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粉絲小說……我丟內老母乜~”
胖子看著電腦作者後台的那條404的站短，靠在床頭，有些沉默。
Zhe省一個縣級市的小村，村民自建樓的一個二樓房間內。
房間比較邋遢，隻有電腦桌附近相對整潔，不是因為經常收拾，是因為經常用。
此刻一個大叔坐在那，目光失焦看著牆壁出神。
胖子不胖，那隻是他筆名，真名是什麽無所謂。
估計房東都未必記得他叫什麽。
既然是筆名，如果不是實體書的話，自然就是網絡寫手了。
沒錯，胖子就是。
就在今天下午，他收到被404的站短。
因為他小說涉嫌影射現實明星。
胖子曾經或者一直都有遠大的理想和抱負。盡管這個社會不拚爹白手起家越來越難走上人生巔峰。
他自信靠自己，一定可以。
因為他總堅信自己是個特別的人，他注定不該碌碌無為，平淡一生。隻是他至今活在夢裏沒有醒來，如果他可以醒來就會發現，世界七十億人，每一個其實對自己的認知都是如此。
他不是唯一，不是第一，也不是最後一個。
但正常人總不會盲目自信，他覺得自己特別以後會成功的原因是什麽？
那就是……他愛好文藝。
這是一句土得掉渣讓人渾身打冷顫的那種廢話。但卻是真的。
小時候……或者說也不是小時候，就是世界觀初步成型時，他喜歡唱歌，演戲，喜歡創作劇本，喜歡拍成影視劇。
注意。他不是要做一個歌手，演員，或者是導演，編劇。
他隻是喜歡唱歌，演戲，喜歡創作劇本，喜歡拍成影視劇。
這有區別嗎？這當然有。
而且這樣的想法，並不可笑。
因為那時候他隻是單純的喜歡，根本沒意識到要為之付出努力。
……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時候。
胖子估計每個人都有。
就是從很小時，腦子裏總是有類似那種電影的畫麵。
裏麵有自己臆想出來的橋段，或者完整的，或者片麵的。
有虛構或者現實的人，或者是自己。
真實經曆一個故事。
當然通俗易懂來說就是所有人看小說如果看得特別入迷，都會幻象自己就是男主人公，腦子裏會呈現自己經曆男主人公經曆的所有事，並形成畫麵。
區別在乎胖子的是原創，書友的是代入到別人小說。
有人會問，這不就是寫小說的作者嗎？還談什麽做歌手演員導演編劇布拉布拉的那麽高大上臭不要臉。
還真不是。
至少胖子來說不是。
對胖子來說，小說隻是一個表達方式之一。一個展現自己腦海中故事的載體。
甚至不是最好的那個。
因為用文字總是很難表達出胖子想描述腦海中的畫麵。所以有人說他文筆好，有人說他文筆差。存在爭議。
就是因為他喜歡用白描的詞匯將腦海中的畫麵直觀表現出來，卻不注重那些詞匯是不是反複用是不是重複出現。就比如一段綜藝，其實視頻大家真的基本都在笑，然而你寫進小說裏就會讓大家覺得怎麽一直笑一直笑真那麽好笑還總是彎腰笑低頭笑還偏頭笑。
（O（∩_∩）O）
當然他也總說自己的小說很真實那不是吸引讀者的噱頭。
因為那些情節真的是先在他腦子裏過一遍然後才笨拙用文字表達出來。
所以很多人罵他噴他筆下男主角有病，或者是寫的情感互動別扭。
胖子總是會憋屈的同時還尷尬或者羞愧的臉紅。
這真的和罵他是一樣的，原因就是他都是在腦子裏真實經曆一遍才會寫出來。
你罵男主角就是和罵胖子一樣。
但是做導演就齊活了嗎？可以把腦子裏的畫麵拍出來？
並不。
他還喜歡演。
有時候自己看電視劇裏或者電影裏，誰哪段戲好，他還會去模仿。
然後自己也會設想，一個好演員，在一部戲，一個情節中，怎麽去演得更好。
比如一個殺人犯，在被人發現要逮捕時，他在吃飯，嘴裏還嚼著東西。
這時候他應該怎麽表演。
驚慌？鎮定？淡然？宿命？
或者都有？
這些情節情緒，怎麽用動作表述？
表情，咬東西的動作，怎麽去呈現？
然後還有唱歌呢？
他唱歌不跑調，但是總是拔不了高音。
飲恨！！
那時候真的很喜歡唱歌，上廁所都拿著錄音機，自己錄，然後再放出來聽。
……
要說但是了。
但是……那的確是做夢。
在一個小鎮出生成長，那個鎮子的環境真的沒有做明星的概念。
他現在想想也許自己天生就該是一個藝人，結果周圍環境和條件，讓他自己都沒有那個意識去努力。
這就是喜歡唱歌和想做歌手，喜歡演戲和要做演員，喜歡創作和要做編劇，喜歡拍戲卻要做導演的區別所在。
愛好和天賦如果不能轉化成職業，注定隻能是興趣。
而胖子可能唯一和藝人比較接近，也是無限接近的。
就是他高考成績。
356分……
靠。
這個分數線對藝考生來講不說足夠，也應該差不太多了。-_-||
當然後來這分數還能考上一個專科，畢業做操作工業務員，最後輾轉宅在家裏寫書。
他以為他找到了一個可以實現夢想的職業。
他將自己的“天賦”和“特長”應用在寫作中。
一個題材原本就在那，而胖子如同飛蛾一般就這樣撲向了火……
娛樂題材。
並且從那天起，至今他寫了六年，成績有好有壞。
但不管好壞，漸漸的他發現一件事就是……
因為借用現實明星作為人物，他寫的爛是爛泥扶不上牆。
他寫的好就被稱為跪舔，稱為粉絲小說。
不管他多努力，他人設給的多好，故事多麽纏綿悱惻，原創的橋段多麽引人入勝。
外界普遍帶有歧視和針對。並且還付諸於行動，就在今天……
他六年來或許走勢最強勁的一本小說，被按到地上摩擦……
禿嚕皮了。
……
“呼……”
躺在**，枕著手臂。
他現在有時間思考自己寫書的六年生涯。也許今天這樣的結果，早就注定。
他有些一直支持的書友，他們喜歡他的故事，是他一直支撐至今最大的安慰兩個原因之一。
另一個，是胖子自己的故事。
娛樂題材，難免YY明星。尤其麵對點娘書友大多是男性的現狀，肯定是YY女明星。
他將自己喜歡演戲導演編劇唱歌的“天賦”用在哪了？
用在投入。
他選定一個女明星做主角，就會讓自己去了解，接受，和喜歡她的一切。
然後真實幻象一個虛構的世界在腦海裏，自己就是男主角和那個女明星發生怎麽的互動和故事。每晚想情節想得失眠，每個情節都是他自己真的和她互動，如同電視劇片段一樣反複在腦海流轉。
或許已經達到病態的程度，這樣這本小說就成了。
至少差不到哪去。
不要臉的說，就好像真的和她談了一場戀愛一樣。糾纏牽絆，開心和難過。
甜到掉牙，虐到死。
卻動人心魄，柔腸百轉。
不瘋魔，不成活。
如果自己不先帶入，怎麽打動別人呢？
他不知道別的娛樂小說什麽樣，至少他筆下的女主角，就是活生生的，雖然是存在他書中世界。
他用自己的手，敲擊鍵盤，一個字一個字構建那個虛構的世界，帶給每個人最起碼是自己，一份趨近真實的感受……
現在看來，這或許就是一個笑話。
自己活在夢裏，看不到這個世界的變化，還有態度。
“也許……該醒醒了。”
胖子深呼吸，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氣。
跳出來回頭看，其實這不就是蹭熱度嗎？
粉絲小說不是作者身為粉絲寫的小說。而是寫出來給明星粉絲看然後讓他們喜歡以此賺錢的飯碗。
不然為什麽會被看不起呢？
他蹭了人家熱度，還以此賺錢，摩擦你是活該的。
鄙視你你更沒話說。
可是，他不甘心。
我自己付出的努力沒人看到嗎？
我自己的投入呢？娛樂題材借明星名字的小說多了，不見的每本成績都好。
故事才是關鍵不是嗎？
“我沒本事靠自己去成功嗎？”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是一句老話。
或許隻有現實的打擊才會讓人轉變得徹底。
才會驚醒夢中人。
胖子腦海中突然閃現這個念頭，至此就揮之不去。
有點怕，也有點興奮，甚至期待。
怕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離開YY明星的題材可以存活。
興奮是他想要試試。
期待，是他自信靠自己，不再蹭誰熱度，也一樣可以成功。
自己以前怎麽就一直寫書都沒意識到呢？
笑容掛在臉上，胖子的情緒來的快去得也快……
嗎？
上前關電腦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的時候。
他表情凝固，慢慢坐回去。
……
輸入法皮膚，是她的笑容。
胖子關掉文檔。
桌麵，是她的美照。
胖子呼吸有些不穩，幹脆關機。電源都拔掉。
手機來了垃圾短信。屏保，居然也是她凹造型的海報。
胖子將手機甩開的力道已經有點失控。
但導火線，是那個抱枕。
自己生日那天，買了她封麵美圖的抱枕。
還美滋滋和群裏書友分享。
此刻她笑容依舊，自己已經走到這一步。
嗎的為了讓女主絕人設形象更豐滿，有點太投入了。
臭不要臉的，YY到了這種境界。
居然有種失戀的感覺？嗬嗬。
藍瘦，香菇。
一朝醒悟，他突然如此厭惡六年來的自己，不是看不起，是厭惡，甚至惡心。
“我靠！！！”
胖子突然將抱枕用力撕碎，他不知道常年宅著的自己，四肢都快退化了卻還有這麽“強”的力量。又或者是因為他也舍不得買質量太好的抱枕。
暢快嗎？至少當撕開抱枕後，好像有種什麽情緒壓抑不住。
“靠！！”
“靠！！！”
顯示器直接被他甩到牆上！！
電腦桌包括主機包括所有桌上的一切，被他踹倒！！！
“哐！！”
胖子穿上外套拿起鑰匙，已經走到外麵。
留下屋裏的一片淩亂，和周圍安靜的一切，詭異的和諧。
……
“走火入魔了……”
胖子手插兜，走在小區公交站點的路上。
嗬嗬笑著，自己嘀咕一句。
可不是走火入魔了嗎？和現實裏的人沒有一點關係，自己卻如同和虛構的女主分手一般……
還是被現實逼迫的那種。
隻是沒有什麽富二代未婚夫或者幹脆是父母約他見麵砸支票。
最後一點值錢的財產，剛剛也被他自己砸了。
靠……
“21路汽車，開往火車站。前門上車，後門下車……”
沒多久，公交車一邊公放一邊停入站點。
他上了車。算算時間，又是好久沒去市裏了。
習慣坐在最後靠窗座位，側身看著窗外，景致倒退在視線。
突然一個商鋪的牌匾上，有個海報閃過。
胖子一頓，將視線避開，轉回到車內。前排的兩個十六七歲左右的學生，卻依然看著那張海報。
“哎。她現在真紅啊。”
“顏值就是一切的年代……”
“今晚第六季開播了。”
“可惜沒她……不知道是不是被排擠了。”
“她又不缺資源……”
胖子呼出一口氣，手插兜，突然碰到什麽。是上次出門帶著的MP3，回家往拿出來。可想而知上次出門之後，就很久沒出門了。
默默拿出耳機塞上打開。
聽歌。
兩個學生的話，胖子已經聽不到了。被音樂占據。
“好運聚一堂……”
胖子一頓，下一首。
“為我心心念念幾個字……”
胖子吸了口氣，下一首。
“愛依然在心中……”
胖子打開窗戶，耳機和mp3直接丟掉。給兩個還談論的學生嚇了一跳。都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
“司機停車！！！”
胖子卻不想承受這目光了，即便隔著顯示器，他被別人用這樣“目光”看的已經不少了。
“沒到站。”
司機看了後視鏡一眼，聲音表情都冷漠，學生將神經病寫在眼中，他直接寫在臉上。
“停車！！！”
胖子表情都有點扭曲，隻是他自己不知道。
除了兩個學生和司機，還有一個抱著孩子的女士。下意識捂著孩子看著胖子。孩子卻反而用純淨眼睛，好奇看著胖子。
“吱嘎~”
也趕巧，每一站距離不長。此刻也正好到站停車，胖子下車。隱約聽到裏麵說了幾句“神經病”“有病”之類的。
胖子站在站點台階上，當聽不到。
一直站了好久，揉揉頭。
邁步朝前走。
“去Shopping。慶祝回到現實世界。”
胖子讓自己帶著笑容，邁步要過到馬路對麵。
重新寫一本。不再用明星名字，自己創造一個。
全都架空。
不過如果要寫綜藝，還是以現實為基礎吧？
這算蹭嗎？
不算吧？
至少自己加了很多原創的東西。
隻聽說因為喜歡明星，看到娛樂小說裏麵有，會喜歡訂閱打賞。
沒聽說喜歡一個現實作品，看到小說裏寫了，也會有這效果的。
“要是我自己做個明星該多好啊。”
這樣的話就不用蹭誰熱度，自己可以發光發亮，最後成為被別人蹭的那個。
“然後我也摩擦他……”
突然看到馬路中間一張好像報紙，韓勠一邊嘀咕著，一邊彎腰撿起沒等直起腰……
“迪迪！！！”
胖子下意識轉頭，表情驚恐眼睛瞪大。
“砰！！！”
“吱嘎！！！”
“媽呀！！！”
“我靠……”
一輛貨車，將胖子撞得老遠。地上血灑了一路。
貨車停下，後麵的車也都急刹車，路邊的人嚇了一跳，都愣愣看著。有的甚至拿手機拍照。
貨車司機第一時間過去看，發現胖子好像已經沒有什麽氣息了。
有點慌亂不知道是報警還是叫急救。
而周圍很多司機也都下車，卻沒過來，隻是扶著車門看……
至於被車輪碾過有些髒亂的報紙，上麵第一篇隱約記錄有關於海寧人才市場春季招聘的日期還有公司以及職位。
就在此刻。
似乎有什麽視角在俯視，越來越混亂，但是又越來越遠。
最終好像螞蟻一般，甚至直接變成一片黑暗，隨後，再沒有任何的聲音，畫麵，等等一切……
……
海寧新聞。
2018年4月13日上午，海寧市錢俊超藝術館主路發生一起嚴重車禍。
死者一名。
錢包中找到身份證，北方男人，年紀三十四歲。
最終調出網絡租住信息，在單山一裏小區。後找到房東提供情況，死者是長期租戶。疑似無親屬關係，四年前來這裏租房後，自此租住近四年，每日深居簡出，再無一人交流。
房東在民警要求打開其租住房間。
開門看見屋內淩亂，電腦等一些物品有被摔壞的跡象。房東對其並不了解，隻在收房租的時間有過短暫交流。
其職業是一名網絡作者。根據房東提供線索，後和小說網站聯係確定身份。在網站寫作生涯近六年，約千萬字。
並根據一位公交司機提供信息，在出車禍前他剛從那輛小巴下車。隨後便出車禍。在車上舉止已經失常。
最後結合一切調查推測，因最近連載的一本被封，以致情緒波動極大，下車後發生意外。
作為唯一和死者有些聯係卻沒雇傭合同關係的網站，很人性化給出訃告。
今無故遇難，悲傷莫感。
一代娛樂題材寫手，短暫一生，徹底畫上不圓滿，但幹脆的句號。
願他一路走好……
更囑托各位作者，注意身體健康，注意人身安全。
寫作有風險，成神需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