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信任你

第六章 我信任你

瑟瑟秋風鼓動著陳雲生的衣袍,前胸繡著的那朵小雲隨著衣衫擺動。他小手握著一根尖利的樹枝,在滿是碎石和枯枝的土地上使勁挖著。枯枝上的倒刺深深地刺入他嬌柔的皮膚,手掌被劃的鮮血淋漓。

使勁挖了兩下,那根枝條由於用力過猛,斷成兩截,陳雲生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向一旁倒去。他急忙伸手扶住地麵,之前被枝條刺傷的手掌接觸到泥土,一陣令人眩暈的疼痛襲來,他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從疼痛中恢複的陳雲生,顧不上手上的泥土,又從一株低矮的灌木上折斷一根枝條。繼續在那個長寬不足半尺的小洞旁刨著土。

樹上一個青衣人已經注視他很久了,此人的神念在陳雲生身上掃過了不知道多少遍。青衣人麵上顯示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你這樣挖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青衣人突然說道。

陳雲生被嚇了一跳,仰望樹枝,看見一個陌生人蹲踞在那裏,如同大鳥一般。今ri經曆了太多事情,他已經對恐懼具有了免疫,就算遇到歹人,也無所謂了。

“我要埋了他。”聲音雖然稚嫩,卻格外堅定。

“他是你什麽人?”青衣人問道。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陳雲生反問道,他雖然年幼,可跟著父親耳讀目染之下,對待陌生人保持著一分jing惕之心。

“你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埋了他。”青衣人輕鬆地說道。

陳雲生仰頭望著樹上那個怪蜀黍,心中說不出什麽感覺。六年的人生經驗顯然沒有告訴他如何處理眼前這種事情。昨夜剛剛放生的驚變令他對於任何陌生人都格外防備。他早就忘記了青衣人的問題,轉而開始考慮自己是否要信任這個人?

看到男孩猶豫不決,青衣人卻越發高興,幹澀的笑道:“小子,看來你身世離奇,似乎還被追殺。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幫你報仇。”

報仇?這個字眼從不曾出現在陳雲生的腦海中,可自從青衣人說出這兩字之後,他便一輩子也無法忘懷。仇恨如同一顆種子,在他白玉一般的識海中生根發芽。為什麽父親和自己平靜的生活總是被人打破,沒有來由的追殺和逃亡,令這個孩子心中一直缺乏安全感。

“我相信你。”陳雲生聲音雖小,卻格外堅定,在瑟瑟的冷風中,他幼小的身體顯得格外單薄,像一隻瘦小的鵪鶉。

青衣人從樹上忽的跳落下來,猶如一隻大鳥一般。陳雲生抬起頭直視青衣人雙眸,此人身長八尺,臉sè蒼白,身上瘦骨嶙峋,一對眸子jing光閃閃,嘴角微微上翹,鼻挺口方,年齡在四旬左右,和他的父親年紀相仿。

青衣人沒有說話,左手結了一個怪異的法訣,向地麵伸去,掌緣剛剛接觸地麵,大地就突然凹下去一大塊,足有七八尺深,他右手憑空一抓,韓鏢師的屍體就緩緩的飄入大坑之中。青衣人一腳跺去,坑邊的泥土簌簌落下,將整個坑填了個嚴嚴實實。

轉身麵對陳雲生,青衣人認真地說道:“我叫飛雲子,你呢?”

“陳雲生。”男孩稍微有些木訥地答道。

飛雲子縱聲長嘯,嘯聲悠遠而高亢,四周的落葉隨著他的嘯聲如雪花般飄飛。

“遇雲得生,好一個陳雲生!”青衣人嘶啞著吼道。

陳雲生並不知道他為何發狂,圓睜雙眼,出神地看著他。

飛雲子揉了揉孩童的頭發,說道:“我師父曾經告訴我,此生遇雲得生,沒想到一語成讖。你可願意拜在我的門下?”

麵對如此直接的邀約,陳雲生猶豫了一會兒,沒有任何概念地問道:“跟你學本事,可報的了仇?”

飛雲子驕傲地望著遠方的群山,筆直的身體如同一顆青鬆,他沉聲道:“報仇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不過,你若跟著我,ri後一定會將那些欺負你的人踩在腳下。”

“我願意。”

……

當陳雲生睜開眼之時,他已經立於眾山之巔了。遠山被白雲籠罩,忽隱忽現,陽光不時地穿過雲層,折shè出七彩光暈。自己站立之地常年雲霧氤氳,百花叢生,山泉流淌,哪裏又似人間的景sè。

原來陳雲生被飛雲子夾著,騰雲駕霧一般竟然飛到了一座絕高山峰之巔。就在山頂之上赫然有一座山洞。洞門旁邊蒼鬆翠柏環繞,靈氣盎然。陳雲生大口呼吸著jing純的靈氣,隻覺得jing神也不似剛才那樣萎靡。

隨飛雲子步入石洞,陳雲生發現洞內有三個石室,牆上有利刃切割的痕跡。飛雲子大喇喇指著一間小一些的石洞說道:“那個房間給你,ri後在其中修行。”

陳雲生發現洞內設施極其簡單,隻有一張石床和一個發白的蒲團,摸著濕漉漉的牆壁,他有種想哭的衝動。

……

飛雲子將陳雲生安置下來後,就又出去了,不足半ri,他就帶著一些糧食穀物回來,還有鹽巴,被褥,和鍋碗瓢盆之類。他將被褥鋪到陳雲生石室的床上,然後又施展神通將山門之後的幾畝林地開辟成田地,灑下穀物種子,這一ri才算過去。

第二天,飛雲子又出去了半ri,回來時,從其一個簡單的小布袋內倒出了三頭山豬。一邊觀看的陳雲生眼睛發直,心中疑問重重,“這麽小的布袋為什麽可以裝下三頭山豬?”

飛雲子看到他疑惑的表情暗自發笑,不待他發問便答道:“沒見過此物是吧。這個袋子叫做乾坤袋,是一件空間類法器,名字中雖然有乾坤二字,可實際上隻能夠存放一個水缸大小的空間。所以很多人直呼其為儲物袋,此物是修行者必備之物,就贈與你吧。”說罷便大大方方的將那個有些古舊的小布袋遞給陳雲生。

陳雲生將小布袋接過來仔細端詳。這個布袋隻有巴掌大小,布sè發黃,顯然已經用了很久了,袋口自然閉合,翻來覆去,找不到絲毫縫隙,如同一塊布做成的。

他對這位準師父的慷慨格外感動,直到多年之後,陳雲生發現這種極其神奇的袋子在修者的市坊中隻需要十塊下品靈石就可購得時,才對師父當ri的寒酸搖頭不已。

飛雲子不再和他交談,而是將山豬扒皮去骨,用鹽巴醃上,放在門外的樹林中熏烤。他苦笑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你仗劍天涯,縱橫了一輩子,到最後反而做起殺豬屠狗的勾當,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