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佳偶難成
曾天強心想,自己和玄武宮,可以說沒有關係。但這時如果照實講了,對方必然會再問自己何以會在武當山上的,一追問下去,又是麻煩,不如認了算了。是以他點頭道:“是的,我替玄武看管後山,也算是宮中的雜工。”天山妖屍忽然“啊”地一聲,和白若蘭互相望了一眼,兩人竟都有歡喜的神情。
白若蘭忙道:“那麽,你是一定知道的了?”
曾天強倒是一呆,道:“我知道什麽?”
白若蘭道:“有一個人,死在玄武宮中,他……葬在後山……”白若蘭講到這裏,聲音哽咽,巳是淚盈於睫,再也講不下去。
天山妖屍接上去,道:“這個混賬小子,叫曾天強,你可見過他的墳地麽?”
曾天強一聽,連身子都發起抖來,一開口,聲音更是發震,道:“你……你們……是特地……來尋找他的……墳地的麽?”
白若蘭點了點頭,道:“是的。”
曾天強望著白若蘭,他的喉間又像是塞滿了話一樣,一句話也講不出來,道:“你們來找他的……墳地……你們反而不想見……他的人?”
天山妖屍一怔,厲聲道:“你說什麽?”
曾天強的身子抖得更是厲害,一半是由於激動,一半是由於傷心,他雙眼直勾勾地望著白若蘭,望得白若蘭不住向後退去。
突然之間,曾天強向前跨出了一步,道:“若蘭,若蘭,你真是不認識我了麽?”
曾天強在這一句話中,可以說注人了他的全部的感情!可是白若蘭一看到他突然向自己跨了過來,卻立即嚇得尖叫了起來,竟將他所講的那一句話的聲音,完全蓋了下去,根本沒有聽到!
天山妖屍心中也是又驚又怒,連忙將身一橫,攔在白若蘭的麵前,道:“你想做什麽?”
曾天強陡地站定了身子,又立即向後縮去,道:“我……我……不想傲什麽。”
天山妖屍又道:“那麽,曾天強這渾小子的墳地,是在什麽地方,你指給我們看看。”
曾天強想說“他沒有死,他就在你們的麵前,他就是我”,可是這些話盡管在他的喉頭翻滾著,他卻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他隻是歎了一口氣,道:“我也隻是聽說過的那樣一個人,但是他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我……當然更不知道他的墳地在哪裏。”
白若蘭一聽,首先哭了起來,天山妖屍立時煩躁了起來,道:“你別哭可好?”
白若蘭一麵哭,一麵道:“是……你將他打死的。”
天山妖屍搔耳撓摁,強辯道:“胡說,他若是死了,怎會來到玄武宮中?可知他中了我一掌之後,並沒有死,而是另有死因的。”
白若蘭仍是不斷地哭著,天山妖屍連聲哄勸,急得團團亂轉,最後竟發起惡來,道:“那你想怎樣啊,是不是想要我為他償命?”
白若蘭吃驚地道:“當然不是。”
天山妖屍道:“那就是了,那你哭什麽,你……應該知道,從你小時候起,我就最疼你,最怕你哭,你如今偏偏要哭,卻是為了什麽?”
別看天山妖屍那樣強凶霸道的人,可是在講到那幾句話之際,他卻是感情豐富,幾乎連他自己,也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白若蘭竭力忍著,道:“爹,你別難過了,我不哭了,我隻不過想他……我不哭了。”
她一麵講我不哭了,一麵淚水卻如同斷線珍珠似的,向下落了下來。
天山妖屍歎了一口氣,道:“阿蘭,你……聽我一句話,以前我從來未曾向你講過,我……實在十分後悔,早知這樣,我也不打他了。”
白若蘭幽幽地道:“我早知道了,你罵得我越凶,我越是知道你心中在後悔。”
白若蘭呆了片刻,又道:“爹,其實後悔也沒有用,你不必難過了。”
曾天強在一旁,聽得他們那麽說,心頭不知什麽滋味!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天山妖屍對白若蘭如此之好,像他那樣的人,居然會做了事之後後悔,這實在可算是難得之極的了。
他歎了一口氣,心中在想:其實你也不必後悔了,我並沒有死啊。可是他卻沒有勇氣將這句話講出來。
白若蘭又道:“爹,我看我們還是到玄武宮中去問一問吧,這次有你和我同行,我想不會再吃虧了。”
曾天強聽了,心中又是一陣難過,因為他在靈靈道長的口中知道,白若蘭曾到玄武宮中來找過他一次的,那一次她找到了卓清玉。而如今她這樣說法,那一定是在卓清玉處吃了虧的了。
天山妖屍道:“當然,玄武宮中的牛鼻子,若是不好好賠罪認過,我將玄武宮燒了!”
兩人說著,竟不再理會曾天強,轉身便向前奔了過去,曾天強張開了口,卻始終發不出聲音來,他望著白若蘭的背影,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悵惘。
也就在這時,隻聽得他的身後,傳來了靈靈道長的聲音,道:“曾公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曾天強突然轉過身來,隻見靈靈、元元兩人,不知在什麽時候,巳到了他的身後。
曾天強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他還不明白靈靈道長那樣說法,是什麽意思。
靈靈道長道:“曾公子,你為何不認了你就是曾天強。”
曾天強苦笑了一下,道:“道長,你不知道,我……實是有苦難言,我……怎能講得出來呢?”
靈靈道長也不免長歎了一聲,道:“曾公子,你的心情,我是明白的,你和那位白姑娘,定然有過一段情緣,是以她才幾次三番,上武當山來找你的,可是麽?”
曾天強被人家提起了往事來,心頭不禁好一陣難過,隻是點頭,並不開口。
靈靈道長又道:“你如今連自己是誰都不敢說,可是為了怕你一講之後,便令得她大是難過麽?”
曾天強又點了點頭。
靈靈道長道:“所以,我說這是你的不是,她若是真的一片癡情,那不論你變得如何模樣,她對你的情意,總是不變的。但如果她居然對你害怕,不想再見你,那麽她以前的一片情意,也就大有疑問了!”
靈靈道長的這幾句話,直說進了曾天強的心坎之中,講得曾天強點頭不巳。
靈靈道長又道:“而且,天山妖屍一到玄武宮去,必然對武當派大大不利。曾公子,若是你去了,那麽天山妖屍自然不會怎樣了。家師竟然在此,可謂武當有救,他若是因為天山妖屍一鬧,而大傷元氣,那就不好了。”
曾天強早已打定主意,道:“好,道長,我與你一起到玄武宮去。”
靈靈道長轉頭道:“元元,你在此等恩師。”
元元道長答應了一聲,眼看著靈靈道長和曾天強兩人,一齊向前走了開去,靈靈道長扶著曾天強,因之兩人的去勢都十分快。
元元道人轉過身,向山洞中走去。他心中十分歡喜和激動,本來,他和另一個師弟,是準備商量著不顧一切,來反對那突如其來的“卓掌門”的。但卻在無意中撞見了曾天強。
在曾天強處,又知道了他們的恩師,雲雁真人,居然還在人世間,他心中的高興,實是可想而知的,他身形起伏,向那山洞掠去。
他並沒有知道,在他轉到那山洞去之前,另有一個以極快的身法,竄進了洞中。
元元道人走進了山洞之中,眼前一黑,但是他功力也已頗高,在眼前一黑間,他還看到了在山洞之中,似乎有一個人的。
元元道人怔了一怔,是他隨接著大喜,道:“恩師,可是你麽?”
由於他心情實在太過激動了,是以他一閉口,聲音竟有些發顫,他又道:“恩師,我是元元,你離開的時候,我還……”
他隻講到這裏,便看到那條黑影,巳閃到了他的麵前,突然之間,一股極大的壓力,向他當胸壓了下來!元元道人大吃一驚身子猛地向旁一閃,但是仍未能將對方突如其來所發出的一掌,閃了開去,“嘭”地一聲晌,那一掌正擊在他的左肩。
元元道人忍著痛,右手一探,已將長劍探在手中,一麵叱道:“什麽人!”
他一麵呼喝,一麵長劍便已遞出。但是,長劍才出,對方的身形便巳經欺近了他的身前。這時,山洞之中,十分黑暗,元元道人仍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
然而,對方絕不是他所期待的恩師,那卻是毫無疑問的了,他手臂一彎,棄劍尖而不用,劍柄向對方的腰際,撞了過去。
那是因為那人巳經來得極近,他長劍的劍尖已無法將那人刺中的緣故。這一招,當然是險著。那人在他劍柄撞來之際,膝頭已抬了起來,撞向他的小腹。元元道人左掌條地切下,切向對方的右膝。
這種近身攻博,最是凶險,那人的動作十分快,元元道人的手掌才一切下,他抬起的右膝,便突然垂下,右足踏下!卻恰好踏在元元道人的左腳腳背之上,元元道人隻覺得奇痛澈骨,身子一側,幾乎跌倒!然而此同時,他的劍柄,也巳撞中了那人的身子。
那人發出了一下悶哼聲,這一下悶哼聲,令得元元道長的心頭,猛地一震!
本來,這時候那人雖是偷襲,而且一腳踏下,踏碎了元元道人的腳骨,但是卻也被元元道人的劍柄,在腰際重重地撞了一下,所以也不算是占了什麽上風。但這時,元元道人一聽得那一下悶哼聲,認出那是一個極熟的熟人,心頭大是震動,陡地一呆間,卻是立即吃了大虧!
隻見那人身形一搖之後,立即站穩,雙拳齊出,一招“鍾鼓齊鳴”,擊向對方的左右太陽穴!
那一招“鍾鼓齊鳴”的招數,雖然相當笨拙,但這時卻正好用得著,而且元元道人在心頭震驚之餘,也根本未及去趨避!
他一開口,剛待叫出那人的名字之際,隻聽得“嘭嘭”兩聲晌,那人的兩掌,已一齊擊中了他的額頭,元元道人開了口,但是聲音還未曾發出來,身子便陡地向後一仰,倒了下去。
那人立時踏前一步,還唯恐元元道人不死,伸手一掌,“啪”地一聲,擊在他的胸前。
元元道人被那一招“鍾鼓齊鳴”擊中之際,早巳昏死了過去,胸前再中了一掌,口中、眼中、鼻中,全是鮮血直迸,立時死於非命!
那人將元元道長的屍體,直拖進了山洞之中,他自己也閃身進了一條相當窄的山縫之中,躲了起來……
山洞之中,得以又恢複了寂靜。而在趕向玄武宮走的靈靈道長和曾天強兩人,卻是絕不知道在他們走了之後,元元道人回到了山洞之後,便發生了那麽可怕的事情!
他們向玄武宮走去,曾天強在玄武宮躺了八個來月,可是玄武宮究竟是什麽樣的,他卻不知道。
因為在那八個來月中,曾天強白天是躺在玄武宮的一間茅舍之中而巳。是以為這時候,當到他了玄武宮前,站在大門之際,心中不禁在是讚佩。
玄武宮的圍牆,依山而築,起伏不已,氣勢非凡,真不愧武當派在武林之中,享有那麽大的威名。但是卻聽到天山妖屍極其刺耳難聽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道:“你是什麽東西,怎地要你出來見我?”
接著,便是一個十分傲慢,十分冷淡的女子聲音,道:“你想見什麽人?”天山妖屍道:“我想見武當掌門。”
那女子冷冷地道:“我就是武當掌門!”
曾天強早已聽出,那少女不是別人,就是卓清玉!
接著,天山妖屍便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從什麽時候起,武當派的掌門不是由雜毛道來當,卻換了一個女娃子了,這可顯然是武林中的奇聞!”
靈靈道長聽到這裏,便伸手去推門,但是門卻關著,靈靈道長扶住了曾天強的手臂,真氣一提,便向上疾拔了起來。
他拔起兩丈高下,越過了圍牆,落了下來。圍牆之內,乃是十分大的天井,天井裏麵是老君殿,天山妖屍和卓清玉的聲音,似乎是從老君殿後麵傳出來的。這時候,正聽得天山妖屍在後門大叫,道:“原來當派掌門之位是可以由女娃來當的,我看你也該讓讓位,讓給我女兒來玩玩了。”
直到這時,才聽到了白若蘭的聲音,道:“爹,我也不想當武當掌門,你快問她曾天強的下落生死。”
天山妖屍道:“好,你先講講,曾天強在哪裏?”
就在這時候,靈靈道長和曾天強兩人,跑過了老君殿,在老君殿後麵,也是一個相當大的天井地。才一跑出老君殿,便見到劍光森森,少說也有七八十個道人,各執長劍,圍成了一個大圓圈。
在大圓圈當中,站著三個人,八個人站在一邊,是天山妖屍和白若蘭,卓清玉則站在他們兩人的前麵。
卓清玉神情傲岸,但是麵色卻相當蒼白,冷冷地道:“曾天強是你的什麽人,值得你三番兩次地來找他?”
白若蘭張口欲言,可是天山妖屍,一聲冷笑,便已打斷了他的話頭,天山妖屍厲聲道:“你說他在什麽地方?你若是不說,我便將你生剮了!”
他的出手,當真快疾,話才一講完,“呼”地一抓,已向卓清玉的頭頂抓了下來。人家出手,至多抓向對方的肩頭,但是他一出手,便抓向卓清玉的頭頂,那當真可以說是,霸道到了極點!
卓清玉避得也真快,天山妖屍手掌才一揚起,五指一伸,剛抓了下來,她身子向後一退,便巳退了開去。而圍在旁邊的七八十個人,猛地向前,踏前了兩步,七八柄長劍,一齊抖動,刹那之間,劍氣大盛,實是驚人之極!
靈靈道長大叫了一聲,道:“且慢!”
他身形飛起,到了圈子之中,天山妖屍一抬頭,便“啊哈”一聲,道:“老雜毛,有人冒認是武當掌門哩,你來得正好。”
靈靈道長有苦難言,連忙將話岔了開去,道:“白朋友,你是來打探曾天強的下落,可是麽?”
白若蘭忙道:“是啊,他怎麽了?”
靈靈道長道:“他就在這裏!”
他一麵說,一麵便揚手向前,指了一指,一時之間,人人都循他所指,向前看去,而在他所指之處,眾人圍成的圓圈,也出現了一個缺口。
照理,在缺口處,曾天強應該大踏步進圈子來才是。但是,卻沒有人走進來。
靈靈道長呆了一呆,叫道:“曾公子!曾公子!”
這時候,並沒有人出聲,隻聽得靈靈道長的聲音,在悠悠地傳了開去。可是,靈靈道長叫了幾聲,並沒有回答。
曾天強和他一起來,而且,就站在他所指的地方,乃是他可以肯定的事情,但是可以這時候,竟沒有應聲了呢!
靈靈道長正在愕然之際,隻聽得卓清玉已然怒道:“靈靈,你在弄些什麽玄虛?”
靈靈道長道:“他……剛才確是和我在一起的。”
卓清玉“哼”地一聲,道:“那你一定是見鬼了,我和你一起將他葬了的,你忘了麽?”
卓清玉這一句才出口,白若蘭便“啊”地一聲,尖叫了起來,道:“原來他死了!”
天山妖屍厲聲道:“是你們將他害死的?是不是?你們怎麽害他的?”他唯恐女兒又說自己害死了曾天強,所以惡人先告狀,先一口咬定對方害死了曾天強,再作打算!
卓清玉一揚手,冷笑道:“老僵屍,你在放什麽屁,他是死在誰的一掌之下的,你還不明白麽?”
天山妖屍剛才惡人先告狀,就是怕人家提起這件事來,白若蘭會向他吵鬧,這時卓清玉竟老實不客氣地將之叫了出來,天山妖屍不禁勃然大怒。
他連忙一聲怪叫,道:“你才是放屁!”
他手腕一翻,“呼”地一抓,又巳向卓清玉當胸抓到,卓淸玉這次,不再退避,竟突然豎起一隻手指,指向天山妖屍的手掌心。
天山妖屍行事為人,雖然怪誕不巳,但是他卻是真正的武術大家,一見卓清玉豎起了這一指,心中便不禁陡地為之一凜!
因為他一眼便看出,卓清玉的手指,在豎起之際,輕輕幌動,起式看來雖然簡單,但是內中實在蘊藏著許多複雜的變化!
自己這一抓若是繼續抓去,那不論抓向什麽方位,隻怕手心的“勞宮穴”,都要為她這一指點中!
照這樣的情形看來,卓清玉的武功,和一年之前,巳是絕不能相提並論了!
天山妖屍心中一吃驚,便連忙一縮手,將那一抓,撤了回來,可也就在撤回那一抓的同時,一腳飛起,向卓清玉胸口踢到。
卓清玉身子一縮,退開了半步,手腕一沉,五指徑來抓天山妖屍的足踝。
天山妖屍自成名以來,不知會過多少高手,卻也沒有什麽人膽到他一腳飛出,便來抓他的足踝的,卓清玉這一抓,氣得天山妖屍,哇呀大叫!然而,他卻又並不縮回腳來,真氣下沉,凝於右足,也就在那電光石火之間,卓清玉的五指一緊,便巳將他的足踝抓住!
當卓清玉沉腕來抓之際,若是要避幵去,是綽有佘力的,但是他卻並不躲避,心中便打定了要卓清玉吃點苦頭的主意。
這時候,卓清玉一抓住了他的足踝,他發出了一聲嚎叫,腳突然向地下踏去,卓清玉隻覺得一股力道,令得自己的身子,也向下俯了下去,而天山妖屍的掌風,卻巳自頭頂壓了下來!卓清玉心知不妙,中指疾彈而出,“啪”地聲晌,正好彈在天山妖屍的足踝骨上!
在卓清玉一指彈中,五指疾鬆,身如輕燕,在天山妖屍的掌風之下,向外掠了開去!
在這近一年的光陰中,卓清玉苦練武當寶錄上下兩卷中的武功,已大有收益。也正因為這一年來,她勤於練功,所以也沒有生出什麽事來。
這時候,她那一指之力,已極其可觀,若是彈在別人的足踝骨上,早已一舉便將足踝骨彈碎了。天山妖屍內力精煤,雖然不致於被她彈碎了骨頭,但是卻也痛得陡地縮起了腳來,捧住了叫痛不巳。
他和卓清玉一動上手,真實功夫還沒有使出來,卻已被卓清玉用小巧功夫,占了便宜去,令得他既驚且怒。卓清玉一見天山妖屍捧住了腳,跳之不巳,一麵還在哇呀大叫,一時忘形,並不趁機搶攻,卻是“哈哈”大笑,道:“僵屍,如今,你真是名符其實的……”
她下麵的話還未曾講出來,天山妖屍左手衣袖,已經倏地向她卷出,一股極強的勁風,迎麵撲到,將她下麵的話,一齊逼了回去,而她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向後退了開去。
卓清玉不禁大吃了一驚,連忙還了兩掌,才勉力將天山妖屍的那一股勁抵住。
天山妖屍一上來便吃了虧,那是他心中,太以輕敵,全然未曾將卓清玉放在眼中的緣故。這時候,他心中恨極,而且用上了心,究竟他數十年功力所聚,實是非同小可,卓清玉的武功,雖以精進,但如何能夠和他相比,等到她勉力兩掌,抵住了那股袖勁之際,天山妖屍雙臂齊張,大聲呼喝,巳向他疾撲了過來!
這一次,天山妖屍全身撲到,威勢更是強得出奇,所帶起的勁風,竟然有“噺嘶”之聲。他人還在七八尺開外,卓清玉巳然感到勁風撲麵,連氣也透不過來了。
卓清玉心中大驚,連忙勉力叫道:“靈靈,快率劍陣圍攻!”然而,在急切之間,她卻未曾注意到,靈靈道長並沒有在這裏!
靈靈道長一發現了曾天強忽然不見,便穿過人叢,前去找尋,早已離開那個天井了。而武當派中,這時的情形,十分微妙。自卓清玉上山之後,除了靈靈道長一人之外,可以說人人皆對他不服。靈靈道長因為記著恩師的囑咐,是以才認她是武當掌門的。別的人相安無事,則是因為靈靈道長的緣故。
是以卓清玉在緊張之際,大叫靈靈道長,那是她也知道自己叫不動別人之故。
是以,這時靈靈道長不在,卓清玉連叫了兩聲,所有的人,雖然都手握著長劍,看來聲勢的洶洶,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動一動的。
一派掌門,受人攻擊,而派中高手按兵不動,袖手旁觀,而且其中還不乏人希望天山妖屍將卓清玉擊倒的,這可以說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奇事。
卓清玉連叫了兩聲,一連向後退出了好幾步,已退到了牆跟前,卻仍然未見有人上來相助,她心中不禁大是焦急,隻得身形陡地向上拔起,倏地上了屋頂,天山妖屍雙掌用力一推,轟然巨響過處,兩股勁風,向前直湧了過去,將牆上擊穿了一個大洞。
卓清玉心中,駭然之極,她知道若是武當派中的人,袖手旁觀的話,自己萬萬不是天山妖屍的敵手,好不容易有了喘一口氣的機會,那是絕不能再多停留的了。她一提真氣,又是一個筋鬥,向下翻了下去,翻過了屋頂,又到了一個天井之中。可是,她才一到天井中,便聽得天山妖屍的哇呀大叫之聲,傳了過來。
卓清玉的心中,驚駭無比,身形再閃,又閃進了一重偏殿。她才進了那重偏殿,剛定了定神,忽然之間,又聽得有一種異樣的氣息聲,自身後傳來。
卓清玉連忙回頭去看,偏殿之聽光線,十分黑暗,但是她卻也可以看出,就在自己的背後,站著一個又瘦又難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夥!
卓清玉忽然之間,看到背後站著那樣的一個人,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在她尖叫聲中,隻聽得天山妖屍,也已經趕進了偏殿來,厲聲道:“小女娃,你還往哪裏逃?”他一麵說,一麵便揚手向下抓來。
等到他的手,將要抓到卓清玉的頭頂之際,突然之間,他也發現了曾天強。天山妖屍陡地一怔,道:“啊,原來又是你!”
曾天強有氣無力,道:“是我,白前輩,你……可知道,我就是……我就是……”
他剛才,在靈靈道長進人圈中之際,來到了這個偏殿中,便是因為他心中仍然鼓不起勇氣來的原故,所以,這時候他期期艾艾,這一句話再也講不出來了。
卓清玉望著曾天強,心中也急速的轉念,想不明白這是什麽人,忽然之間,她的心中一亮,失聲道:“你是曾天強!”
曾天強猛地一驚,這時候,他心頭不知是什麽滋味!
自從他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之後,沒有一個人認得出他是誰來,但這時,卓清玉卻一下子便叫出了他的名字來,真不知令他是髙興好,還是不高興好!
卓清玉這句話一叫了出來,不但曾天強立時呆住,連白若蘭和天山妖屍兩人,也突然呆住了。
兩人的目光,一齊集中在曾天強的身上,而他臉上的神情,也是驚訝到了極點。
過了好久,才聽得天山妖屍用一種十分異樣的聲音道:“你……你就是會天強?”
曾天強剛才期期艾艾,本來是仍然鼓不起勇氣來說出自己的身份的。也這時,卓清玉既然巳將他的名字叫了出來,他也自然而然地點了點頭。
天山妖屍的麵色,更是驚訝,道:“你……你是曾天強,哈哈,原來你京是曾天強,這……這實是太滑稽了,若蘭,你看……”
他講到這裏,回頭向身邊的女兒看去,一看之下,他下麵的話,便再講不出話來了。
隻見白若蘭的麵色,蒼白的像是死了一樣,她的雙眼,仍然直勾勾地查住了曾天強,看她口唇掀動的樣子,像是想講什麽話,但是卻又沒有聲音出來。
天山妖屍一見女兒這等模樣,心中便自大驚,忙道:“阿蘭,你——”
這一次,他仍是未能將話講完,白若蘭突然發出了一聲呻吟,身子一軟便向下倒了下去。
天山妖屍慌忙將之扶住,伸手接住了她的後心,把她的身子托了起來,回頭瞪了曾天強一眼,“哼”地一聲,一轉身,便向前疾奔出去。
眼看著他穿過了將偏殿,顯是巳離開玄武宮了。
卓清玉鬆了一口氣,轉身向曾天強望來,曾天強歎了一口氣,道:“你是和以前一樣,隻不過……看來僬悴了些。”
卓清玉也低歎了一聲,道:“你卻是完全不同了,你……怎麽能死而複與的?這些日子來,你在什麽地方?”
曾天強道:“其間經過,實是一言難盡,這些日子,我全在武當山。”卓清玉道:“你,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曾天強又長歎了一聲,道:“我變成了這等模樣,連我自己看到自己,七覺得害怕,還來找你做什麽?”
卓清玉的麵色,忽然一變,道:“那麽,你上玄武宮來,不是為了見華的了?”
曾天強低下頭去,他是來見白若蘭的,可是白若蘭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連一句話也沒有講,便自昏了過去,被天山妖屍帶走了!
白若蘭就這樣被天山妖屍帶走,那是曾天強事前絕未曾料到的事情,刊的心中本就十分難過,再給卓清玉一問,更是如同心頭上被刺了一劍一樣!他呆了片刻,在那片刻之間,卓清玉的麵色,已經更是難看得變鐵色了。
她再度冷冷地道:“你到了這等地步,仍然不是來看我的,是不是?”曾天強自從麵目全非之後,心情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他將自己當做一個時時刻刻都可以斷氣的人一樣,試想一個人在這樣的情形下,怎麽還會有興趣去和人爭閑氣,執長短呢?
所以,盡管卓清玉的話,十分難聽,他還是無動於衷,隻是道:“我知道白若蘭上山來找我,所以我一一才上來的,我也是為武當派好,免得天山妖屍在玄武宮中,大鬧特鬧。”
卓清玉的身子,在微微地發著抖。
她的聲音十分尖,道:“說得倒好聽啊。”
曾天強又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不說,也必然會被卓清玉逼得講出來的,所以他又道:“我就是想看看白姑娘的。”
卓清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的麵色,依然如此難看,但是她的身子卻也不抖了,她冷笑道:“你看到她了,她也看到你了!”
曾天強的心中,一陣劇痛,難以再說什麽。
卓清玉卻又“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她看到你之後,卻昏過去了,哈洽,她被你的樣子,嚇得昏過去了!”
曾天強絕沒有再和人爭論之心,但是這時候卓清玉所講的話,卻是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心頭最痛的痛處,這令是他實在忍耐不住,大聲道:“住口!別說了!”
他勉力叫出了那一句話,便已氣喘不已。卓清玉冷冷地望著他,道:“是麽?別說了麽?可是我講錯了?可是我在胡言亂語?”
曾天強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他倏地一個轉身,踉蹌向外走去,走出了兩三步,雙腿一軟,“吧”地一聲,跌倒在地上。
他是雙腿發軟,站不穩而跌下去的,當他跌下去的時候,雙手自然而然池在地上一按,緊接著,雙肘也撞到了地上。也就在此際,隻聽得“咯咯咯塔”四下晌,曾天強雙手雙肘所碰到的四塊大青磚,竟一齊碎裂了開來!他伏在地上,仍是不斷地喘氣,可是在一旁的卓清玉,一見這等情形,不禁呆了。
她陡地掠向前去,望著那四塊大青磚,那青磚每一塊足有半尺來厚,若是沒有三五百斤的力道,如何打得它碎?但是曾天強一跌,卻跌碎了四塊之多!照這樣的情形來看,曾天強應該是一個內功極強的高手了。然而,一個內功極強的高手,又豈會雙腿發軟,跌倒在地,氣喘如牛!
卓清玉心中驚駭,站在曾天強的身邊,一言不發。正在此際,隻見靈靈道長自外匆匆地奔了進來,卓清玉抬頭一看,隻見靈靈道長神色有異,心中已是一呆。緊接著,突然又聽得偏殿之外,晌起了驚天動地的呼叫聲來。
卓清玉疾聲問道:“靈靈,什麽事?”
靈靈道長向地上的曾天強看了一眼,想俯身將他扶了起來,但是被卓清玉一問,他卻又停止了動作,道:“卓……姑娘,你……”
卓清玉隻聽他講了四個字,便厲聲道:“你叫我什麽?”
靈靈道長一挺身子,幹脆不再稱呼她,隻是道:“你快走吧,要不然,便有殺身之禍了,你看,殿外是什麽?”
靈靈道長的身子,微微一側。
卓清玉向外看去,一看之下,她不禁麵上變色。
隻見在偏殿之外,一層又一層,足足排了四五重人,少說也是有三百人,每一個人的手中,都是長劍森森,殺氣騰騰。
卓清玉立即明白,一聲冷笑,道:“可是本派中有叛徒,要與我為難麽?”靈靈道長後退了一步,道:“這……”
卓清玉厲聲道:“說!”
靈靈道長未曾開口,“刷刷刷”三聲,又有三個人,一齊躍了進來,手中長劍,向前直指,喝道:“放你的狗屁,你是什麽東西,憑什麽當武當掌門?若是識趣的,快滾下武當山去。”
卓清玉一聲冷笑,道:“武當上代掌門遺命,誰有武當寶錄者,即為武當掌門,你們這樣作亂,當初入本派之際,難道未曾立過誓言麽?”
靈靈道長麵上神色,本就十分惶急,這時聽了卓清玉的話,雖然麵色陡地一變,但是還不怎麽明顯。可是另外兩人,本來已十分囂張,這時麵色陡變,看來卻是極其礙眼了!
需知武林中不論正邪各門派,最忌的事,便是徒兒背叛師門。是以,在入門拜師之際,都曾經有過極其嚴格的入門誓言,而將背叛師門,當作是最大的罪孽,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武林的道統,才得以長存。
這時,卓清玉一開口,便以這件大事來壓他們,他們自然變色了。而聽到了卓清玉這句話的,不止是殿內的三人,連殿外的人也聽到了,一時之間,鼓噪叫嚷之聲,陡地一齊停了下來。但是,在靜寂之中,劍氣森森,寒光浸浸,看來卻更加驚心動魄了!
卓清玉剛才,看到突如其來的嘩變,心中著實吃驚,但這時,她見自己一開口,便已令得眾人不再出聲,心中便已放心了一半。
她挺著胸,向前踏出了一兩步,大聲道:“各人聽著,速速各回住所,一切如常,除了煽動生事的幾個之外,餘人概不追究!”
卓清玉的話,在靜寂之中,更是人人可聞。而當她的話講完之際,隻見圍在偏殿之外的那些人,已然有些陣腳鬆動了。但是那進了偏殿的兩人,卻也在此際大叫道:“各位同門別走!武當派掌門,乃是靈靈道長,如何是她?若說武當掌門,乃是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咱們算是什麽?”
那兩人的話,令得門外的兩三百人,重又怪聲叫了起來,兩三百柄長劍,揮舞不已,確是怵目驚心。
卓清玉一看情形不妙,這兩個人,顯然便是這次肇事的首惡,不將這兩人製服,隻怕難以平息這一場天下的禍事了。
是以,她再不打話,身子一矮,突然向前,疾躥了過去,那兩個中年道人陡地一怔,一時之間,竟不知是還手好,還是不還手好。
需知他雖然打定了主意來反對卓清玉,但是基於掌門人的想法,在他們的心中,可以說是根深蒂固,難以淡忘。這時,他們能逼得卓清玉自顧離去,自然最好,要不然,大夥一湧而上,他們倒也是敢的。
卓清玉乃是一個何等的攻心計的人,她焉有不知眾人心事,這時她突然向前攻出,便是料定了兩人一見自己攻到,必然會呆上一呆之故!
那兩個人一呆之際,卓清玉已直欺到了他們的麵前,左首那個見機較快,立時身子向後退出了一步,“刷”地一劍,向前刺來。可是他見機雖快,卻已慢了一步,就在他一劍刺出之際,卓清玉反手一抓,恰好抓住了他的手腕,同時,左足抬起,“嘭”地一腳,踢中了那道人的小腹。
那道人一聲怪叫,口噴鮮血,身子向後倒了下去,那柄長劍也已到了卓清玉手中。
卓清玉陡地旋過劍來,恰好一人長劍也已發出,“錚”地一聲,雙劍相交,卓清玉突然一鬆手,竟棄了那柄長劍不要!
這一下,確是怪到了無以複加的怪招,一般雙劍相交,不是立即分開,便是雙劍相拚,各拚內力,斷無立時分開之理!
那道人一股內力已然送出,但是卓清玉卻已棄去了長劍,隻聽得“颼”地一聲,長劍被他的內力,送得向前直飛了出去。但是,就在那一瞬間,卓清玉已欺到了他的近前!
卓清玉的這一招,實在是十分險的陰著,她拚著不要手中的長劍,而隻求欺近對方的身子,若是她在欺近了對方的身子之後,仍不能一舉而擊中對方的話,那麽她就不免要吃虧了。
那道人的武功也自不弱,當他的身子猛地向前一衝,覺出一股勁風,迎麵壓到,卓清玉已然到了他的身前間,陡地吸了一口氣,涵胸拔背,可是卓清玉的招數,來得十分毒辣,她並不是攻向對方的胸口,而是中指疾出,點向對方的咽喉!
那道士急忙回劍,哪裏還來得及?卓清玉的一指,正點在他的喉核之上,隻聽得“啪”地一下晌,內力到處,那道士的喉核,竟被卓清玉一點之力,震成粉碎,隻見那道士身形踉蹌,“騰騰騰”地向後,連退出了三步,喉中嗬嗬作聲,但卻是又講不出話來,麵上的神情,更是痛苦之極。
卓清玉心知已然得手,她哈哈一笑,道:“罪魁已誅,你們也可散去了!”
當她在這樣講的時候,她以為眾人一定會大驚失色,立時引退了!
卻不料她完全料錯了!
她一言甫畢,首先有三個道人,搶進殿來,將那人扶住,齊聲叫道:“師兄!”
那人喉核巳碎,身受痛苦,實是難以形容,偏偏又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頭上的汗珠,比豆還大,滾滾而下,一伸手,“鏘”地一聲,自他身邊的一人腰際,擊出了一柄長劍來。
三人齊聲叫道:“師兄不可!”
然而他們三人的話才出口,那道人一回手,長劍已刺進了他自己的胸口,自他的喉間,發出了一下極其怪異的聲音,他顯是巳然死去,但是雙目卻仍然圓睜,看來恐怖之極!
那三人緩緩鬆手,任由那人的屍體,倒在地上。
卓清玉這時,也看出情形十分不妙了,她沉聲道:“你們還不走麽?”隨著她的話,又有十七八人,仗著長劍,搶了進來,這些人,全是武當派中的髙手,他們臉上的神情,也盡皆憤怒之極!
卓清玉的心中,更是陣陣心寒,然而她還是硬著頭皮,厲聲道:“你們再不退,這兩人便是你們的榜樣!”
卓清玉也可算得上聰明一世,懵懂一時了,她一開始,以為殺了那兩個人,便可以控製局麵了。及至殺了那兩個人之後,情形並不如她所想象的那樣,她心中看出不妙,便該另用辦法才是。可是,卓清玉仍然一味強橫,還提出了要將這兩個人作為眾人的榜樣!
需知武當派乃是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大派,派中人上下尊敬,大都有極深的感情。死在卓清玉手下的那兩個人,平時更是人緣極好,在派中輩份也高的髙手。兩人一死,眾人的心中,已然恨極。
卓清玉才一上來的那番話,本來或許還可以將眾人鎮住,但這時,眾人一橫了心,卻也無用了。
這時,她再進一步這樣講法,眾人的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她話才講完,眾人便怪聲叫了起來,殺那之間,七八柄長劍,一齊向前遞來!
卓清玉心中大駭,身形一閃,便向後閃了開去,叫道:“靈靈!”
隻聽得“呼”地一股勁風,一條人影,排眾向前,不是別人,正是靈靈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