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生非(一)

第25章生非(一)

眼看太醫進屋,蕭氏說起好話,“多謝郡主替我們想著了。否則我們初來乍到,哪裏有這麽細心?我家老爺子啊,最是要強,這不是怕麻煩了你們麽?”

許惜顏投桃報李,“夫人謬讚了。還是虎威將軍孝順,我們父女不過借花獻佛罷了。這位孫太醫,亦是宮中出名的好脈息,最擅內症。”

蕭氏忙上前客氣。

孫太醫賣了許家一個麵子,又白撿尉遲家一份人情,自然樂意。

“尉遲將軍為國效力,下官也很仰慕他的忠勇啊。能來府上略盡綿力,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尉遲煒也想上前接話,可有許觀海這個伶牙俐齒,愛說愛笑的駙馬爺在,硬是找不著機會。

就連原本給許惜顏擠兌得生悶氣的尉遲海,都被他三言兩語給逗樂了。

“我單名一個海,你叫許觀海,足見咱們爺倆有緣哪。”

許觀海擊掌,“為此當浮一大白!老爺子好酒不?”

尉遲海眼睛亮了,“你也好酒?但老夫我不可愛你們那些甜酒,沒勁兒。我們北方來的,就好個烈的!”

許觀海一臉嚴肅,“先請孫太醫把脈,要是老爺子身子無事,我家有珍藏數十年的好酒,必親送府上,與老爺子不醉不休!”

“好!”

尉遲海越說越投機,高興得胡子眉毛都快飛起來了,“我這身體好得不得了,能有什麽毛病?中午還吃了一大碗肉呢,晚上就留下來喝酒吧。”

但孫太醫能同意麽?

必須不能啊。

能當太醫的,都是人精。於是把脈之後,他就說了。

“老爺子雖身體底子不錯,但一路奔波勞碌,難免有些浮火。到底郡主心細,看得真切。”

嗯,這份人情,是賣給許家的。

又道,“老爺子早年生活辛勞,脈象裏到底有些不足。與駙馬的酒局暫且需得緩緩,先好生調養半月,適應了京城水土再說。半月之後再換成丸藥,就沒那麽苦了,早晚各服一粒便是。”

身為一個太醫,察顏觀色的本事不要太強。

虎威將軍府,除了不在的將軍,當家作主的,是輩分最老的尉遲海?

必須是將軍親娘啊!

沒聽他說完之後,蕭氏雙眼都放光了麽?

管你有病沒病,先吃半個月苦藥再說。有這段時間,也足夠一個當家主母料理好家務了。

許觀海連連點頭,“上了年紀的人,是該好生保養。聽孫太醫的沒錯,我家老太太還一直吃著你配的人參養榮丸,說是極好。”

人情往來,便是這般相互捧場了。

而尉遲海一聽人參什麽丸,也覺是個好東西。

如今孫子掙出大富貴,他是要好好保養,長命百歲來享福,可不能跟那個死老太婆似的,一隻雞就吃死了。忒沒福氣!

“既然太醫說了,那咱們酒局先等等。隻那酒你可收好,別給人了!”

許觀海一笑,“瞧老爺子說的,咱們不能一醉方休,還不能小斟兩杯麽?孫太醫,應該無妨吧?”

孫太醫也笑,“早晚吃著藥,自是忌酒。頂多午時小斟一兩杯就好,可千萬別過量。否則老爺子吃著不見效,我可不認賬的。”

尉遲海連連點頭。

他生平最是好酒,要讓他戒掉,那真比殺了他還難受。

許觀海也爽快,“那回頭我就先送兩壇子來,不過不能給您老人家。給太太管著,省得您老聞著酒香,肚子裏的饞蟲就管不住啦!”

尉遲海哈哈大笑,越發覺得跟他投緣。

要說這當爹的如此風趣幽默,怎麽養個閨女,卻是又凶又冷,活跟隻小母老虎似的。

好在孫子沒娶進門,否則那還了得?

正想拉著許觀海說幾句體已,讓他好生管教下女兒。屋外卻是一陣喧鬧,有個女人似在尖聲高叫。

“……憑什麽不讓我進去?如今我也是家裏的人,孝敬老爺子,自是本份!”

蕭氏聽著聲音,臉色便難看起來。

就連尉遲海,也現出幾分尷尬。

許惜顏不動聲色,察覺到這一家子的變化,看了琥珀一眼。

琥珀出去了。

屋外的喧鬧,也很快安靜下來。

許惜顏方對許觀海道,“尉遲老太爺既已看過,父親要不要請孫太醫,也去家裏看看大哥哥?”

許觀海看她一眼。

你一人擺得平麽?這一家子,可不是好纏的。

不過再看女兒那張沉靜小臉,他笑著接話,“正想說這事呢。一事不煩二主,孫太醫,我們家的情況你也是曉得的。長兄就那麽一個獨苗苗,煩你去走一遭了。”

孫太醫時常出入權貴後宅,最是清楚這些陰私之事。聽著院外動靜不對,便知道有事了。

當即笑道,“那可不能白走這一趟,駙馬爺送老爺子的好酒,我也得要一壇子。”

“那是自然。”

二人打著哈哈就想走,冷不防許惜顏又把衛績給叫上了。

“父親有好酒,倒是也替女兒送衛校尉兩壇。我記得京城太祖建的先賢祠裏,也有衛家一份香火,他又出身溳水德安府衛氏。難得上京,正好前去祭拜。”

哎呀呀!

這番話說得尉遲家人皆是一頭霧水,卻見孫太醫和許觀海都眼睛亮了。

許觀海上下看著衛績,“原來是忠義之後,怎不早說?”

孫太醫尤其跺足,“我家夫人的外祖母,正是出自洈水衛氏,跟你們一脈兩枝。溳水衛氏遭難,我家夫人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淚,你這孩子既來了京城,必要去我家坐坐不可。走走走,駙馬,咱們趕緊去你家瞧過,我就要帶著內侄歸家去了。咱們上車細說,家裏可有難處?長輩可曾安好?俱是自家人,萬不要客氣!”

這番話,他說得語出真心,半分不假。

畢竟世代為醫,多幾份仁心。

德安府衛氏為護百姓,遭此大劫,凡心中有正義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忘記。

但,

總要有個人提起。

許惜顏做到了。

以最恰當的方式,不著痕跡的將衛績推向京城官場。

不賣慘,不故意博取同情。

相信今日之後,會有更多有心人,或跟衛氏有千絲萬縷關係的人,願意向他示好,助他一臂之力。

而這,正是大劫後的衛家,迫切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