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魔姑神網
電光石火之間,隻見他右手中指,“啪”地一聲,正喙在天山妖屍背後,可是也就在他的中指,一碰到天山妖屍的背後之際,曾重猛便地一驚。因為天山妖屍的衣服,竟是又軟又滑,他那一叩之間,用的力量極大,然則一碰到了天山妖屍的衣服,所有的力道一齊卸去,手也順著他的背部,向下一滑,滑了下尺許。
曾重大驚之餘,左掌緊跟著揮了出去。
他這一掌,揮得倉猝,掌力隻使出了五成左右,而且去勢也不甚快,怎知天山妖屍,仍是不避!
這時候,曾重的動作之快,當真是驚心動魄,天山妖屍身形不動,曾重的那一掌甫揮出,便“吧”地一聲,擊在天山妖屍的腰際。
那一掌,仍和剛才這一扣一樣,一擊了上去,曾重的掌力,便在突然之際消失,曾重心中又驚又急,他掌力雖消,但是手掌仍然按在天山妖屍的身上,曾重看出有機可趁,真氣疾湧,內心自掌心之內,疾吐而出。
這一次,他是手掌按在天山妖屍的身上,內力再湧出的,和剛才帶著擊上去大不相同。果然,他的內力未被卸去。可是就在曾重剛以為可以占些便宜之際,天山妖屍“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隨著他的笑聲,曾重手按處,陡地生出了一股強大無比的反震之力來,那股力道,大到不可思議,曾重隻覺得那股力道沾著自己的手臂,當胸撞到,刹時之間,胸口為之發熱,一聲怪叫,身子“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
他退出了一步之後,竭力想站穩身子,可是竟在所不能,又退出了第二步。
退出了第二步之後,他麵色發白,心想要是竟連退三步的話,那麽自己這個筋鬥可以說栽定,一世英名,也付諸流水了!
是以他連忙真氣下沉,疾使千斤墜功夫,他真氣一沉,下盤穩如磐石,不再移動,可是那股震力,卻還未曾全消,他的身子,卻還向後倒去!
張古古和白修竹兩人見勢不佳,連忙身形一晃,趕向前去,一邊一個,扶住了曾重。兩人之以力扶,身子仍不免搖了幾下,方始令得曾重的身子,不致後仰,由此可知天山妖屍白焦的那股反震盡力,是如何強大了。
曾重在刹那之間,連攻了三招,不便沒有得手,還幾乎吃了大虧。但是看天山妖屍白焦時,他卻仍然麵對著曾天強,連身也未曾轉過來。
曾重向白焦連進三招,白焦幾乎連動未曾動過,曾重便狼狽而退,這經過的時間極短,但曾天強適在對麵,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剛才在還盒之後,隻覺得對方似乎沒有什麽了不起,因為意氣甚豪,大聲發話,這時,他看到了這樣的情形,早就嚇得呆了。
也許正因為他嚇得呆了,所以事情發生之後,他僵立一動也未曾動過,仍然是那種威然的姿態。
其實這時曾天強心頭咚咚亂跳,像是在敲擊一樣,連自己是昂首而立還是縮頭縮腦都不知道了。
隻聽得白焦冷冷地道:“好小子,你膽子倒不算小!”曾天強心中苦笑,暗忖:我嚇得連動都不敢動,你還說我膽子不小,既然你說我膽子不小,我倒也不可示弱!他想再要大聲講上幾句話,可是剛才的情形,實在令他驚駭太甚,他竟連開口講話,都在所不能。也就在此際,隻聽得曾重又發出了一下極其尖銳,響徹雲霄的尖晡聲來。而隨著這一下尖嘯聲,雲端之中傳來的雕鳴聲更急。白若蘭抬頭向上看,隻見在天際,有四個黑點,在迅速地移。
轉眼之間,那四個黑點,便已變得有拳頭般大小,又一轉眼間,又有半尺長短,可以看出那是四隻束翅俯衝而下的大雕了。
白若蘭“嗬”的一聲,道:“這四隻大雕飛得好快,曾堡主,你可是召它們來與我父親為難的麽?那大可不必了,這四隻大雕十分好玩,我……”
她本來還想說:“我巳經向曾少堡主要過來玩”等語的。可是她話未講完,有一頭大雕,首先衝倒,雙翅橫展,足有丈許,鐵琢如鉤,形成一個半圓,其徑竟有半尺許,雙爪卷屈,趾尖鋒銳已極,才一撲倒,便卷起一股勁風,曾天強忙向後退去,那頭大雕身子一側,雙爪一起向白焦的麵門抓來。
那頭大雕的來勢,如此之快,白焦的心中,也不禁為之一震。他雙手一翻,已揚了起來。隻聽得女兒急叫道:“爹,別傷這四頭大雕!”
白焦一掌,本已發出,一聽得女兒的叫喚,硬生生地將那一掌之力,收了回來。
天山妖屍白焦的功力,何等深厚,他這一掌若是劈出,這頭大雕縱使不立時身死,也必然骨折筋裂,可是如今他硬將掌力收了回來,那大雕的一抓之勢,便一點也未曾受到阻礙,雙抓直抓向白焦的麵門,白焦已經來不及躲避了!
這時的情形,更是驚天動地,隻見白焦雙眼一閉,兩眼比鋼爪還要鋒銳,可以生裂虎豹的雕爪,在他的麵上,疾劃而過!
當兩隻雕爪在他麵上劃過之際,“刷刷”有聲,人人都隻當這一下,白焦的麵上,非皮開肉綻,重傷見骨不可,可是,當大雕的雙爪過去,身子向下一沉之間,重又騰空而起。曾重等數人,一起向白焦看去,隻見他鐵青色的麵皮之上,隻不過多了幾道白痕而已!
當那隻大雕一騰起之際,白焦的雙目之中,精光暴射,右手一圈,“呼”地一聲,一股大力,先發向半空,再自半空之中,直壓了下來。那頭大雕本來巳騰空七八尺,卻被白焦的那股力,壓得硬生生地跌了下來。
白焦手在腰際,倏地揮出了一根紅色的絲帶來,纏住了那頭大雕的雙足,一手執著絲帶的一端,一聲怪喝,將絲帶的一端向白若蘭拋了過去,白若蘭伸手接住,那大雕雙足被縛,但翅膀鼓動,卻還可以飛翔,一麵急叫連聲,一麵向前飛去。
白若蘭騎在馬上,雙腿一挾,那馬順著大雕飛出的方向,奔了過去,白若蘭隻覺得有趣,在馬背上“咯咯”嬌笑不巳。
同樣的大雕,共有四頭之多,那被縛住雙足的一頭,首先撲到,當它抓中了白焦的麵門,而白焦若無其事之際,其餘三頭,也已撲到。
但是曾重這時,也已看出,白焦的武功極高,遠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自己知道白焦的武功高,還是多年以前在江湖上縱橫的白焦,如今白焦在天山隱伏多年,看來武功更比以前高出了數倍!
那鐵雕的雙爪,何等鋒銳,可以裂石,可以斷木,但是抓在白焦皮膚之上,卻不過留下了幾道白痕,由此可知他真氣鼓**,全身堅逾精鋼。這種功夫,在正派中稱之為“金剛不壞身法”,在邪派之中,稱之為“百鬼護身大法”。正邪雖有不同,但是一門極其高深,極其難練的武功則一。
曾重一見到白焦已練成這樣高深的功夫,便知自己和白修竹、張古古三人,若是勉力與之苦戰,隻怕也是凶多吉少,至於那三頭大雕,若是撲了上去,隻怕更是送死,絕無作用。
是以,他不等那三頭大雕下撲,便巳發出了一下短晡聲。那四頭大雕,乃是曾重從小養大的,聽話之極,曾重一發出了短嘯聲,它們便立即在三五丈高的空中盤旋,不再向下撲來。
幾乎是立即地,天山妖屍白焦便已將那一頭撲下的大雕雙足縛住,並且將絲帶拖給了白若蘭,那頭大雕急鳴不已,另外三頭,也在半空之中同伴著急,一時之間,雕鳴之聲,震耳欲聾,再夾著白若蘭的嬌笑聲,可稱熱鬧之極。
鐵雕曾重眼看自己心愛的大雕,被紅絲帶縛住了雙腳,在飛躍騰揶,被白若蘭作了玩品,心中的難過,宰無以複加,而色蒼白,一聲怪叫,道:“你們來此,是來取曾某人頭,與雕兒何關,還不將它放開?”
曾重長晡大叫,聲音之響,也是罕見,他才一叫完,突然看到那在半空之中盤旋飛翔,急鳴連聲的大雕,雙翅一束,向下直衝了下來!
曾重一見到這等情形,麵上更是變青,短嘯連聲,要令那三頭大雕,不要前來送死。可是這一次,那三頭大雕,竟然不聽命令!
隻見他們其中二頭,倏地撲向白若蘭,白若蘭嬌叱道:“孽畜膽敢!”她右手仍然執著紅絲帶不放,左手“呼”地一掌,向前拍出。
別看她手指纖纖,如同水蔥一樣,但是那一掌之力,卻是十分雄渾。
也就在她的嬌叱聲中,另外有兩頭大雕,已經撲到了那雙足被縛的大雕之前,小爪齊伸,抓住了那大雕的兩翼,陡地騰空而起,等於是兩頭大雕,將一頭雙足被縛的大雕,抓了起來。白若蘭隻覺得手中絲帶,突然之間,緊了一緊。
那時,白若蘭揮掌擊向向她撲來的大雕,掌風和大雕雙翼所扇起的勁風,混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股的旋風,飛砂走石,而白若蘭的眼前,隻覺得羽影縱橫,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麽事,她也無法知道。
及至她陡地覺出了絲帶一緊時,人已經陡然之間,騰空而起!
那三頭大雕向下撲來的勢子,快疾之極,連在場的幾個高手,也都有措手不及之感。天山妖屍白焦反應最快,他一聲怪叫,身形展動,便已向前掠去。可是他的動作雖快,當他掠到白若蘭剛才所在之處的時候,白若蘭卻已經人在半空之中了。白若蘭在人要騰空而起之際,若是她一鬆手,將那絲帶鬆開,原可以沒有事情的,偏偏她又舍不得,仍是緊緊地執著紅絲帶,同是一手卻拉住了馬韁,以致不但她人騰空而起,連那匹馬,都被帶了起來。
等到白焦趕到時,白若蘭騰空,還隻有丈五六高下,以白焦的武功而論,還是足以對他的女兒,從容救下來的。可是這時,白若蘭的一手,吊住了一匹駿馬,韁繩勒得手痛,她連忙一鬆手,那匹駿馬,便從丈許高下,直跌了下來。
白焦剛一趕到,便聽得頭頂風生,有龐然大物,迎頭壓了下來,饒是他武功絕頂,在倉猝之間,也隻當那是一頭大雕向自己撲了過來,一聲怪叫,反手一掌,向上拍了上去。
他那一掌出手,頭也向上抬去,一抬頭,他便看到,半空中跌下自來的,原來並不是一頭大雕,竟是自己心愛的一匹寶馬,他強勁已極的掌力,已經發出,以他之能,想要立時收掌,也在所不能!
而這一掌若是擊中了上去,他那匹心愛的寶馬,非骨折筋裂不可!
白焦心中又怒又氣,再一聲怪叫,手掌硬生生地向外,移了一移,“轟”地一聲響,那股強大無匹的掌力,挾著陣陣砂石,撞向曾家堡的圍牆。
曾家堡的圍牆,全是以尺許見方的大石砌成的,白焦的掌力,撞了上去,竟將四塊大石,向前推出了半尺,在牆上出現了神龕似的一個凹洞!
而白焦在右掌轉了方向的同時,左掌又反了過來,輕輕一托,恰好將那匹自半空之中落下來的駿馬托住,放到了地上。
天山妖屍白焦的動作極快,這一切,也隻不過是一轉眼之間的事情。可是大雕的騰空之勢,卻也快疾無倫,就在一轉眼之間,它們已到了七八丈的高空了。
白焦怪叫道:“蘭兒快鬆手!”
白若蘭的聲音十分驚惶,道:“爹,太高了,我不敢鬆手!”
白焦又道:“不怕,你快鬆手,快!快!”
在白焦的“快”、“快”聲中,大雕早又騰高了三五丈,白焦的雙手連揚,隻聽得“嗤嗤”之聲,不絕於耳,七八枚暗器,帶著銳厲之極的嘶空之聲,向半空之上,飛了上去。
那七八枚暗器,飛了十來丈的高空,勢子兀自不減,有好幾枚打在大雕的身上,隻聽得雕鳴之聲更急,顯是暗器上身,十分疼痛。但是那四頭大雕,卻繼續升空而去,白焦還想再發暗器時,大雕已到了二三十丈的高空,仰頭看去,隻不過掌頭大小而已,暗器也是難以及得到了。
天山妖屍白焦雖是武功絕頂,但是他肋無雙翅,卻是沒有辦法追得上去,呆了一呆,陡地低下頭,向鐵雕曾重望來。
剛才這一切,全是在片間發生的事,而且事情發生得突兀之極,在事情發生之際,眾人隻來得及驚愕出神,根本沒有機會靜下來想一想。
直到此際,曾重的心中才陡地一驚,可是他立即看出事情對自己十分有利,因之他又鎮定了下來,也向天山妖屍望了過去。
白焦號稱“天山妖屍”,那是他的張怪臉,十足是一具僵屍之故。而如今他麵上神色難看,隻怕真的僵屍,也要自歎不如!
他尖聲道:“曾重,快將那四頭大雕召了回來!”
曾重冷冷地道:“剛才我令它們不要下撲,它們也不聽令,如今它們也飛至蹤影不見,從何召起?”
白焦又瘦又長的身影,陡地一晃,到了曾重的麵前,手揚處,五指如鉤,向曾重當胸抓到,曾重也不是無能之輩,右手一圈,“呼”地一掌,向前拍出。
這時,兩人相隔得極近,可以說是掌發極至,白焦五指一迸,改抓為掌,“吧吧”兩聲,雙掌相交,隻聽得了曾重怪叫了一聲,他手掌和白焦的手掌相交,發出了一聲響,那是第一下“吧”地一聲之由來。
而兩人的手掌相交中後,曾重的手臂,被白焦的掌力震得向後退出了尺許。曾重的那一掌,本來是掌在肘前,反掌發出的,他手臂一被震退,自己的手臂,擊在自己的胸前,發出了那第二下“啪”地一聲響。
那一下響之後,隻見曾重的身子,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仍未站穩,白焦五指如鉤,又向曾重抓了下來。曾重的右臂,在和白焦對了一掌之後,軟綿綿地垂著,一點力道也使不出來,他一見白焦又向自己抓到,左掌一圈,也是五指如鉤,反扣白焦的手腕。
那一招,是他獨門武功的一招“倒身擊天”,去勢極為淩厲,但白焦一縮手,五隻手指對準了曾重的五指,十隻手指相碰,曾重隻覺得每一隻手指之中,都傳來了對方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道,一條左臂,頓時又酥麻軟垂,難以動彈。
白焦冷笑一聲,五指一聚,便巳抓住了曾重的胸口:“你召不召那四頭畜牲回來?”
曾重究竟不愧這一流高手,他當胸被白焦抓住,但是隻是麵色蒼白,卻絕無乞憐求饒之色,反倒一聲冷笑,道:“白朋友,如今你是有求於我,你這樣子算是什麽,還不快放手?”
白焦聽了,不禁陡地一呆,他隨即厲聲道:“你性命在我手中,還敢講強麽?”
曾重“哈哈”一聲長笑,意氣極豪,道:“不錯,我的性命在你手中,但是令嬡的性命,又在誰的手中呢?”當曾重講這兩句話的時候,他的心中已經更加鎮定,非但麵色不如剛才那蒼白,而且雙眼之中,還現出了炯炯有神的光采來。
白焦寒著一張僵屍臉,一聲不出,他目中陰森森的光芒,令得曾重心內暗自心寒。但是曾重仍然麵對著他,不示怯意。
兩人僵持著,好一會兒都不出聲,這才聽得白修竹道:“老大,你和曾堡主無怨無仇,素不相識,何以要前來與他為難?”
這時候,天山妖屍的心中,正為難之極,若依了他的脾氣,那早已將曾重生裂了,偏偏他的女兒卻被曾重的鐵雕帶走,下落不明,叫他難以對曾重下毒手,這時白修竹一搭口,他將一口惡氣,全都出在白修竹的身上,一個轉身,陡地向白修竹移了過去。
他的右手仍然抓住了曾重的胸口,可是雖然帶著一個人,他向前移出的速度,仍是快絕。白修竹隻覺得話一出口,眼前一花,白焦已到了他的麵前。
白修竹身子陡地一縮,他肩上的白鸚鵡,作勢欲向白焦撲去,但被白修竹反手一掌,打在白鸚鵡的頭上,白鸚鵡一縮頭,道:“痛死了,痛死了!”雙眼翻白,居然裝死來。
若在平時,白修竹對那頭白鸚鵡極盡愛護之能事,那早巳嗬護有加了。
可是如今,他哪裏還顧得了這許多,自然由得那白鸚鵡去裝死,他避開了白焦的一抓,尖聲道:“老大,你若是再不放曾堡主,我也不為你說情了。”
白焦一怔,道:“放屁,我要你求他什麽!”
張古古在一旁,“咕”地一笑,道:“老僵屍,曾堡主性如烈火,你若是惹怒了他,他拚著身敗名裂,拚著曾家化為平地,也要令你嚐嚐喪女之痛!”當張古古講到了“喪女之痛”的時候,白焦發出了一聲怪晡,但張古古也陡地將聲音提高,是以在白焦的怪晡聲中,這“喪女之痛”四個字,仍是聽得清清楚楚。
白焦疾聲問道:“我女兒現在何處?”
張古古道:“這要問曾堡主,但你抓住了他的胸口,他如何肯回答?”
白焦“哼”地一聲響,想是他的心中恨極,但卻又不能不移開曾重,五指一鬆,掌心之中,一股力道,疾透而出,將曾重的身子,震得“騰”地後退了一步,道:“快說!”
曾重吸了一口氣,調勻內息,緩緩地道:“這四頭大雕,經我飼養巳久,凶殘之性盡去,不喜殺生,白姑娘的生命,當不會有問題的。”
白焦怪叫道:“她在何處?”
曾重道:“在下還有幾件事不明,是以暫時還未想講她在何處來。”
白焦的麵色鐵青,隻見他身上的那件長袍,無風自動,“臘臘”作響,顯見得他心中怒極,真氣鼓**,在不由自主之際反為內力所致。
他尖聲道:“你還想說些什麽?”
曾重這時,更是有時無恐,道:“正如剛才白洞主所言,在下與尊駕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閣下何以遠道前來,要取曾某性命?”
白焦冷笑了一聲,道:“我是受人所托。”
白修竹和張古古兩人齊聲冷笑,道:“這個‘托’字,大有問題,隻怕是受人之命,不得不爾,是也不是?”兩人這句話才一出口,白焦的麵色便自一變,卻並不再反駁。
從白焦的情形來看,他是受了什麽人的命令,才前來曾家堡一事,竟是事實了。然則,有什麽人能以命令白焦,使得白焦這樣邪派之中的絕頂人物,聽他指使呢?曾天強在一旁,心中實是駭異之極。
隻見白修竹踏前了一步,道:“老大,可是這個?”
他一麵說,一麵伸手在空中畫了一個扁圓形的上半部,連點了三下。
曾天強看在眼中,心內不禁“啊”地一聲,心忖:原來又是他!
天山妖屍白焦身子兀立不動,既不出聲,也不點頭,隻是以陰森森的眼睛望著白修竹,好半晌,才聽得他道:“你們原來早知道了,那還不早早避開,仍在曾家堡中做什麽?”
白修竹“桀桀”怪笑了起來,道:“老大,你這個臭屁,可說是臭不堪聞,若是我們既已知道,便爾避開,人生在世,還要朋友做什麽?”
天山妖屍一聽得白修竹罵他,不禁大怒,又長又瘦的五指,又揚了起來。可是,也就在此際,隻聽得一陣十分悠揚的樂音,自遠而近,迅速地傳了過來。
那陣樂音之聲,一傳到眾人的耳中,天山妖屍已然揚了起來的手臂,首先停住,“哼”地一聲,道:“好啊,又有好朋友來了!”
他一麵說,一麵身形一晃,已到了曾家堡的大鐵門前麵,手起掌落,掌緣如鋒,正擊在門栓之上,“吧”地一聲,碗口粗細的圓木栓,立即斷折,鐵門已自動地緩緩打了開來。
曾重見天山妖屍去開鐵門,本來還想去阻止。但是他隨即苦笑了一下,因為他已從那陣音樂聲中,聽出來是什麽人了。
他既然巳知道來的是什麽人,自然也可以知道那一度鐵門,實際上是絕不能攔住來人的,白焦先將鐵門開了,和鐵門緊閉,是完全一樣的。
白焦剛一將鐵門打開,音樂之聲,便巳經到了曾家堡之前,隻見八個白衣童子,身形如飄,走了進來,分兩旁站定,樂音戛然而止。
在那個童子之後的,便是四個大頭白衣人,大頭白衣人後麵,則是一個又高又瘦的女子,難看之極,走在最後的,則是一個滿麵笑容,看來十分慈祥的白衣老者。一進來,人人都不出聲,隻有那白衣老者“嗬嗬”笑著,道:“好久不見了,好久不見了!”
他連說了兩遍,全是對著天山妖屍白焦說的。而他的眼睛,也未曾離開過天山妖屍白焦一人之外,其餘人根本如同不存在一樣。
白焦冷冷地道:“是啊,確是好久不見了。”
白衣老者仍是笑聲不絕,道:“我的托令郎帶來給你的東西,想必你早收到了?”
兩人一麵說,一麵各自向前在緩緩地走動著,等到這兩句話講完,兩人之間,相距已經隻有七八尺許了。
那白衣老者又道:“老僵屍,你對我的誤會,可是還未曾冰釋麽?”
白焦冷笑道:“老魅,算你有先知之明。”
白衣老者突然怪叫一聲,剛才他還是滿麵笑容,毫無惡意的,可是在這一叫之後,麵色一沉,雙掌已向前疾推而出。天山妖屍道:“來得好!”雙掌也向前猛地推了出去。
這兩人的出掌之勢,都可以稱得快疾之極,人人都隻當他們非要硬拚上一掌不可了。卻不料兩人的手掌,各自帶著排山倒海也似的力道,向前湧出,等到四隻手掌將要相交之際,卻突然一縮手,掌法陡變!
隻見天山妖屍身形略斜,又瘦又長的手臂,突然反圈,左掌右擊,方向去勢,左右盡皆相反,在刹那之間,向雪山老魅連攻了四掌。而雪山老魅身形盤旋,雙掌翻飛,“呼呼”掌風,將他全身,盡皆包住。
由於他出掌奇快,以致在刹那間看起來,他像是身法奇快,轉眼間,便是十七八招。
隻聽得天山妖屍“哼”地一聲,身子一躬,倏地向後退了開去。
天山妖屍一退,雪山老魅也凝住了身子,嗬嗬笑道:“老僵屍,多年不見,你我間,仍是半斤八兩,誰也占不到誰的便宜。”
天山妖屍冷冷地道:“隻怕未必。”
雪山老魅麵色微微一變,但隨即又笑了起來,道:“那自然是你練了幾門厲害的功夫,專為對付我的了,不妨試來看看。”
天山妖屍道:“要看你的了!”隻見他右手,緩緩揚了起來。他右手五指,在揚起之際,五根又瘦又長的手指,伸屈起伏不定,竟像是五條長短不同的毒蛇一樣,天山妖屍冷冷地道:“這是什麽功夫,你可知道麽?”
這時,天山妖屍的五指,伸屈不定,像是他的手指根本沒有指骨一樣,看來實是怪誕之極。曾重、白修竹、張古古等三人,雖是見多識廣,但是卻也叫不出這是什麽功夫來。
他們三人,一齊向雪山老魅望去,隻見雪山老魅仰天大笑,道:“這是天竺武中最微末的武功,喚做‘吹笛弄蛇手’,共分有毒無毒兩種,看你五指指尖青黑,你練的自然是有毒的一種了,天竺擅此武功的,大都是旃陀寺的**僧,以你的身分,去學這種武功,當真為中土人物丟臉了!”
當雪山老魅講到“吹笛弄蛇手”五字時,天山妖屍麵色一沉,五指立時僵直不動,他冷冷地聽完雪山老魅講完,才道:“認得一門功夫,便如此饒舌,可見你是無恥小人,你再看,這是什麽功夫!”
剛才,他五指柔軟之極,像蛇兒一樣地在伸屈不定,但這時,他五指直挺,像是五根鐵條一樣,開始時還看不出什麽異樣來。
但是,轉眼之間,隻聽得他指骨“咯咯”響,五指指尖上,都有一股黑褐色的霧團,射了出來,凝在指尖附近處不動。
曾重等三人,剛才聽得雪山老魅說起什麽“吹笛弄蛇手”的來曆和種類,都是聞所未聞之言,不禁心中十分歎服。
這時看了天山妖屍指尖有黑霧冒出,那當然又是一門十分歹毒的功夫了。隻聽得雪山老魅又大笑,道:“老僵屍,你功夫還不到家,這是要西域秘傳,五雲指功夫,是也不是?五雲指功夫最淺的是指尖無雲,第二層便是指尖無霧,你指尖雲霧,巳是褐色,那巳練到了第三層境地了,但還有四、五、六層境地,到最後,自指尖冒出的毒霧,五指五色,這才是真正的五雲指!”
天山妖屍冷笑道:“你說得好聽,你可會這種功夫麽?”雪山老魅仍是滿麵笑容,道:“老僵屍,你也太小覷我了,這種下三濫功夫,我會去學他麽?”
天山妖屍道:“好,你就試試這下三濫,未到家的功夫,看你可能破解!”
他手臂本來是向上揚起的,一講完這句話之後,手臂突然一沉,五隻指尖,也向著雪山老魅,隻聽得一聲斷喝,“嗤嗤”有聲,凝聚在他指尖的五團褐霧,陡地化為五股黑線,向前電射而出。
雪山老魅剛才,雖是將這“五雲指”功夫,批評得一錢不值,然而此際,看他的麵色凝重,便可知他剛才所說的全是違心之言,這“五雲指”功夫,實在是一門十分厲害的功夫。
發自天山妖屍五指的褐霧,去勢極快,雪山老魅衣袖一展,他的衣袖十分寬大,陡地展了開來,像一堵牆一樣,擋在他的麵前。
他身上的那件長袍,銀光閃閃,非絲非麻,本就看不出是什麽質地的。這時衣袖展開,隻見整個衣袖,銀光燦然,直如銀子打成的一樣。
他這裏衣袖甫展,便見五股褐霧,射了上去,撞到雪山老魅的衣袖之上,竟“啪”然有聲,雪山老魅早將真力貫在衣袖之上,覺出別無異特,心中得意,“哈哈”一笑,道:“不過……”
他隻講了兩個字,下麵“如此”兩字,尚未出口,隻見褐霧撞上了去之後,竟立時散了幵來。看天山妖屍五指伸屈不定,顯然他的指力,仍然控製著那五股褐霧。
褐霧一散了幵來,倏地向上,如一柄傘一樣,越過了雪山老魅的衣袖,向他當頭罩了下來。雪山老魅一見這等情形,顧不得再說話,怪叫一聲,身子向後疾退了開去,他向後退,那蓬褐霧,重又分為五股,竟直逼而至,雪山老魅的後退之際,如何之快,但是五股褐霧的去勢,卻也快極。
轉眼之間,雪山老魅已經退到了圍牆上,退無可退,隻聽得他發出了一聲厲嘯,手臂一揚,衣袖卷出,突然卷住了一個奏樂童子。
那童子像是自知不妙,一被雪山老魅卷住,立時慘叫道:“祖師饒命!”可是他這裏才叫出了一聲,人已被雪山老魅拉了過來,恰好擋在那五股褐霧之際,隻聽得“撲撲撲撲撲”五下極其輕微的響聲過處,那五股褐霧,一齊射入了童子的身內。
那童子的麵色,也立時變成了黑褐色,雪山老魅隨手一拋,將那奏樂童子,拋高了三五丈,跌出圍牆去了。他哈哈大笑,道:“僵屍,你一年功夫可說是白費了!”
原來那“五雲指”功夫,練的時候,也自不易,先要取五樣劇毒之物,令之咬住了指頭,先運本身功力,將毒性製住,再緩緩運轉真氣,將毒性吸入。
毒被吸完,毒物也必然身死,是以要換上許多毒物,方始積聚到足夠的毒性,那時,毒性已和練功人本身功力,合而為一,是以一運功,指尖之上,便有毒霧射出。而天山妖屍的內功,本就極強,是以毒霧射出丈許,仍不離他指力範圍之外。
本來,他指力既然極強,在毒霧射中了對方的身子之後,穿體而出,他還可以運功收回來的。可是雪山老魅的手腳十分快,那五股毒霧,一射進了奏樂童子的身上,雪山老魅便立時將那童子屍體拋出了圍牆之外,是以連天山妖屍也沒有法子將毒收回,確如雪山老魅所言,他一年的苦練,算是白費了。
天山妖屍的一見“五雲指”功夫被雪山老魅破去,而對方卻隻不過犧牲一名無足輕重的琴童,分明是自己落了下風,心中不禁大怒,麵色鐵青,麵皮略動了動,算是在冷笑,道:“老魅,在你手下,倒也危險得緊啊!”雪山老魅道:“為師掏生,乃是最光榮之事,這般好部下,以你的為人而言,是難以找得到的了。”
那奏樂童子被雪山老魅抓去做了擋箭牌之後,尚有七名樂童,以及其他四男一女五個弟子,全都戰戰兢兢,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直到此時,才齊聲道:“為師掏生,乃是我們份內之事!”
這些人雖說“份內之事”,但在講的時候,卻也有聲音發抖,大是淒慘。
天山妖屍道:“好,那你們就多行幾次份內之事好了!”他手腕一翻,大拇指向上,食指向前,小指、無名指、中指卷屈,刹那之間,向雪山老魅連連逼近了五步。他這五步,雖是一步一步跨出,但是卻其快無比,雪山老魅的武功,當然不會在天山妖屍之下,可是天山妖屍這五步,卻是跨得其快無比,轉眼之間,便已到了雪山老魅的眼前,食指陡地向雪山老魅的兩目之間點去。
雪山老魅這時,背還靠在圍牆之上,退無可退,但身子卻已向上拔起了四尺。
他身子才一拔起,便聽得“托”地一聲,天山妖屍食指指處,圍牆之上,便出現了一個烏溜溜的深洞,雪山老魅若不是避得快,隻怕也難以討好。
天山妖屍一指不中,緊接著,早已豎起的大拇指,又向上捺來,雪山老魅真氣再提,身子又貼牆拔高了四五尺。
隻聽得“刷刷”之聲,如同有一柄利刃,在磚牆之上刮過一樣,牆上立時現出了一道又深又長的痕跡,卻隻到雪山老魅的腳下為止,仍是未能傷及雪山老魅。
天山妖屍一麵出指,一麵又厲聲問道:“我這是什麽功夫,你可是不知道了?你還能說得出來麽?”
天山妖屍這時所使的,乃是北海冰礁島島主尚冰的“拙指”,出手笨拙,但是力道極強,若是夾在花巧之極的招式之中,突然使上一兩手“拙手”功夫,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雪山老魅見多識廣,那尚島主與他,也是好友,他自然沒有不識得這門是什麽功夫之理,可是這時,他也無法開口回答。
因為這時,他全仗著一口氣提著,所以身子才能以背貼牆,節節向上拔起,若是他一開口,以他的功力而論,當然不至於跌了下來,但是卻也不得不使身形慢上一慢,那就易為天山妖屍所趁了。
天山妖屍一麵指發不已,一麵厲聲道:“諒你見識淺陋,也不會知道我門這功夫的名堂。”隻聽得“簌簌”、“颼颼”之聲,不絕於耳,磚牆之上的深洞、刻痕,越來越多。而雪山老魅的身子,則不斷向上升去,終於,他一聲長嘯,身子已站到了牆頭之上。
他一站到了牆頭之上,自然可以開口講話,但是他卻隻是叫道:“好功夫!”他竟不指出天山妖屍所使的是什麽功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