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武曲星(二)
洪熙絕抬眼看了看身後滿頭銀發的少年,臉色陰鬱了下來。
“柳宗主果然說的沒錯!”拳宗宗主葉寸金用力一拍太師椅的扶手,“能在九歲學全七十二劍訣,這一定是有宿慧,是前世留下的玲瓏寶脈才能令她如有神助!”
“一直以來,麒門全體都堅信,真正能夠進化成為神命天星的少年,隻可能在麒門出現。因為在一千年前,就是麒門從魔族手中拯救了雁之大陸。麒門濟困扶危的傳承,一直延續到今天。但是,看到乘風會會長帶來的消息,祖師發現,天下格局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神命天星的人選很可能另有其人,他囑咐我們,在大賽之時,麒門千萬不要以命定候選者自居,以免在淪為江湖笑柄!無論這一次神命天星的得主是誰,我們麒門都必須傾盡資源,加以培養,不得怠慢。”靳奇沉聲說。
“哼……”洪熙絕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看著他陰沉的表情,七宗院的宗主們都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一直以來麒門劍宗就以天下為己任,劍宗弟子在派中走動,也是趾高氣昂,一副救世主的模樣。現在落月留香閣的女武曲星一出世,連祖師都不待見麒門劍宗了,今後劍宗的弟子們日子肯定不會像以前這麽好過。
“我也從昔日的同僚口裏聽到過更邪的傳言,說是每天和這位小武曲星喂招的,就是落月留香閣開山四傑之首藍湘芸。而且據傳言說,她已經跟不上這位小武曲星劍法上的變化了。”影宗宗主閉口佛影雄忽然開口。
“哦?”眾人更感到吃驚。藍湘芸可是天下會狀元台的劍法狀元,她的這位小師妹居然比她還會玩劍?
“喂,洪宗主你培養的弟子當初也號稱天下奇才。如果他和這位小武曲星喂招,誰更厲害些呢?”鬆近勇半帶嘲諷地問。
“……”洪熙絕默然半晌,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背後的銀發少年。
銀發少年雙手抱拳朝鬆近勇行了個禮:“江湖決勝,招式占三分,膽魄占三分,腦子占三分,運氣占一分,她招式再強,也隻有三分勝算而已,其他的見麵才知道。”
“這……”少年的話,讓鬆近勇頓時閉上了嘴,臉色一黑。其他宗主聽到少年的話,都忍不住側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唉,小楓,你不要太自信了,這一次選拔主要還是以力為憑的試煉較量。你雖然一直刻苦學習行走江湖的經驗和知識,但是你這麽多年來,你隻能施展麒門基本劍,又如何和這些學富五車的天才們對抗?做人還是謙虛點好——”洪熙絕帶笑打量著黑著臉不說話的鬆近勇,心裏感到異常舒暢。
“師父,世上沒有做不成的事,隻是還沒找到成事的方法。”少年低聲說。
他的話讓議論紛紛的各位宗主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熙絕,你這輩子能教出這麽一個徒弟,也算是了無遺憾了。”柳青瀾微笑著說。
“哼,他還差得遠呢。”洪熙絕雖然嘴裏強硬,但是眼中卻露出一絲溫熱的神色。
落月留香閣的劍池畔,一位穿著淡青色春衫的十七歲少女正盤膝坐在一塊呈飛鷹狀的青石之上,手裏捧著一本裝幀精美的圖冊,聚精會神地觀看。
“夕華染霜花,層林浸秋霞,劍落鬥聖影,零丁西天池,銀魚出血海,曼陀鑲朱鬢,丹唇印重山,紅燭照美人……真是好美的劍法!”少女的手顫抖著追隨著圖冊上動若驚鴻的劍影圖示,一邊瘋狂舞動一邊搖頭晃腦。
“哎喲~~~~我的大劍客,你又瘋癲了?今天吃藥了嗎?”在她身後,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吃啦,就不放棄治療。”少女興衝衝地轉過頭,朝來者眨了眨眼睛。
“小師叔,我已經在縮地台那裏等了一炷香了,你怎麽還在這裏看閑書,師叔祖叫你趕快過去,呼……”來人是一個全身裹著棉被,頭上戴著睡帽,腳上穿著毛絨拖鞋的芝族少女。她抱著枕頭張開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將頭靠在少女的肩膀上,閉上眼睛就開始打呼。
“白媚……你去跟師父師叔說,我今天不去了,要看完這本西嶺秋楓訣才去。”少女抖開白媚的頭,就要繼續去看圖冊。
“哎喲,那個麒門的怪胎又出新書了?”白媚睜開眼,好奇地湊到少女身邊。
“嗯。你看這幾招,還有這幾招,我的天啊,這簡直就是劍舞,如果把這幾招真的使出來,那該有多麽驚心動魄,多麽銷魂噬骨,多麽美侖美奐。媚人,我想……我又戀愛了。”少女閉上眼睛,柔腸百轉地說。
“小師叔,容師侄給你指點一二哈,”白媚笑嘻嘻地說,“這不是戀愛,是發花癡。你看的這幾招,我覺得使出可太辛苦了,這一招出手起碼耗掉五成內力。呐,還有這一招,這起手蓄勁就要耗掉三成內力。你這要是一口氣使出來,敵人沒死,自己就耗幹了,那簡直就是用生命在舞劍啊。”
“沒錯,用生命在舞劍!這才是他吸引我的地方。”少女嗖地竄起身,雙手捧著書,仰望著劍池畔的夕陽,“現在江湖上的劍法,要不就是中規中矩,隻求自保,要不就是急功近利,涉險求勝,要不就是從中古時代傳下來,以易理和道心為憑的衝和劍法。劍法之中沒有**,沒有活力,沒有那種從心底深處迸發出來的東西。但是他的劍法不是這樣,他的劍法熱情洋溢,慷慨激烈,充滿了詩情畫意,我似乎從他的劍法中看到了美人、名將、夕陽、楓林、西風,重山。他似乎想要用自己的劍鋒在人間刻下不朽的詩篇。哦,太讓人迷戀,太讓人向往了!”
“哎呀,小師叔,經你這麽一說,那些基情什麽的,讓我的心思都動了。難怪你想要到麒門去學劍。你想要去找那個麒門的怪胎。”白媚眯起眼睛問。
“我奇怪的是,為什麽整個江湖的少女看過這本劍譜後,不蜂湧入麒門去尋找他,為什麽麒門還沒有被慕名而來的江湖人士踢破門檻。為什麽乘風會的人到現在還沒有來調查他的真實身份。我對他所知道的一切就是他的筆名:此人已死,呃!對於一個能寫出這麽美的劍法的人,這個筆名實在太爛了。”少女手拂圖冊,連連搖頭。
“小師叔,請原諒我打破你夢幻的泡沫哈。除了你之外,江湖上沒有別的人對他那麽看重。這本劍譜在乾堂書局賣得一點都不好。我聽下山買書的師姐們說,她們再去的時候店裏還屯了好幾本呢,就是賣不出去。”白媚笑嘻嘻地說。
“很好!很好!”少女的臉上露出狡猾的笑容。
“好什麽?你難道不想他大紅大紫嗎?”白媚吃驚地問。
“當然不想,這樣隻有我一個人是他的知音就很好。他整個人……都是我的。我要找到他,然後讓他一生都為我寫劍。”少女仰起頭來,手臂一揮,躊躇滿誌地說。
“對呀,小師叔,把他收進你的後宮裏,咱們還等什麽,趕緊走吧。”白媚眉飛色舞地說。
“不,我……我要看完他新出的這部劍法,我希望在今晚就學會。”少女神經質地摩挲著劍譜,雙目發光地說。
“哎喲,你這劍癡模式又啟動啦?得了,我去找師叔祖,你慢慢玩吧。”白媚打了個哈欠兒,東倒西歪地朝著落月留香閣正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