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炸毛

第六章炸毛

似乎有巡夜的下人發現了火光,急促刺耳的鑼聲伴著一聲尖銳的嗓音撕裂暗夜裏詭異的靜謐:“失火了!都快起來啊!失火了,救火啊!”轉瞬間,開門開窗詢問的聲音,汲著鞋奔跑的聲音,叫喊著潑水的聲音伴著大火熊熊燃燒的聲音,錯綜嘈雜此起彼伏。這時有人發現了燃燒的正是我的屋子大喊:“這是傾城姑娘的屋子,壞了!不知道傾城姑娘出來了沒有。”之後便聽到眾人齊喊著我的名字。我依舊未動,隻斜斜的靠著院牆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好吵。

朦朧中一個人影遠遠的從西跨院跑來,邊跑邊扣著衣扣。在他從我身邊經過時,我低低的叫了聲;“荊賢公子。”他沒聽見仍舊低頭跑著。不得己我隻好提高聲音:“荊賢公子!”他被嚇了一跳,轉過頭來,張口結舌的指著我又指指火場再回頭指向我,半天才說道:“你、你、你怎麽在這裏?那、那裏……”“哦?”我好笑的問他:“不然你認為我應該在哪裏?在大火裏等著人救還是直接等死呢?”他聽完我的話馬上恢複了往日的冷靜:“莫非姑娘早就知道會有火起才及早躲避?或者姑娘根本知道因何而火起!?”我不禁在心裏佩服他的才思敏捷、處事冷靜,但嘴上卻搪塞的說:“我隻不過是看雲淡月明才出來走走不想竟僥幸避禍。至於起火的原因不是天幹物燥嗎?”他擺擺手笑說:“姑娘未免太小看荊某了。”我笑了笑:“小女子

不敢,這就請先生過去徹查一番起火的原因。”荊賢聽後朗笑一聲:“好!既如此,前方帶路。”說完相視一笑,一起穿過回廊向火場走去。

幸好我住的屋子是獨立的建築,火再大也隻燒完了這間屋子便再無可燒了,加上眾人的極力撲救火漸漸的熄滅了。空氣裏彌漫著層層的煙霧,此時天已拂曉,微微的亮光灑入煙霧中迷迷蒙蒙有如剛浣過的紗,阻礙著人的視線。司馬越和酈廑站在人群中指揮著下人料理殘局。我回頭轉向荊賢用輕佻的口氣說道:“嘖嘖,不愧是西晉八王裏赫赫有名的東海王爺!真是處變不驚,逢此大火還能臨危不亂。倉皇中衣冠……”我看了看司馬越尚未來的及綰的發改口道:“哦,恩……衣靴俱整,條條不紊,真是愛煞傾城。佩服,佩服。”說完又作勢瞄了眼荊賢隻打著白布襪卻未著靴的雙腳。

“哦?”他隨著我的視線四下看了看然後學著我的口吻接到:“我怎麽認為眾人之中最悠閑的應屬姑娘你呀?不但衣靴俱整而且發挽烏雲,釵環無失,神態自若依舊談笑風聲,逢此大火尚能保持如此大家風範,這……恐怕不隻是讓人佩服而已了。”“當然不會是佩服應是心存懷疑吧?”挑了挑眉,我不覺輕笑了一聲:“公子謀略蓋世不妨來猜一猜誰是縱火之人,不過……我賭你猜不到。”“那麽賭注是什麽?”他的眼裏閃過了一絲奇異的光芒。我被那光芒映的一悸急急的別開頭去忙亂的答道:“等你猜到再說。”

酈廑先看到了我和荊賢,驚呼了一聲:“啊!傾城,荊賢,你們……!?”隨之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我們倆人。“你們……”司馬越震驚的用手指向我們:“你們怎麽會在一起?這火……?荊賢!這是怎麽回事!”看著眾人震驚迷茫又曖昧的目光我不覺好笑,假意的用手扶了扶其實很整齊的發髻,清清嗓音正想把剛才用來搪塞荊賢的那番話再說一遍,卻被急急奔過來的人影打斷。

“姑娘,你沒事。你真的,太好了,我”來人語無倫次的還沒說完,竟已撲到我的懷裏痛哭起來。

我知道那是桃兒。將她稍推開一些距離,我詫異的看著她的臉。她的臉被煙熏的黑黑的,又布滿了淚水,額頭有一道長長的血痕直入鬢角,渾身濕嗒嗒的懷裏還緊緊的抱著一把瑤琴,前襟有一塊明顯被火燒過的痕跡。“桃兒!你怎麽弄成這樣?”我忙抽出絲帕輕輕的擦著她臉頰上的汙跡與傷痕。

“我以為,我以為姑娘你……我拚命的喊拚命的找,都找不到你……我好怕,我隻來的及搶出您平時最愛用的這把琴,我……”她哭的抽噎,說的也斷斷續續,卻是在真心的盼我平安。

我心裏一軟,搖搖頭把她輕輕的攬入懷中:“傻桃兒,你為什麽如此善良?我怎值的你如此以待啊?”

她聽後反而哭的更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姑娘,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說著竟不斷的叩著頭。看著桃兒的舉動司馬越與酈廑疑惑的相對一視,荊賢緊蹙著眉頭沉思著,其他各人均流露著困惑不解的表情。

我蹲下身,看著她有如梨花帶雨的一張俏臉躊躇了一下,便大聲的說:“傻丫頭,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水火無情又不是你能掌管的,就算真的救不到我那也不是你的錯,更何況我又沒事,別哭了。”然後藉著為她拭淚的動作在她耳邊悄聲的說道:“桃兒你沒有對不起我。在這個亂世中從來也不存在誰對不起誰。就象在戰爭中,每個人都會為了活命而拚命的互相攻擊,誰也不必說抱歉。”說完不理會她錯愕的神情徑自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這個純真善良又簡單的小丫頭,她一直都是那麽簡單善良的生活著。從來都沒有算計過什麽人,更甭說害人了,恐怕真的是純善到對一隻螞蟻也不忍心見死不救的份兒上了。哪怕要對付的是一個危及她生死與幸福的人也是那樣的猶猶豫豫,即使已明知了反被他人所害也不能釋懷自己曾經有過的惡念。

拉著她站起來我又大聲說道:“快回去洗洗臉,換件衣服。來,把琴給我,你下去吧。”從她懷中接過琴的同時我往她的手裏塞了件東西,輕聲說:“下去再看,你會有用的。”將懷中的琴斜抱著,眼望著初晨的那一抹陽光,我狀似無意的用尾指輕劃過琴弦微微一笑。眾人皆已迷失在我刻意的笑容裏而忘卻了剛才桃兒的那一幕。我卻在心底對自己做個鬼臉,做了五年的花魁我早就知道自己哪個笑容,哪個動作最美最誘人,哼,絕色傾城,這一具空皮囊有時還真有用處。當然對同樣有著傾城之姿的人來說這招就不一定管用,司馬越遠遠的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我。轉開眼不再看他,輕抬手拭了拭額頭我懶懶的說道:“這一夜還真累呢。”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酈廑,她拍拍手說道:“好了,好了,大家都累了一夜都下去歇著吧。阿福,你帶著幾個人把這裏清理一下,看看有沒有未熄的餘燼。春嬸,你帶著廚房的人回去先把早餐做出來,午餐晚餐從簡。其他各攤的管事留下必要的當班的人其餘的放假一天。今天當班的明天去帳房領一貫錢,所有的人月錢加半。”在她條條不紊的交代完後,下人們歡呼一聲道謝後漸漸散去。

大廳上,人人神情各異。司馬越皺著眉低頭沉思著,酈廑無語的陪在他的身邊。如玉和姬瑤也跟來了在一邊坐著竊竊私語。我則悠閑的喝著茶,這泡茶之人真是糟蹋了這極品的雨前白龍井,水一定不是沸了三沸,茶具也必未燙透,未曾倒盅,即使做了手法也不到。喝了一口我惋惜的搖了搖頭,不如改天要來自己泡。和我一樣悠閑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荊賢,他在無聊的把玩著折扇。“王爺,今天大家都累了,不如稍時休息用過早飯再說。”酈廑終於打破了沉默向司馬越建議。司馬越抬起頭卻不是回應酈廑的話,而是將探索的目光牢牢的定在我的身上,:“傾城……我想聽你的解釋。”“解釋什麽呢?我為什麽沒在屋內呢?還是我為什麽會與荊賢在一起?”我心不在焉的答道,心裏仍在惋惜著那杯茶。“傾城,”司馬越走到了我的麵前,擋住了射向我的光線陰影籠在我的身上,這種黑暗讓我有一種壓迫感不由得想微微閃開,但司馬越更快的摟住我:“傾城,你真的不知道為何起火嗎?”我看著他的眼神有一絲的恍惚,這雙多情的眼似乎在哪裏曾經見過,但那雙眼又似乎比我麵前的這雙眼多了些什麽東西在裏邊。“你知道嗎?那時我很擔心,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他打斷我的沉思,又對著我露出他如曇花的笑容。我狀似遲疑的搖搖頭:“不,我不知道。”但在我的心裏卻驀然清明,司馬越就象個戲子,他時而流露的惑人的笑就如同我也會在一些必要的時候買弄色相一樣。眼角的餘光

掃過廳內其餘的人,酈廑是無謂的麵容,而荊賢……他還是低頭玩著折扇,但在他淡然,過分平靜的表象下有些什麽似乎不一樣了。當掃過如玉、姬瑤嫉恨的臉時,我暗笑:“王爺,您說會有人求我死嗎?”這一刻我又恢複了青樓裏那個嬌若豔絕的傾城,慵懶的眼神似有意似無意的劃過如玉和姬瑤。

這無意的一眼卻已足夠將司馬越和酈廑的目光吸引過去,如玉忙搖頭:“傾城,你、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在司馬越的懷裏風情萬種的笑道:“我又不曾說過什麽,姐姐急什麽呢?”這時荊賢終於抬起頭問道:“怎麽沒見夔拓?”我心頭一凜,他竟真的能猜到什麽,還是隻是無意的一問?在看到他清澈了然的眼睛後,我知道他一定想到了什麽。“真的,好象一直沒見到拓。”酈廑也疑惑的看向司馬越。司馬越放開攬住我的手,召喚著豫寧去找夔拓。我忙接口:“夔拓我見過,剛才我打發桃兒回去時他也跟去了。”“是嗎?”酈廑搖搖頭“我怎麽沒注意?”“啊,可能當時太亂了,您疏忽了。”我在極力的搪塞。

他們當然不會見到夔拓,他現在恐怕還在昏迷中,等著我給桃兒的符咒救命。就算符咒已經為他驅走了火中的冤鬼,他至少還要昏迷一個時辰。至於為何起火,我當然知道,嚴格說來這縱火之人就是我,這麽說也不全對。我隻不過拘來火中的冤鬼護住了自己,想害我的人跨過了我用紅線設下的結界,引出了符內的冤鬼上身。隻是沒想到這次的冤鬼過於淒厲,不但上了夔拓的身,還引來一場大火。所以我才那樣篤定荊賢猜不到縱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