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殺伐(三)

第30章殺伐(三)

程寡婦又捂著臉痛哭起來。

滿室惻然。

她以為這些貴人不懂,可尉遲家也是鄉下來的,怎會不知?

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還帶著兩個半大女孩。

就在老家鄰鄉,就有過類似的情況。還是爹爹在世,隻不過重病在床,他家女兒就被鄉裏的閑漢糟蹋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後那女孩幾乎被全鄉大半男人糟蹋了個遍,懷了娃娃都不知道到底是誰的。

後那女孩趁著過年,點了鬆油火把,半夜裏把那些人家的房子全燒了,傷亡慘重,轟動一時。

要不是丈夫過世時,孩子們尚且年幼,擔心受欺負,蕭氏何至於忍氣吞聲這麽多年,就是不分家?

程寡婦哭了一時,忽地對許惜顏砰砰叩頭道,“小姐,我犯了錯,我該死。隻求您,求您能不能發發善心,管管我的女兒?她們都能做活,能吃苦。隻求您日後給她們尋個老實丈夫,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便罷。我就是死了,也算有臉見我兩個丈夫了。”

她哭得哀婉,蕭氏等人無不動容。

隻有尉遲煒,臉都快黑了。

他還以為真是自己英俊瀟灑,才有人投懷送抱,原來壓根不是這樣!

人家從頭到尾,心裏隻記掛著兩個前夫和前夫的女兒,半點就沒把他放心上。原不敢殺人的他,凶狠起來。

“這樣賤人,打死了事!”

許惜顏冷冷看他一眼。

周謙把他攔下,強忍不屑,“大爺,這事您還沒脫身呢。再鬧,您也得吃官司的。”

尉遲煒這才老實下來。

許惜顏看向蕭氏,“太太,你願意收留她兩個女兒,當幾年丫鬟麽?回頭我派人送她回去,隻說她是有冤難訴,才假意勾引府上,實則是想進京求助的。尉遲家宅心仁厚,幫她演了出戲。待查明實情,才幫她討還家業,兒女團聚。”

“行啊,娘,你快答應吧!”這是尉遲均,少年郎總是正義感爆棚,樂於助人。

尉遲海有些遲疑,“可那醜事,都被夥計撞破了……”

許樵忍不住道,“給點錢,讓他改口不就完了?”

哎,尉遲海眼前一亮,“對呀!這樣一來,我們家豈不還能得個善名?”

這時候,他倒活潑了。

許惜顏冷道,“給錢封口,反而壞事。程氏,你名聲已損,想要重得人敬重,非吃點苦頭不可。你怕嗎?”

程寡婦眼中閃出異樣神采,“我不怕!小姐若能讓我回去,要回家業兒子,等我的兒女們都成家立室了,我必來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許惜顏淡道,“那你先下去,回頭我自有安排。走吧。”

少女起身,叫許樵回家。

可這正說得熱血沸騰呢,這就走啊?

許樵還依依不舍,尉遲家也沒搞清楚狀況。

門外通傳,許觀海已送來了兩壇美酒,並要接女兒回家了。

許惜顏跟蕭氏說,“太太把酒收好,先不要喝。再準備些香燭,最好是親手做的點心,準備祭祀。”

祭祀誰呀?

尉遲堅疑惑著問,“莫非我家先祖,也跟衛氏一般,在那先賢祠裏有份香火?”

那就太長臉了。

尉遲海忍不住,凶了溺愛的長孫一句,“呆子!不懂就少說話。”

尉遲家先祖可是犯了站隊的大錯,怎麽可能還有供奉在先賢祠的資格?

就算對這個凶巴巴的小郡主不大喜歡,但尉遲海也不得不承認,這丫頭確實能辦事。

瞧把那個凶悍的程寡婦,三兩下就解決了。

“郡主,你是要我們祭祀誰啊?”

許惜顏偏不告訴他。

隻說,“還請府上齋戒沐浴三日,緊閉府門,不要外出,回頭自然知曉。”

蕭氏道,“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就看少女今天替她狠出了口氣,至今還罰那驕橫的小姑子跪在簷下,她就信她。

隻尉遲家好容易來了京城,還以為能大吃大喝,出去開開眼了。誰知竟是要做三天和尚,自然一片怨聲載道。

蕭氏關了門,卻淩厲發了狠。

“這來了京城,不比從前在鄉下。誰不聽話,受不得管束,壞了二郎名聲,即刻就領了盤纏回鄉下去!別說我們二郎不肯提攜鄉親,隻說是我翻臉不認人罷了。”

對這樣一個守寡數年,拉扯孩子長大的媳婦,真要是豁出臉麵,撒起潑來,尉遲海還當真奈何不了她。隻得鬱悶回屋,去清點他的錢財了。

此時,才又得知一個晴天霹靂。

這些金光閃閃的玩意兒雖好,可除了擺著好看,半點用處也無!

甚至保管不當,有了損毀,還得治他一個藐視聖恩的罪名。

尉遲海當即不要了,“那還是拿去給二郎他娘管著吧。”

周謙攔道,“老太爺萬萬不可!雷霆雨露,皆是皇恩。這皇恩難道是您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麽?”

尉遲海目瞪口呆,這竟是粘上一張狗皮膏藥,還甩不脫了?

“可,可皇上哪知道咱家的事?你不說我不說,不就完了?”

周謙笑得更苦,“論理這話不該老奴來說,可不說又是不忠。咱家現今的奴才,可全是官奴。”

當中有多少皇上的眼線,他不敢問,也不敢說啊。

且不提尉遲海唉聲歎氣,直如被上了緊箍咒的老猴子,那邊許樵隨許惜顏上了馬車。

論理兄妹都大了,不該同車,可他今日實在太累,且天色早黑,就稍稍逾禮,鑽妹妹馬車,一並回府了。

“二妹妹讓尉遲家齋戒,到底所為何事?”

許惜顏拉開車中抽屜,給他倒了杯茶,又從荷包裏掏出一粒恐嚇程寡婦的毒藥,遞給他。

“細想。”

這,這是想不出來,就要命麽?

許樵得了杯水,總算是活過來了。

再嚐那毒藥,原來是顆蜜棗。

這法子好,得記下,日後嚇唬人。

可吃完肚子更餓了,還想要。

許惜顏幹脆連荷包都送他了。

許樵繼續猜,“難道是預備著聖人召見?論理也不應該吧?”

若尉遲圭在,還有那麽一丟丟可能。

但如今這麽一大家子不懂事的鄉巴佬,皇上是有多無聊才會見他們?

許樵愁眉苦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

“求二妹妹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