不出手,其一出手必驚天動地。我隱隱覺得這個教會極有陰謀。”他略頓了一下,道:“這個教會的苗家人所創,具體教會裏的事也無人知道,隻知道他們的教主教主藍百和,聽聞說是個女子。”雲劍驚訝道:“是個女子?”陳洛笑道:“這些江湖傳言有真有假,還真不好定論。”雲劍笑道:“應該不會是真的吧,一個女子當一個毒教的教主,也太不可思議了。”在當時北宋初年,使毒的門派極少,莫說是個女子了。
陳洛道:“我看不然,這女子姓藍,應該是嫡傳的苗家人,那她善使毒物也就不足為奇了。”雲劍奇道:“苗家人都善使用毒麽?”陳洛道:“不錯,苗家僻處邊疆,邊疆地處濕潤林深,多產毒物,苗家世居邊疆,練就了一身使毒本領,有些毒也十分厲害,我說幾種與你聽罷,你以後若是遇到,可千萬要避開。”他頓了一頓,道:“譬如說那萬蟲百毒丸便臭名昭著,這種毒藥十分陰毒,服者全身如受萬蟲蠶噬,發作起來一日厲害一日,滿十日時全身潰爛而死。”雲劍不禁打了個寒噤。心道:“好厲害的東西啊!”他卻不知他的父親便是間接死在這種毒藥下的。陳洛又道:“還有一種毒更加厲害,這種毒無色無味,中者毫無征狀,發毒時間卻是下毒者按藥量要控製的。這種毒一旦發作起來,全身熱癢難耐,實是生不如死,被使毒的人奉稱為萬毒之祖,叫做金蠶粉蠱。”雲劍問道:“為什麽要叫做金蠶粉蠱?難道是用蠶來做的,但我卻不曾聽聞過蠶有毒。”陳洛一捋長須道:“不錯,這種蠶就叫做金蠶,全身通體為金黃色,是苗疆特有的物種,極為稀少,也十分難養。這種蠶本身沒有毒性,反而可醫治百病,但經過他們研製成粉後,毒性卻出奇的厲害。給人服用下後雖不能即時致命,但發作起來卻是生不如。”雲劍點頭道:“劍兒記住了,以後行走江湖少惹為妙。”
陳洛道:“好啦,劍兒,我該說的也都說了,時候不早,早些休息,明日早些出發,可在落日時分到江陵城。”雲劍應了聲,起身叩首道:“多謝叔叔關照,劍兒先行退下。”陳洛忽道:“劍兒,你若他日來時見不著我,定要去尋找佩之,好好照顧他,這算我拜托你,還有,此事萬不可與佩之說起。”說完歎息數聲。雲劍想追問緣由,但陳洛卻揮手讓他下去。雲劍無奈,隻得回房,心中揣摩著陳洛這句意味深沉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忽地想起張明遙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怪言怪語,心中害怕起來,但他知道陳洛一直歸隱在這裏,應該在江湖上沒有仇家才是,心想此事日後到江湖上多加留意。次日一早,雲劍收拾好東西後便去向陳洛等人辭行,一幹人送雲劍到大門,雲劍拱手道:“叔叔,康叔,賢弟,王兄弟,你們也別再送了。劍兒就此告辭。”說罷轉身離去,陳佩之搶先幾步,道:“大哥,此去經年,這把劍你就收下吧!”說著取出一柄劍柄通身白玉色的寶劍,這把劍長四尺四寸,寬卻有四指,瞧著分量定當不輕。但手握起來卻極為適中,劍身晶光,端的是一柄寶劍。雲劍大驚道:“如此寶物我怎生受得?”陳佩之道:“你我兄弟,何有如此之分,這把劍是光複祖少年時所持,名為白玉劍,在我不在你身旁之時好照顧你。何況,隻要我踏出江湖,我便不需再使劍。”最後一句為自己決心練成萬劫神劍下定信心。雲劍隻好接受,陳佩之又拿了些銀兩給雲劍當做盤纏,這雲劍倒不推辭。雲劍忽地想起一事,對陳佩之問道:“賢弟,那塊青石上的一個洞到底是怎麽來的?”陳佩之轉眼看了看,道:“那個洞是光複祖老年練功時留下的,正是用萬劫神劍所發!”雲劍歎道:“他日賢弟有此功夫,江湖上定無對手。”他抬眼望了望萬劫莊上閃耀著的天下第一神劍這六個大字,心道:“他日這六個大字定會重現光輝!”當下揮手辭別了眾人,牽著馬望江陵走去。南宮晴並沒有來送他,他也不在意,他料定南宮晴不敢來送他。
雲劍未曾騎過馬,一路上和這匹馬較勁個不停,這匹馬是一匹棗紅色的馬,名為紅雲,是塞外三大寶馬之一。陳洛說是當年他遠處塞外時救了一個部落的長老後,那長老送的,這匹馬一直寄養在離萬劫莊不遠的一個農場裏,那農場的主人是陳洛是好友,是以雲劍來了數月並未見過此馬。待得雲劍要走,陳洛有心便把這馬牽來,讓雲劍騎去。雲劍騎了好幾裏路,到了一片小樹林裏,他凝眼遠望,隻見官道便在前麵不遠了,抬頭日見中天,頗為炎熱,雲劍擦了擦汗,心想到這樹林便好好休息一番。紅雲也不願走了,一仰前蹄,把雲劍摔下馬背,自個到樹蔭裏乘涼了。雲劍苦笑一下,心道:“這馬倒還真有脾氣,看來它讓我騎它這麽久是給足我麵子了。”雲劍走到小溪裏,喝了幾口清涼甘醇的溪水,這溪水是從山上流下來的,好不爽口。雲劍稍加休息一番,忽地聞得一陣喝罵聲,心道:“莫非發生了什麽事?”他天性好奇,當下躡手躡腳走了近去,隱聽得有人對話。心想一探究竟,便俯首探頭望去。
隻見官道上站著四個人,分兩邊站著,雲劍凝眼一看,不由得暗讚一聲:“好一俊美的少年!”隻見一位身著白色輕裳,手中輕搖著折扇的少年與另外三人麵對而立。雲劍見那少年手中折扇畫著一幅丹青墨畫,勁筆非凡,看來是名家之手,心想這個少年倒還頗有品位。再看另外三人,這三個長得一般模樣,麵黑黝粗,滿臉胡腮,漲得像個刺蝟一般模樣。雲劍看了忍住不笑出聲來。這三人是三胞胎兄弟,單是一人的武功隻能算是二流,但若三人聯手,有一個陣法,叫做“三角鐵陣”,卻足以抗衡當今武林一流好手。故此這三人在江湖有個名稱,人稱“鐵三角”。大哥叫做鐵單,老二叫做鐵雙,老三叫做鐵三。三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平時隻靠他們身上所佩戴的玉佩來認別。老大戴一個,老二戴兩個,老三戴三個。這三人是江陵城這一帶的強盜,平時靠打打劫來過日,但因未曾傷害過人命,因此正派的人倒也沒人刻意來取他們的性命。何況他們那三角鐵陣也是響當當的。這日他們劫了一位良家婦女,卻不料在官道上被這少年攔住。大哥鐵單沉聲道:“兄台何人,亮出名號來,為何要來動老子們的東西!”雲劍心道:“這少年莫非是來打劫的。這三人看來雖非善類,倒也不可以貌相人。”
那少年輕搖折扇,形態瀟灑,曼聲說道:“你們三人劫走了位良家婦女,就裝在袋子裏,你們以為我不知道麽?”鐵氏兄弟互望一眼,鐵雙高聲道:“兄台是那條線上的人,為何與我們兄弟過不去?”少年似乎窺破他們的心事,咯咯一笑,傲然道:“我的來頭大得很!你們要殺人滅口可得小心的!切莫讓我師傅知道了,否則隻怕你們會死得很慘!”鐵單大怒道:“你敢來威脅我們兄弟!”話雖如此,但究竟不敢動作。雲劍心道:“這少年好生傲慢,待會隻怕有苦頭吃。”雲劍練過非雪淩波步,他已瞧出鐵氏昆仲已經瞧瞧站好腳步。雲劍心想道:“那婦人被困在袋子中,時間一長隻怕要憋死。”他手裏扣了一枚銅錢,趁著鐵氏兄弟與少年大罵時,運上北鬥神功的內力,以天外之隕的手法激射出去,在袋子口處開了個小口,那一枚銅錢隨即釘在樹上。鐵單道:“你可知道我們兄弟三人的名頭!”少年緩緩道:“你們若不是鐵三角,我還懶得動手呢。”鐵氏三人嗬嗬大叫,齊聲怒道:“今日不叫你嚐嚐三角鐵陣的厲害,我們就不叫鐵三角!”少年嗬了口氣,一副慵懶的樣子,緩緩說道:“好,今日本公子剛剛出師,便拿你們這三隻老鼠來練練手腳,活動活動筋骨。”鐵氏三兄弟,散開圍住少年,道:“可別說我們兄弟欺負你一個後生,我們兄弟對付敵人向來是三人一起,不管對方是一人還是一百人!”少年道:“哼!對付你們,還用得著別人相助?何況我也想較量較量你們這三角鐵陣。”
雲劍本有意要出拳相助那少年,但聽得那少年口放狂言,卻是忍住了,心道:“你如此自大,不知天高地厚,讓你吃吃苦頭。”鐵氏三人大怒,鐵單喝道:“兄弟並肩子上啊!”他話音一落,鐵雙和鐵三兩人同時搗出一拳,鐵單雙掌一封,三人同時夾住少年,令得他無路可退。那少年那好生了得,當下抖腕一抽長劍,流光轉動,橫削三人下盤。鐵氏三人齊齊躍起,六掌並拍,直壓少年。那少年頓感一陣壓力,雲劍心下吃一驚,暗道:“果然不能小瞧了他們。”隻見那少年清嘯一聲,長劍如浮光躍金般抖勢而出,幻起了三朵劍花,分別點向鐵氏三兄弟胸前凱旋穴。鐵氏三人哇哇大叫,分別躍開。雲劍心道:“看來他也並非空口狂言,這小子確實有過人之處。”那少年暗叫一聲慚愧,原來他這一上手便迫不得已的使出“洛神劍法”的絕招“翩若驚鴻”才化險為夷,這下他再也不敢大意輕狂。少年心知若是他們三人聯起手來,自己定當討不到好處,需得獨個解決。當下趁他們散開之際,長劍一進,突使猛招,一招“穿針引線”刺向鐵三,四人一交手,少年已看出這三人之中老三鐵三武功最差,因此出手第一個便衝著他來。鐵三武功最差,也最為膽小,心中一虛,連退數步,少年眼見便要闖出三角鐵陣。
鐵單大怒,喝道:“老三!你幹什麽!還不快快使出鐵拳,阻那小子出陣!”鐵三從腰間抽出兩把鐵錘,這鐵錘與常用的有所不同,他手裏拿的鐵錘要比家用的長得多,有三尺來長,錘頭卻不過拳頭大小,錘頭上刻著花紋,看起來宛如真拳般。這是鐵氏三人的獨家兵器,他們自稱為鐵拳。鐵三鐵拳在手,膽氣不覺壯了幾分,當下一揮鐵拳,砸向少年。他們三兄弟練的都是外家功夫,又加上天生蠻力,這幾拳打來,端的是虎虎生威,狂風怒號般。少年不敢應接,隻得退回去,如此一來便又重新落入他們的陣法之中。少年有些焦急,他本以為這三人武功平平,幾下手功夫便能解決,這才自信滿滿的出言挑釁。但如今真槍實劍幾回合鬥下來,自己卻總難得心應手,真是步步為難。他心中焦慮,但畢竟是名家子弟正派高徒,出招仍是嚴謹有度,章法自然,鐵氏三人一時也難以得手。鐵單忽地一鐵拳掃向少年下盤,少年正想往後避開,卻不料鐵雙一展雙拳,封住了他的後路,少年心頭一凜,當即躍起,但鐵三卻正伏著他,見他一躍起,立即當頭一棒,鐵拳猛砸下來。少年大吃一驚,雲劍也吃了一驚,此時想要出手卻也太晚。那少年情急之中,忽地翻身一抖,施展出一身驚人的輕功來,隻見他轉身一劍,回灑下一片劍光,鐵氏三人急忙回拳躲避。
少年躍過鐵氏三人,心中一鬆,正想出言諷刺一句。卻不料轉眼之際,鐵氏三人急急散開,又將少年包圍在這三角鐵陣之中。少年心下一凜,暗道:“看來不使出絕招,是難以擊退這三人。”當下清聲道:“你們三人罪大惡極,我今日就替天行道,收拾你們!”雲劍心中暗暗好笑:“這小子明知討不到好處,還兀自口放狂言。”鐵雙喝道:“今兒就叫你死在這三角鐵陣之中!”鐵拳一進,探入少年內門。少年單劍一架,左手一招“周公解夢”,彈指一點,點中鐵雙手腕。鐵雙舉拳一砸,使一招“力劈華山”,將刀法融入其中,卻也有不凡的奇效。少年武功甚高,腳步一變,長劍抖然刺向鐵雙小腹。這一劍突出奇招,本來應該刺中,但卻正在此際,鐵單雙拳已然襲到,少年後背受敵,隻得回劍一擋。鐵三大喝一聲,雙拳一進,猛打向少年腰背。原來這是他們的釣魚陣法,鐵氏三兄弟原是出生在深野山林的獵戶,不通世俗,這三角鐵陣乃是一位高人所授,原想讓他們利用這陣法的威力來捕捉獵物,但這三人進入凡市後,不改野性,到處任性做事,才招來惡名。此後這三人便漸漸淪落為賊盜,專幹劫財劫色的壞事。這釣魚陣法便是要一個人先引對手過招,隨後引對手入彀,在突加出招,殺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少年心下一驚,他長劍在外,難以回救,但他武功也甚是了得,當下回手一掌拍向鐵三,鐵三一招“擊鼓作氣”,鐵拳連出三拳,拳拳凶悍無比。少年彈腳一踢,腿法莫測,化開這幾拳。鐵雙忽地矮身一滾,欺近少年,隨即施展雙拳封鎖少年下盤。鐵單鐵拳一夾,封住少年掌中長劍。鐵三卻趁此時機突發猛招,當頭一棒照少年頭頂打下。這下來少年全身被封,這一招萬難躲開。少年心中大吃一驚,暗道完蛋。雲劍看到此處,已不得已出手,他剛入江湖,不願多樹敵,當下迅疾取下一張布,包在臉上,反手取出白玉劍,身子頓飛,喝道:“三人打一個,好不要臉!”聲到人也到。鐵氏三人皆是一驚,雲劍淩空一招“三陽開泰”,劍尖顫動,連連刺向鐵氏三兄弟。這一招好不疾速。那三人隻得放開少年,紛紛退開。少年驚魂未定,拱手道:“多謝兄台救命之恩。”雲劍道:“這三人可惡的很,在下忍不住要教訓教訓他們。”那少年撲哧一笑,道:“確實該教訓教訓。”這人好似已經忘記了剛才那般凶險的事,轉眼又笑了出來。鐵單怒道:“你這臭小子是什麽人,膽敢來幹涉老子們的閑事。”雲劍笑道:“我是閑人,專管閣下這般的閑事。”鐵氏三人哇哇大叫,舉著鐵拳紛紛砸來。
雲劍在旁觀看,對此陣法已了然於心,當下施展非雪淩波步,身形急速閃動,長劍左點右點,逼得鐵氏三人紛紛躲開。少年心地聰明,一看頓時明了:“他這般是為了不讓這三人接近圍攻他。”當下喝道:“三個打一個,好不公平!”當聲落揮劍一刺,點入鐵單小腹,鐵單縱然練得鐵布衫,也受不起這一劍,急忙收腹一躲。少年突發一掌,這一掌變幻莫測,層層疊疊,立即拍中鐵單胸膛,鐵單硬是受了下來,搖搖晃晃的退了幾步,麵色發青,看來是受了內傷。其他二人皆是大驚,同聲問道:“大哥!你怎麽樣了!”也不管雲劍,轉身便朝鐵單奔去。雲劍見他們兄弟情深,也不忍出手,便隨著他們走去。少年心下詫異,走過去問道:“兄台剛才為何不出招?你若是出招的話他們必然中招。”雲劍道:“他們兄弟情深,為了大哥,便不顧自身安危,這卻要我如何出得了手。”少年點了點頭,眼中頗為讚許之色。忽地出劍急刺向雲劍,雲劍完全沒有防備他,不料他突出此招,心下大吃一驚。好在他劍法練得心動劍動,身子一偏,回劍刺向少年,少年知他劍法了得,不願與其對招。當下矮身一避,從雲劍肋下穿過。雲劍心中一怔,他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招數,隻覺得自己臉上柔風陣陣,才覺自己臉上包著的布被那少年穿身而過之時給他取下。那少年嘻嘻笑道:“在下隻想要見見閣下的廬山真麵目,請勿要見怪。”雲劍苦笑一下,見鐵雙二人扶起鐵單,便道:“你們去吧,好好醫治你大哥,以後別再幹這種事,否則再讓我遇上,到時我可決不輕饒。”鐵雙道:“好!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請亮出閣下萬兒。”雲劍遲疑道:“在下隻是剛初出茅廬的小子,並沒有什麽萬兒。”鐵雙道:“那閣下的高姓大名呢?”雲劍道:“在下雲劍。”他本不想樹敵架梁,但被少年這麽一鬧,隻得實話說出。
鐵氏三人對望一眼,心中均想:“不想今日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子手裏。”少年用劍挑開布袋,救出被困的婦女。回頭一見,已不見雲劍。雲劍走回林子,卻再也尋不到紅雲,自己找了好一陣子,也找不到其蹤跡。雲劍心道:“早知如此,便該將它綁好,這下隻得自己走到江陵城了。”他又找了一遍,心想:“看來是紅雲等不到我回來,才自己走回萬劫莊。”他知紅雲是一匹通靈性的馬,能自己回到莊子,當下便也就放下心,但定神一想,自己適才一直忙於找馬,卻不想自己的包袱銀子全都放在馬背上,這下馬一走開,自己的衣服盤纏便沒著落了。雲劍一摸內袋,裏麵還有幾把銅錢,他想回去卻怕南宮晴借機嘲笑,讓她看不起,索性把心一橫,便就此走去江陵。雲劍走出林子,見官道上隻剩下個破布袋,少年和鐵氏三人已不見,心想那婦女定是得救了,他走到樹邊,取下釘在樹上的銀子。心道:“一分錢也是錢,可不能浪費了。”說著微微一笑,將錢納入懷裏。雲劍失了馬力,現在日已過中,雲劍隻得忍饑挨餓,匆匆趕路,望在日落前趕到江陵城。雲劍施展輕功,一路上迅疾無阻。官道上行人馬車甚少,因此倒也不在意。
雲劍奔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已累得氣喘籲籲。心想這一跑得有個十幾裏路,便坐在旁邊地上歇息。雲劍受過陳洛告誡,知一般金銀寶物不能隨便外現,他知陳佩之相送的是一柄神兵利刃,心道:“以防賊人窺探,隻得委屈這把寶劍了。”當下從地上抓了幾把土,把劍裹得肮髒難堪,又撕下布條,將劍柄層層包起來。一番功夫下來,一般人隻會認為這是把肮髒的破劍,雲劍心中甚是滿意,把劍又重新插回腰間。這時正要有一輛馬車經過,那馬車駛過雲劍麵前,車窗的窗簾被風卷起,露出一張美麗的臉龐。雲劍呆呆一看,那車行駛出十來米後,又倒著回來,在雲劍麵前停下。雲劍心中奇怪,便站了起來,下意識的拍幹身上的灰塵。隻見一隻素手揭開窗簾,探出頭來,上下打量了雲劍,忽地笑道:“小兄弟趕路嗎?”雲劍靦腆一笑,道:“是,是……”在這麗人麵前,他竟像是換了一個人般,呐呐著說不出話。那麗人微笑問道:“可是要去江陵城的?”雲劍點了點頭,麗人接著笑道:“正好我是住在江陵的,我送你一程如何?”雲劍心中想了想,道:“那多謝夫人。”他見這麗人約莫有三十多歲,因此稱作夫人。那夫人也不以為忤,命車夫打開車門讓雲劍坐了進來。雲劍打量了一下馬車,這裏麵甚為寬敞,裝飾華麗,想來是位貴婦。雲劍聞得一陣陣濃鬱的香味,心中好不自在,暗道早知如此,自己便不上這車。
那夫人揮手讓馬車開去,轉首對著雲劍笑道:“小兄弟是哪裏人,要到江陵作什麽?”她眼光犀利,回眸之間便見著雲劍佩戴在腰間的劍,問道:“小兄弟莫非是武林中人?”雲劍強笑道:“在下武功低微,拿把劍當做防身利刃,以來壯壯膽氣。”他不善說謊,這幾句話說來任誰也會知道是假的,但那夫人卻似相信了,還頗有其事地點點頭,道:“江湖險惡,有把劍也是好事,隻不過不要太招搖。”雲劍心下一凜,試探著問道:“夫人也是武林中人麽?”夫人笑道:“當然不是,話說回來,公子要去江陵莫非是要去參加丐幫的大會麽?”雲劍奇道:“丐幫大會?我可不知道。”夫人喃喃道:“原來如此。看來倒是我多心了……”雲劍問道:“夫人您說什麽?”那夫人一笑,道:“沒什麽……”雲劍問道:“丐幫大會是什麽?”夫人道:“丐幫大會在一個月後舉行,是選出下一任的幫主,其時會邀請武林中一些前輩前去作證。丐幫是個大幫,雖是些叫花子,但江湖武林中的名聲倒也頗佳,這些前輩一般都會前去參加。介時一些武林後生都會去觀看,湊湊熱鬧或是長些見識。所以我才會以為公子是要去參加丐幫的大會。”雲劍道:“原來是這樣……”忽道:“恕在下冒昧問一下,看夫人隻是一般的貴族,怎會知道這些武林事?”那夫人淡然一笑,道:“所謂人不可貌相,看小兄弟雖然這樣通俗的打扮,但隻怕也是不凡之人。”
雲劍心頭暗驚,這夫人言辭甚為了得,眼光犀利無比,他不敢再問下去。那夫人忽道:“好了,小兄弟,江陵城到了。”雲劍心中一鬆,急忙下車,拱手道:“多謝夫人乘載之情,在下謝過。”那夫人似乎頗為驚訝,道:“哦,小兄弟叫做謝過麽?這名字倒還真特別。”雲劍知她誤會,本想要說明,但轉念一動,道:“是,父母相取之名,總有特別的意思。”他頓了頓,道:“在下告辭。”說著急急忙忙的走向城門。那夫人目送雲劍走進城內,才放下窗簾,口中喃喃道:“謝天英,總算是找到你了。”雲劍走進江陵城,這一派繁榮的景象便似走進了百花奇開的花圃中。江陵位處長江,運輸極為發達,來這作商買賣之人極多,無形中促進了江陵的發展。雲劍心道:“肚子好餓,先找個麵館坐下再說。”但轉來轉去也瞧不見個攤位,來來往往的都是酒館酒樓。雲劍數了數銅錢,還有二十來個,也夠自己上酒樓吃上一頓了。但轉首進了一間名為“富貴樓”的酒樓,雲劍心道:“這名字當真俗氣的很。”雲劍一進酒樓,小二便急忙迎接過來,陪笑著臉道:“客官請進。”說著將雲劍帶到一個靠窗的位子。笑問道:“客官要些什麽?”雲劍沉吟道:“你給我上些青菜,再切一盤肉便好。”小二笑道:“要不要來上一壺酒,這可是咱江陵特產的好酒,香醇可口,回味無窮。”雲劍忙搖手道:“不,不用了,我不喝酒。”那小二還不死心,天花亂墜般的介紹,但雲劍卻死活也不答應。
小二最後隻得悻悻而返,心中暗罵道:“瞧你這生灰頭土腦的模樣,定是個窮家子。沒錢也敢上富貴樓,哼!”雲劍倒了些茶,喝了幾口,飯菜便已送來。雲劍肚中饑餓難耐,便舉筷吃了起來。正吃到一半,便有一個長相粗大的漢子走了進來,約莫三十幾歲。那漢子回顧四周,一副不可一世的傲人姿態。站在門口仿佛在等什麽,不一會兒,隻見富貴樓的老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迎上這漢子,連忙賠笑道:“賈二爺,哪裏的風把你吹來,小的迎接來遲,請勿見怪。”這老板竟自稱小的,想來這賈二爺是個有來頭的人物。那賈二爺氣高三尺,仿佛比別人高了一個腦袋似的,鼻孔裏吞吐了一口氣,忽地伸出蒲掌般大的手,一把揪住老板,粗聲粗氣的道:“我說錢老板,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二爺我在這兒站了許久,你才來接我,是不是不把我賈貴放在眼裏!”錢老板嚇得麵都青了,忙不迭的道:“我哪敢啊,二爺,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敢怠慢了二爺您啊。”賈貴冷冷一笑,道:“那你倒說說看遲遲不來的緣由!”錢老板遲疑道:“這,這……”賈貴手上一緊,厲聲道:“你不說我便把你的腦袋給擰下來!”錢老板幾乎要哭了,忙道:“是,是有一位貴客……”賈貴吼道:“是誰?是哪個王八羔子,給二爺滾出來!”他話剛一說完,便有一人冷聲接道:“是你大爺我!”
賈貴丟開錢老板,這一丟去勢奇大,顯然是要給來人立威,那些小二根本不敢接,何況也接不住。眼見這位錢老板便要摔個頭破血流,雲劍便坐在其旁,他心中不忍,當下彈腿躍起,伸手一抄,把錢老板穩穩當當的接住。眾人先是一怔,隨即響起雷般的掌聲。但被那賈貴大吼一聲,便俱都停了下來,顯然都不敢得罪於他,卻隻有剛才接話的那個人還拍個不停。賈貴轉眼狠狠地瞪了雲劍一眼,便仔細打量來人。隻見他長得身材高挑,一身素裝白衣,腰間斜斜插著一柄劍,一副傲然姿態不立自威。賈貴是讓人感到他的狂傲,但這位男子卻是人們感到他的狂傲。雲劍將錢老板放下,便又回到座位上,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飯,他見那白衣男子神形收斂,精光逼人,那賈貴不可能是敵手,這場早知勝負的比試,不看也罷。賈貴冷冷道:“閣下是誰,那條道上的朋友?”那男也不說話,一聲不響的朝賈貴走去,這下賈貴倒真怕了。賈貴道:“你,你想幹嘛?”那男子冷笑一聲,道:“打掉你的狗牙!”倏然反掌一拍,將賈貴人高馬大的身子遠遠拍出門外,捂住臉吐出了好幾顆牙,隻覺頭腦發暈,翻來覆去的站不起來。那男子走到門口之時,抬眼見瞥了雲劍一下,隨即大步走出富貴樓。雲劍吃完飯,先小二招手道:“小哥,我吃完了,來結賬。”那小二走了過來,賠笑道:“客官,二十文錢。”那錢老板猛打了小二腦袋一下,怒道:“你沒看見是這位少俠就了我嗎,你還敢收他的錢!”
雲劍忙笑道:“老板言重了,少俠二字哪裏當得,救人是應該的事,吃飯的錢總該還的。”聞得一人接口笑道:“說的好!”雲劍一愣,回頭一望,卻見早上在官道上遇見的那個少年正站在門口處,輕搖著折扇。雲劍道:“你卻怎麽在這兒?”錢老板道:“這位是……”那少年一揮手,道:“老板,這位少俠說的對,錢總是要還的,這一頓飯我包了,待會我命人送來就是。”那錢老板忙道:“哪敢勞煩公子爺。”少年拉著雲劍往外就走,說道:“你頭一回來江陵吧,我帶你四處逛逛。”雲劍道:“這不好意思吧,要你替我付錢。”少年淺淺一笑,道:“那日你救了我的性命,此時便算是報恩吧。”雲劍微微一笑,道:“還未請教公子姓名。”那少年微一遲疑,道:“在下複姓司徒,單名一字瑜。”雲劍奇道:“玉?那不是女孩家的名字嗎?”那少年臉上微紅,道:“雲兄聽錯了,是周瑜的瑜,而不是白玉的玉。”雲劍失笑道:“原來如此,恕在下沒聽清楚。”司徒瑜笑道:“話說回來,雲兄到江陵作甚?莫非是來看小弟的。”他這話說到最後,臉上竟然微微發紅。雲劍笑道:“當然不是……”司徒瑜臉色驟變,淡然道:“那閣下來幹什麽。”雲劍一怔,道:“我是路過江陵的,我隻與你見過一麵,哪知你住在江陵,若是司徒兄見怪的話,那在下在此給你賠罪了。”說著雙手一揖,司徒瑜吃了一驚,不想他說做便做,急忙一扶,道:“是小弟失言,雲兄請勿見怪的好。”
雲劍笑道:“在下怎敢見怪。”司徒瑜道:“雲兄難得來一次江陵,我帶雲兄到處逛逛如何。”雲劍見他盛情難卻,這少年說變就變,如自己再作推辭,隻怕他又要不高興了,當下隻得答應,隨著他四處遊玩,隻見他出手豪闊,想來是大戶人家的子弟,這類人雲劍本不想輕易結交,但卻不知怎的,覺得司徒瑜非一般大戶人家的子弟,自己與他還甚為合得來。司徒瑜道:“玩著累了,咱們找一處美景歇歇,不知雲兄意下如何?”雲劍點頭笑道:“甚好!”兩人信步走到一處郊外,麵對著青蔥坐了下來。雲劍忽問道:“司徒兄的住在江陵的吧?”司徒瑜低聲問道:“怎麽啦?”雲劍但覺他的口氣與平常有點不太一樣,不禁問道:“司徒兄說話怎麽突然變得如此甜膩?”司徒瑜一驚,強笑道:“雲兄多心了,對,對了,雲兄要問小弟什麽事?”雲劍道:“你即是住在這裏,那麽想必是知道那個賈貴的來頭吧,我看他那麽囂張,家裏說不定是當官的。”司徒瑜冷笑一下,道:“當官?他隻不過是個鹽商罷了。”雲劍奇道:“鹽商?”司徒瑜道:“不錯,江陵一帶的水上運輸極為發達,這鹽又是百民之所需,他們仗著勢力,強行占據了長江一帶的運輸,特別是十幾年前沙海幫被人一夜之間滅掉後,整個江陵的鹽運輸都被他占據,不過那是賈貴的哥哥賈富。賈貴隻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而那個富貴樓其實本也不叫富貴樓,自從被賈貴用手段收服後,連名字也強行被改。”雲劍一拍地麵,道:“這賈貴也太欺人太甚!”
司徒瑜道:“這些鹽都是官鹽平民都不可能來運輸,那賈富想來是與官府有勾連的。”雲劍大歎一聲,道:“當真天下事難管,為何受欺壓的總是那些良民!”司徒瑜道:“因此這世上才需要像雲兄這樣的俠客來為他們伸張正義!”雲劍搖手笑道:“司徒兄太抬舉小弟了。”他頓了頓,問道:“對了,司徒兄可知在酒樓那個拳打賈貴的那白衣男子是誰嗎?我看他身手了得,不是一般人物。”司徒瑜微微搖頭,道:“我剛剛到富貴樓,並沒看見那人長得如何,這世上穿白衣的男子甚多,憑這些哪能知道他是何許人也。”雲劍點頭稱是,他抬眼上下打量司徒瑜,笑道:“司徒兄也是一身白衣。”司徒瑜淺淺一笑,忽地問道:“話說回來,雲兄說是路過江陵,那麽雲兄你是要哪裏去?”雲劍已將他當做好朋友,所以並未隱瞞,道:“我是要去西域。”說到這裏心中不禁犯愁,自己身上僅僅剩下三十幾文錢,西域路途遙遠,身上沒有盤纏要如何行得到。司徒瑜道:“雲兄大老遠的跑到西域幹嘛?是有什麽急事麽?”雲劍道:“那倒沒什麽……”司徒瑜一聽大喜,拍手笑道:“好極!”雲劍奇道:“有什麽好的?”司徒瑜拉起雲劍,道:“反正雲兄也沒什麽急事,何況天已快黑,不如到寒舍下榻幾日,也好讓我盡盡地主之誼。”雲劍心想自己今晚隻怕也是沒著落,既然人家盛情邀請,他不忍拂他一片好意,便隻得做個順水人情,承他一片心意了。當下道:“既然如此,那雲某就叨擾幾日。”
司徒瑜大喜,拉著雲劍便走,兩人走到一間鏢局前,雲劍抬頭一看,隻見上麵寫著龍震鏢局四個大字,門口站著四個守衛,一派森嚴的景象。雲劍低聲問道:“這莫非就是司徒兄的家?”司徒瑜悄聲笑道:“不錯,你沒想到吧?”雲劍道:“我總還以為你是為富家公子爺。”司徒瑜撲哧一笑,道:“雲兄多心了!”說著拉著雲劍走了進去,那守衛的四人忙鞠道:“參見少爺。”四人對望一眼,似乎頗覺奇怪。雲劍與司徒瑜剛一進去,迎麵便走來了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但見他麵色黝黑,看起來頗像張飛。雲劍隻覺好像在哪裏見過這人,不覺多看了幾眼,那人見雲劍看他,眼睛一瞪,道:“這人是誰?你們幹嘛牽著手!”司徒瑜一驚,自己方才忘形不覺一直拉著雲劍的手,司徒瑜道:“幹嘛!這是我的朋友!他叫做雲劍,是早上救了我的那位少俠!”雲劍不知道這位男子是誰,因此不好稱呼,拱了拱手,強笑了下,道:“你好……”司徒瑜知雲劍窘境,忙解釋道:“這位是我爹爹……”那男子接口道:“便是這家龍震鏢局的總鏢頭,江湖人稱狂龍刀的司徒猛龍!”雲劍拱手道:“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後生雲劍見過前輩。”司徒猛龍被這幾句話說得滿是得意,咧嘴一笑,道:“不用前輩前輩的稱呼,將來或許還要叫爹呢!”雲劍奇道:“什麽!”司徒瑜暗踹了司徒猛龍一腳,忙強笑道:“我爹是說,他見你聰明英姿,將來或許是想收你為義子。”雲劍失聲笑道:“原來如此……”
司徒瑜道:“好了好了,我們進去吧。”便推著雲劍走了進去,再不去理睬司徒猛龍,司徒猛龍喃喃道:“哼!這小子難道比我還要重要麽?”雲劍心中若有所思,司徒瑜低聲問道:“怎麽了?”雲劍道:“我想起了我的故人。”司徒瑜似乎頗感興趣,對雲劍問道:“你的故人,那是誰啊?”雲劍笑道:“那人和你一樣,是個俊美的少年。”司徒瑜臉上一紅,喃喃道:“才不一樣呢。”雲劍道:“什麽不一樣?”司徒瑜啊了一聲,忙笑問道“那,那人是誰啊?”雲劍道:“那是我的拜把兄弟,叫做陳佩之,我是大哥!”說到後來臉色大是得意,司徒瑜心道:“有什麽好得意的?”他卻是不知,雲劍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這個大哥贏回來,自是免不了沾沾自喜了。雲劍道:“司徒兄,我總覺得與你爹爹好像見過麵似的,因此才不禁多看了幾眼。”司徒瑜道:“我爹爹常年走鏢,你見過他一兩麵也不足為奇。”雲劍心道:“我可沒見過走鏢的,看來是我多心了。”當下道:“或許是吧。”司徒瑜見雲劍帶到一間雅居,道:“雲兄就暫且住在這兒吧,有什麽事吩咐下人便可。”雲劍道:“有勞了。”雲劍進屋後,不久司徒瑜便派人稍來一副換洗的衣服,雲劍痛痛快快的洗了次澡,洗完澡後又有人送來晚點,當真照顧齊全。雲劍不想自己出家門後還能受此關懷待遇,心中自是感激無比,不覺與這位司徒兄弟心中親近了幾分。
雲劍當晚早早入睡,忽聽得一聲撬窗子的聲響,這聲音雖極為微弱,但雲劍習武天性,一下子便察覺,本來照他的個性,非探個究竟不可,但這裏即是別人家,而自己又是頭一回入住,他也不敢好管閑事。忽地窗戶被人微微打開,但卻沒有聽到人躍進窗戶的聲音,雲劍心道:“此人好厲害的輕功,竟然落地無聲,他既然如此厲害,如若是江洋大盜,那雲某非得抓他一抓。”雲劍屏住心神豎耳靜聽,將手慢慢伸向白玉劍。隻待他賊人稍有動靜,便立即出手製服。但奇怪的是,隨即又有好幾個窗戶被撬開,但均無聽到有人進屋的聲音,而且已經到了雲劍的隔壁空房了。雲劍心念一動,暗道:“是了,這人是衝著我來的!他接個撬開這個廂院的窗戶,便是要察看我是否在內。”雲劍覺察到這點,心裏反而多了幾分緊張,心想:“這會是誰呢,我剛剛出道,與我結仇的不過是鐵氏三兄弟,難道是冰火二雄,或是雁北天!但冰火二熊應該不知道我還活著,而雁北天未曾見過我的麵,更不會知道我便是雲涯的兒子,那這人又會是誰呢?”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這人已輕輕的撬開了他的窗門。雲劍假裝睡著,凝神靜聽。那人探頭看了一看,便即躍入屋子,這人果然是衝著他來的。
這人剛一躍入屋子,雲劍嗖的一聲,一拔白玉劍刺向那人。那人大吃一驚,但他的輕功了得,一個鐵板橋從劍鋒下穿過,隨即一個鷂子翻身躍出窗戶。雲劍道:“哪裏跑!”身子也隨那人衝出屋子。雲劍凝眼一看,卻是個黑衣人,這人輕功好生了得,腳下輕輕一點,便即翻過牆頭。雲劍心道:“此人輕功有餘,做盜賊的本事卻稍顯不足。”他不甘示弱,也腳下一點躍過牆頭,他怕那人趁機埋伏,躍過時還灑下一片劍花防身。但那人卻沒有埋伏於他,看來隻想引雲劍出來。隻見他迅疾般的飛奔向城門。雲劍心道:“好!這城牆有四丈多高,我看你如何躍得過去。”那人轉眼已至城門下,他抬頭看了一眼城牆,從懷中取出四把小刀,每一丈距離插一把小刀,身子借著這四把小刀從容的躍過城牆。雲劍大驚,心道:“怎麽可能?”那黑衣人躍過城牆,還回頭看了一眼雲劍,雖然他黑布蒙麵,但想來也知道是在嘲笑雲劍。雲劍心中頓生怒火,心道:“雲某今日躍不過這道城牆,便給你瞧扁了!”當下提氣一躍,堪堪躍到第一把小刀前,腳尖踩在刀柄上,這一口氣不敢鬆懈,又是一躍,如此來回三次,已快到城牆頂。但在這時,這一口氣無論如何也上不來,身子頓時往下墜落。雲劍暗道完蛋,他急中生智,急忙拔出白玉劍,插入城牆縫隙中,借勢往上一彈,身子飄然躍過牆敦。心中暗送了口氣,隻見那黑衣人早已站在城門外,交托著手看著他。
雲劍暗道:“他卻是如何下得城牆的,這四丈來高,無論怎樣著地都難免摔傷。”他俯瞰城牆,卻不見有小刀,想來他是用其他的方法下得城牆的。忽地在轉角傳來的腳步聲和人聲,想來是城上巡邏的官兵,雲劍不想與其衝突,心中忽地想起不平道人閃躲時,借助袖風來移形換位的事,心想今日賭上一賭。當下躍下城牆,那黑夜人似乎頗為驚呀,不由得動了身形。雲劍雙腳貼緊城牆,一鼓作氣雙袖鼓動,但身子還是急劇落下,雲劍暗道一聲苦也。待到滑至城門一丈時,雙腳一蹬,一個鷂子翻身,身子落地後又連連滾了四五個滾才穩住身子。抬眼一看那黑衣人,卻已跑近了林子,雲劍也跟著進了林子,隻見那黑衣人已在那兒等候。雲劍收起長劍,站在一丈開外,與他麵對而立。那黑衣人忽地拍了拍手,怪笑道:“謝家家傳輕功果然不凡,今日得能一見,當真是三生有幸!”雲劍心中奇怪:“謝家?難道是……他以為我是謝過。此名乃是我無意之中說出來讓人誤會了的,此事隻有那個夫人才知道,想來此人是與日間載我的那個夫人有關係。搞不好當真是有謝過此人,才會有人特意來找我,這下冒充了別人的姓名,反而招來麻煩。”他想說明白,但對方隻怕是難以相信。
黑衣人見雲劍不語,心想定是被自己說中了,當下又笑道:“謝公子,你就別裝糊塗了,還是把那韓童交出來的好,還有那張寶圖想必也在你手裏吧?”雲劍暗道:“他們果真把我當成了謝過,還有那韓童卻是何人?又有什麽寶圖?”他不知內情,隻得裝傻道:“在下什麽也不知道,閣下找錯人了。”黑衣人冷笑一聲,道:“早知你會不認賬,你可是親口承認自己便是謝過的,你還是別再裝傻,乖乖地把人和東西交出來,看在你爹的份上,就不再為難你,否則……哼哼!”雲劍淡淡道:“你果然是與那夫人是一夥的。”黑衣人冷哼聲,道:“這個用不著你來管!”雲劍心念一轉,說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要韓公子和寶圖幹什麽?”黑衣人怒道:“我們是什麽人要你知道!要是你知道,隻怕也活不得到現在,廢話少說,快快交出來!”雲劍冷冷道:“若是辦不到呢?”那黑衣人聞言大怒,喝道:“你這是找死!本來以為把你引出來,讓你好說話些,不料你卻不領著情,這是你自找的!”說罷伸爪一抓,迅疾無比,五指張開,罩住雲劍胸前大穴。雲劍心中一凜,不意此人出招如此之狠。當下急滑開三尺,反手一拂,拂向那黑衣人手臂,這是他在萬劫莊學到的拂袖點穴,從陳佩之袖裏乾坤劍中學到的一招兩式從而化解而來。他悟道不深,隻參悟了幾招而已。
那黑衣人心中一凜,脫口道:“千袖拂穴手!謝家的獨門武功。”雲劍心中暗笑:“這隻不過是我自己偷學而來的一招半式而已,不料卻被此人又是誤以為是謝家的獨門武功,這樣一來他們更是會認為我是謝過了。”雲劍心中童念忽起,暗道:“此事須得查個清楚,他既然認為我便是謝過,那我就索性給他裝到底!”雲劍害怕自己多使幾招露出馬腳,他又不知但謝過究竟會些什麽武功,也不敢輕易施展其他武功,但這人見自己會使劍也不覺奇怪,想來那謝過也是使劍之人,他知道天下武功千差百異,但蕭雁劍法當今世上極少有人知曉,即是知道自己用是不是謝過的劍法,也難料得自己用的是何門劍法。雲劍喝道:“看招!”喝聲中倏然拔出白玉劍,他不敢過分招搖,上手一招隻出半成。黑衣人見雲劍施展兵器,他也不敢托大,急忙抽出腰中軟刀,刀身一顫,照雲劍脖子饒去。雲劍橫劍架開,那黑衣人道:“素問謝家劍法奇絕,今日便來領教一番!”他雖手執的是軟兵器,但進招剛猛,絲毫不遜於一般重兵器。雲劍長劍舞成一團,白光閃爍,令人眼花繚亂。黑衣人絲毫不遜色,軟刀直來直往,頻出奇招,讓人出其不意。兩人旗鼓相當拆鬥了幾十回合,你來我往仍不分勝負。
雲劍未將蕭雁劍法全力施展出來,他怕給人露出破綻,因此一直保留了一手。雲劍心道:“這黑衣人也不是等閑之輩,池中之物,看他的刀法虛實有度,忽明忽暗,隻怕也是在試探我,並未施展出真功夫。”那黑衣人手裏刀勢忽然一變,軟刀一轉,引開雲劍掌中長劍,伸掌一拍,施展出自己最為拿手的掌法來。原來他與雲劍拆解數十招,無論自己如何突出奇招,雲劍都能從容化解,要用刀法來勝過雲劍,自忖自己尚且不能,因此引開雲劍的劍,施展掌法來對付雲劍,他掌法頗有造詣,這一掌拍來其勢不凡。雲劍心道:“今日就來試試白鶴神掌的威力!”他心中謹記張明遙當時傳授這部武功時的告誡,叫他武功未成之時萬不得用這部掌法與人交手。因此雲劍習得這部掌法以來,一直均未曾施展過,但這一來黑衣人這一掌變化奇妙,來勢奇大,自己若用三變鷹爪功或是金梭蛇手的話,雖是拆解得了,但隻怕挨不過三招,因此才決意要使用這部掌法。而且雲劍這些日子來於武學之道研究頗深,他在習這部掌法之時,張明遙已教得很是清楚,在萬劫山莊的日子又受了陳康的許多指點,再加之自己這些日子來對武學的領悟,自信這套掌法已能使得七八成,故而覺得並不會給萬獸莊丟臉。
雲劍一整氣息,左掌緩緩抬起,便像白鶴正要展翅一般,那黑衣人心中一凜,已覺不對,但他也同樣自信在這**浸了十幾年的功夫,所以還是一招不變的拍向雲劍。雲劍待得黑衣人的鐵掌正要已接近時,左掌忽地饒著黑衣人的手腕急速一轉,照勢將之一帶,手肘半曲,待得黑衣人勁勢使老之時,忽地貼住黑衣人的手掌,往前一推,這正是白鶴神掌中的絕招“振翅高飛”。最後那一推之勢,正是白鶴展翅飛翔之態。那黑衣人搖搖晃晃的退了幾步,粗喘了幾口氣,口氣頗為驚訝地道:“你,你究竟是誰?怎麽會白鶴神掌!”雲劍心念忽動,暗道:“原來如此,大叔並不是怕我給萬獸莊丟臉,而是大叔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有不幸,他怕的是我因會萬獸莊的武功而受到牽連。”他心中忽地覺得一陣莫名的悲哀,有些關心隻得到事前發生後才明白,這是一種無言的愛,我們通常難以體會。雲劍眼眶微紅,對那黑衣人的問話不聞不問。那黑衣人一調整氣息,竟發覺自己受了內傷,心裏暗吃一驚,心道:“這小子練的是什麽邪門功夫,內力竟如此強。”他見雲劍心不在焉,便想借機溜走。當下悄悄移動腳步,但雲劍雖是暗自傷心,卻總沒忘記自己是與人生死搏鬥,他見黑衣人移動腳步,他並不知道那黑衣人受了內傷,隻道他是要偷襲自己。當下猛喝道:“想要偷襲,可沒那麽容易!”說罷長劍一刺,疾點黑衣人肩頭。那黑衣人暗道一聲苦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得使出軟刀,挑開雲劍這一劍。
雲劍勢頭正猛,出劍疾速無比,那黑衣人擋得頗為吃力。他左手雲劍對了那掌,雖未傷得經脈,但手臂酸麻無比,一時也難以動彈。隻得靠一隻手施展刀法與雲劍過招。雲劍劍鋒忽地一轉,長劍半勢一折,“嗤”的一聲,在那黑衣人的大腿處劃了一道口子。那黑衣人忍著疼痛,單腳一躍,淩空翻身,軟刀彈開雲劍的劍,隻見他照勢伸手一推,連同軟刀也都飛去,身在淩空之勢,倏然從袖口中射出三枚毒鏢。雲劍大吃一驚,他與人交過手來,自己倒是發過暗器,但從未接過別人發的暗器,何況這人發暗器的手法相當高明,而且也相當狠毒,他先用軟劍彈開雲劍的劍,好讓他無法用劍擋開毒鏢,而自己身居淩空之勢,倏然發射毒鏢雲劍仰頭對敵絕難逃避。雲劍若是用肉掌來擋開毒鏢的話,勢必又會中毒,看這毒鏢金光閃爍,想來定是見血封喉的劇毒。雲劍未經世麵,哪裏料得有如此高明狠毒的手法,眼見這毒鏢已射到喉嚨前,是無法躲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