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甜性澀愛

窗外的暗夜偷窺進屋內,牆上的掛鍾靜靜TicToc,指針顯示是十點半,從海邊回來我們睡了大概三個小時。

兩個手機兀自此起彼伏的響著,好不容易從衣服底下找到潛伏的兩個小家夥,我睡眼朦朧,一手一個拿起來看來電。

我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是“趙導”。妍兒的顯示是“我的月亮”。

趙導……我的月亮……

等我把名字跟實際聯係起來,才突然清醒過來,fck!迅速掛掉趙導的電話,難道被點名了?我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起來。

“妞!快起來接電話!別睡了!”我搖著身邊的小貓。

妍兒側身抓著枕頭,依然沉浸在睡夢中,閉著眼睛甜甜的笑了:“誰呀?”

“你月亮媽!”我激動的都快不出說話來,妍兒在手機聯係人裏把媽媽記作我的月亮。

小貓爬起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刺溜就坐了起來,從我手裏搶過手機,小家夥勉強瞪大睡意十足的眼睛,衝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妍兒按下了接聽:“喂,月亮姐姐呀!”

“三三,你在哪呐現在?”一個清脆的中年婦女的聲音,稍微帶點方言味道的普通話,不怒自威。

妍兒和我對望一眼,難道真被傳說哥告密了?驚詫之餘,我摟住她猥瑣的湊過去親了個嘴兒,被小貓給怒視了。

“那個我在……學校哇……”小貓轉著眼睛試探著說,我們也確實在學校。

“打宿舍電話小徐她們咋說你不在?”

“噢……我下來買東西吃了呀!”妍兒眨著眼說瞎話,我望著她,心裏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這麽晚還有東西賣?”嚴謹的醫生老媽問。

“有哇!”妍兒拿著手機給我使個眼色,把我往一邊拱了拱:“哎師傅,我要的灌餅加腸兒啊……”

我馬上反應過來,跪在**粗著嗓子說:“加腸兒三塊,同學你要辣椒嗎?”

然後我們隻聽到電話裏月亮的關切的聲音:“三兒你少吃點辣。”

“恩恩知道……”妍兒眉毛一挑,衝我眨了下眼睛:“媽那你在家別太忙診所啊,要注意身體,還有別老和我爸吵架,沒事那我先掛咯?”

“三兒這麽不想跟媽說說話兒呀,這幾個女兒媽媽最喜歡你了,唉,二兒長大了都不願意理媽媽了……”

“沒有啊……媽我知道……”

小貓捧著手機,聲音小了下來,跟月亮媽媽扯謊對她來說是件難受的事兒。親情在空氣中彌漫,我無聲的挪到妍兒身邊,握緊了她的小手,小家夥順勢靠在了我懷裏。

“這不是……還有東西要拿呢嘛……媽媽下次我打給你。”

“好好媽就說兩件事……”

月亮媽媽在電話裏停頓了一下:“第一,在學校不許跟男生談戀愛胡來,第二就是一定要按時吃藥,買完東西馬上回宿舍,記住媽媽的話沒有?”

妍兒抬眼看了看我,臉色有點不自然,敷衍了月亮媽媽一下就掛掉了電話,然後迎著充滿疑問的目光笑嘻嘻的往我懷裏鑽。

“你病啦丫頭?”我試著把小貓從懷裏扯出來,她卻還欲蓋彌彰的往裏鑽:“吃什麽藥呢?怎麽你都不告訴我一聲!?”

如果說擔心女兒出事兒不許談戀愛還可以理解的話,那要她按時吃藥的話完全在我理解範圍之外。

我的寶貝看起來生機勃勃的樣子,一點病態都沒有,而且也從沒見她吃過什麽藥。

“好啦,別扯我……”妍兒摟著我的腰搖了搖,在我懷裏仰起頭:“有沒有發現我吃東西比較少……”

“恩……是少……”這倒是真的,每次吃飯動幾筷子就說飽了,怎麽勸都不管用,讓我感到無解。

“老毛病了,我從小就挑食,胃不好,最近又犯了,所以月亮媽提醒我吃些暖胃的藥咯……”

“真的假的?”我用手扳起妍兒的下巴,審視著她的眼睛,總覺得不放心。對於愛的人,一顆心似乎總是提著來著。

“當然真的咯!不然咧?”妍兒望著我,調皮的眨著眼睛,湊過來親了我一下。

我相信了,咧起嘴角,伸手撫摸妍兒的臉頰,可憐的小寶貝兒。胃還不好,怪不得高中時候老覺得她有些營養不良,那份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欲罷不能。

“那為什麽不告訴我呀?”

“又不是什麽大事,告訴你幹嘛……”

“知道了我好照顧你啊!”

“偶爾才犯一下的,再說,我可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大藥罐子……”小家夥手指不老實的在我胸膛上畫著圈,好像想起了什麽,突然仰起頭:“哎?臭,你那個電話誰打的?怎麽不接呀?”

我這才想起來導員這回事兒,看來是被點名了,不過那家夥現在應該為相親忙的不可開交啊?怎麽還有閑情去執勤?

“趙總管打來的……”我若有所思地說,這該如何應對。

“那個變態!?”小家夥義憤填膺,因為我一直在妍兒麵前渲染這廝是多麽令人討厭,做事多麽令人發指,一黨專政果然很有效果。

按理說我成績不錯,應該能與導員和平共處,但這個家夥實在是太狗血了,什麽都要管。對下麵同學死打嚴壓,絲毫不通融,小報告打的那叫一個勤,對上級領導卻唯命是從,鞍前馬後的裝grandson,唯恐自己的胖臉捂不熱人家的冷屁股。動心眼過多,三十剛過就謝頂了。在眾多結下梁子的同學中,不知哪位在學校貼吧發表了一篇白話史記形式的趙總管本紀,生動形象,入木三分,從此趙總管這個名字正式載入學校野史。

我摟著妍兒想了想,決定先給小東北打個電話探探口風,嘟嘟了幾聲之後很快就接通了。

“喂,東北兒?”

“哎,大哥!你說你咋偏挑這個時候打電話啊?”小東北的聲音很悶騷。

“咋了?”我不解得問,現在也不是很晚啊,小貓也好奇的湊過來聽電話。

“本來不緊張,你一打電話我他媽緊張了,小君君洗澡去了,我們在旅館……”小東北的聲音裏掩飾不住的興奮:“對了,你死哪去了?夜不歸宿今天也沒上課?”

怪不得這麽悶騷……

我和妍兒相視而笑,沒時間八卦了,直奔主題:“我在秦皇島,就問你這個事兒,趙總管查寢了還是點名了?知道我不在了?”

“都沒有啊,那BITCH不是在忙著相親嗎?”

正說著,電話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東北結結巴巴的說了句以後再聊就迅速掛掉了電話。

我和小貓撲哧一笑,互相麽了一口。這陣勢,估計是抑鬱女王出浴了。

還沒從小東北的突發狀況回過神來,我手機又唱了起來。趙總管!小家夥叫了出來,瞪著眼睛那模樣可愛極了。

我深吸口氣,接通了電話,逃避也沒用了,何況有妍兒在身邊,似乎什麽問題都不是問題。

“喂!楊斯道!你在哪?夜不歸宿!無故曠課!”趙總管的尖銳的男高音聽起來有些嘶啞,似乎為什麽事上火了:“你眼中還有紀律二字沒有!別以為學習好我就不會動你!立馬歸校接受處分!”

小貓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聽完趙總管的一連串的指責,我下等脾氣也快發作了。

後來才知道這家夥相親不順,被女方和諧了,回來一口氣處分了十幾個學生。

“我就在學校啊。”我學著小貓的邏輯,壓著怒火,敷衍著說。

“你在學校!?別以為導員傻,沒點名就啥都不知道。”趙總管在這停頓了一下:“明天立馬返校來辦公室找我!還有你的獎學金資格被取消了,再不回來通知家長!”

我這才想起趙總管有完整的小報告機構,恨死我了,從中學到大學,一直沒逃出這種際遇,完全的自由似乎永遠遙不可及。

我拿著手機遲疑著,獎學金我不稀罕,可是通知家長這件事確實扼住了我的喉嚨。長這麽大,沒讓二老享過半點福,卻一直給他們添亂來著。

小貓見形勢不對拽拽我的胳膊,湊到我耳邊小聲地說:“臭,你們導員好凶,先答應他吧……”

我拿著手機,裏麵趙總管飛揚跋扈的鼻息讓我感到厭惡,望著妍兒,服軟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你們這些學生啊,別整天想著搞對象啊反叛啊跟導員鬥,不服管教都沒有好下場!明天見!”相親失敗的男人得意洋洋了。

我冷冷的切了一聲,沒頭沒腦的冒出來一句:“去你媽的!明天見!”

就在趙總管的可怕的沉默中掛掉了電話。

※※※

我們身處天堂卻活在地獄

旁人覺得我們在天堂但是我們卻活在地獄

時間見證愛情

他們認為我們在天堂但我們身處地獄

誰說生活輕鬆你就錯了

我們來的地方充滿荊棘

胡言亂語日複一日唯有壓力漸長

似乎我們身處野外

行走的馬路野獸肆虐

如果抬頭是天堂那麽地球上就是地獄

這就是我們的社會性錢和房子

這些街頭都可以買到愛在哪裏

無從尋覓

一切都是為了利益

到處都是血腥

錢多問題也多這算什麽

我們需要改變

他們認為我們在天堂但我們身處地獄

第二天淩晨,在開往北京的快車上,我反複的聽著這首無名RAP打發時間。這曾是我最喜歡的東西,有了小家夥以後,我的糞青意識就不那麽尖銳了,看來都是寂寞惹的禍。

如果所有人都可以和愛的人**,我想這個社會差不多就真正和諧了。

昨天糾結了半個晚上,我和我的小寶貝在被窩裏抱在一起吻來吻去,說了許多舍不得的情話,但最終還是做了個理智的決定,盡快返校。

小貓執意要來送我,我們在車站吻了又吻,約定好暑假一起回老家。

“妞快回去上課吧,很快咱們就可以見麵了!”

上車前,我抱了抱妍兒,她一動不動的任我抱著,像個小木偶一樣安靜。

秦皇島的早上涼的出奇,小家夥穿了件木果果木的綠色外套,像一棵充滿活力的小樹,背著包包站在那裏。

隔著車窗,我坐在正在起步的火車裏,盡量微笑著向她擺手。

妍兒戀戀不舍的轉身離開了,幾步一回頭。

就這樣,我們別過了。

※※※

一路無事,回到學校剛剛十一點,我拎著包直接去了導員辦公室。這是一間合用的中型辦公室,幾個導員各占一角,課間學生開假條的被訓話的絡繹不絕。我硬著頭皮敲門進去了,趙總管見到我臉色極不自然,像吃了死老鼠,我心裏也七上八下,畢竟昨晚上頂了他句去你媽的!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趙總管低眉斜眼的說了幾句要我以後注意紀律的話,讓我寫份檢討交上來就行了,獎學金處分之類的隻字不提。

“你也知道,我急著讓你回來是為你好,哪有肯害自己學生的導員,你說對不?”

“恩恩……”

給了台階我自然要下,不想看他的富饒多油的圓臉,我目光停留在他電腦桌上的無線藍牙鍵盤上,這家夥人雖然迂腐,裝備倒還挺先進的。後來我才聽說,那是他從學生宿舍某個家夥那兒沒收的。我們學校有個變態的規定,四級沒過的,不許帶電腦,否則一律沒收。

“還有個事兒,就是最近咱們學校要舉辦辯論大賽,各個院係先評比,咱們專業不少人都推薦你了……”

向來我不喜歡多事兒,更無須為證明自己做什麽,正想婉拒,趙總管從眼鏡片裏斜斜射出兩道光來,陰陽怪氣地說:“這個你一定要參加,為咱們專業爭光啊,我們都給你報名了。”

天下沒有免費的台階,我識相的拿著一張大賽資料走出了辦公室,出門的時候,和一個幾乎衝進來的女孩撞了個滿懷。

“額,對不起……”我頭也沒抬,繼續看著複印紙上的內容介紹往外走,卻被那個女孩扯住了。

“嗨,阿斯!”

我愣了一下,眼前這個一身球隊服,紮著馬尾,貌似剛跳完熱場舞稍微紅臉的女孩,不是張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