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爭子(二)

第39章爭子(二)

袁姨娘,閨名袁毓。

原是前安國公家,嫡出大小姐,紅珠原本的主家之女。

身為千金小姐,她在家族獲罪後,同樣被編入官伎賤籍,又被人輾轉送到許觀海的手裏。

紅珠當時就有種模糊感覺,自己象是給人當了擋箭牌。

因為風流無雙的許駙馬說,高冷清雅的白蘭花,總要和甜美俗豔的紅薔薇放在一處,才顯出韻致。

原本雲泥之別的主仆,如今卻是一樣身份,一樣待遇。

本身就是莫大的諷刺。

紅珠想,她大概是沾了袁姨娘的光,才能當上這個姨娘的吧?

否則這些大戶人家,若不是身家清白的女子,哪裏能掙到正經名份?

可就算當了擋箭牌,那也沒什麽。

紅珠想,隻要有了孩子,哪怕是個女兒,她也一樣有奔頭。

可偏偏,沒有。

連懷都不曾懷過。

沒有人叫她喝避子湯,更沒有人往她房裏放麝香,可就是懷不上。

許家請來的大夫,永遠都隻會說,大概是緣份不到。

紅珠想私下出去看看,又哪裏可能?

許家給了她錦衣玉食,卻也給她造了一道金絲籠子,根本就飛不出去。

有時,紅珠也自己勸自己。

算了吧。

要不是遇到許觀海,她能遇著什麽好人家?還能這樣呼奴使婢,吃穿不愁?

畢竟曾經入過賤籍,許府能容她進門,已算格外寬容,還想要孩子,也太癡心妄想了。

可天長時日,太難熬了。

尤其看著後院裏的孩子一個一個出生,紅珠想當娘,想得發瘋。

她在這世上,本就無依無靠一個人。若還不能有個孩子,她這輩子活得還有什麽意思?等她死了,又有誰記得這世上,曾經有過她這麽一個人?

袁姨娘認命了,她不認!

她還是得趁年輕,想想辦法才行。

成安公主府。

許觀海忽地打了個大大噴嚏,揉著鼻子,對女兒繼續絮叨。

“……得虧我去看了一眼,那餘氏一味貪錢,竟是把大半座山頭的老藤都快砍光了。管著那處的徐老頭說,明年那造紙坊還能不能開張都極有問題……”

成安公主怒道,“不中用的奴才!這等事為何早不來報我?”

許觀海涼涼道,“報你?人家有什麽門道來見你?若餘氏還在,隻怕嘴還沒張開,就被打出府去了。”

成安公主噎回去了,他才繼續道,“但這徐老頭說,除了藤紙,他們還會造竹紙。寫字一樣爽滑流利,隻不適宜山水潑墨那些。但若是降降價,賣給窮書生,雖賺得少些,一樣有利可圖。故此我便想著,那衛家在南方溳水,正是盛產竹子之處。莫不與那小子合作,讓他組織鄉民,砍伐竹子,水路運上京城,彼此得利。”

成安公主這才有了好臉色。

她這駙馬雖然氣人,腦子還算好使。

“這樣要緊話,你怎不早說?”

許觀海橫她一眼,不想接話。

隻見女兒垂眸思忖片刻,反道,“父親既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之漁。何不幹脆大方些,把人情落到實處?”

她說到這兒,許觀海就明白了。

可看一頭霧水,瞪大眼睛的成安公主,不得不又解釋幾句。

“我原也想過,那竹子雖能以水路運上京城,到底麻煩。但若是讓徐老頭帶著人去到德安府,開立新的造紙坊,隻怕是有人不樂意。”

“我當然不樂意!”成安公主理直氣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若讓衛家學了造紙術,回頭還不甩開我們單幹啊?阿顏你別傻好心,小心給人做了嫁衣。”

真稀奇,她居然還知道給人做嫁衣了。

許觀海來不及開啟嘲諷,許惜顏便果斷道,“那就讓人學去。這世上財路千千萬,咱們先賺了這一拔,過幾年說不定自己都不想做了呢?又不是什麽暴利,擺明要以量充數的。若無衛家那樣深得民心,能一呼百應,光憑我們自家夥計,能做幾何?”

許觀海手一指,“還是你跟爹想到一塊兒去了!咱們也就如今這幾年難關,待回頭山林重養起來,還可以繼續造更貴的藤紙嘛。好在那餘氏隻是要錢,並沒有太糟蹋田地。我那日還請了個農事小官過去一並查看,說若是好生打理,還是甚有出息的。”

他又橫成安公主一眼,“隻那些莊頭我瞧著不太行,一味刻薄佃農,還有敢私下放起高利的。回頭若鬧出事來,給禦史彈賅……”

成安公主自覺在女兒麵前失了麵子,又惱了,“你這駙馬是紙糊的麽?還怕了他們不成?”

聽聽這話,許觀海又想發火了。

許惜顏略頭疼,“父親不是這個意思,隻這些都是母親的人。他若不問過你,就自行處置,你回頭又要怪他不給麵子了。我看不如這樣,母親將公主府的印信令牌給父親一塊,以後這等小事,就由父親自行處置,省得聽了生氣。”

這話倒是在理。

成安公主想想,除了印信,她把公主府的侍衛也拔了一隊給許觀海。

“往後你去打理我的產業,便把他們帶上。有那不聽話的,就地打殺了便是!”

暴力公主,就是這麽有決斷力。

卻也挺解氣。

許觀海收下,便要去找衛績了。

成安公主巴不得他快點走,立即要帶女兒去看她這幾日“勵行節儉”的“豐功偉績”。

“我聽阿顏你的,親自去庫房看了,挑了好些綢緞珠寶出來。阿顏你也拿去做幾身新衣,省得白放壞了。”

許觀海立即想起女兒接下親娘的重任,“光做新衣有什麽用,你也瞧瞧最近有沒有什麽宴飲。帶女兒走走,結結善緣。”

成安公主下巴高高昂起,“我的女兒,要結什麽善緣?難道不該別人來巴結我們嗎?”

許觀海,無言以對。

成安公主還得意洋洋,“阿顏你想見誰?我這就去下帖子。我成安公主府的宴席,不信還有誰敢不給麵子。橫豎父皇隻是禁了我的足,又沒說不許我請客。”

許觀海簡直跟她沒法溝通。

誰在被皇上禁足期間,還敢大張旗鼓的擺酒請客?

也就這個蠢婦!

許惜顏卻明眸微閃,忽地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