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少女與黿
第013章少女與黿
入夜,天色暗了下來。
寧雲郎慢慢走回住處,推開了門,一盞燭火透過窗紙隱隱現出屋內之人的身影,淡淡的煙霧升起,陸輕羽燒香祭拜完師門之後,便將那兩幅畫卷收了起來。
寧雲郎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走到桌邊坐了下來,說道:“你何時回來的。”
陸輕羽看了他一眼,說道:“日落之前。”
“事情辦的如何了?”
陸輕羽聞言眉頭微蹙,道:“不過是些不入流的勢力,倒不至於大動幹戈,蜀中山脈眾多,落草為寇的賊人更多,隻是其中真正出類拔萃的高人卻沒幾個,便是收攏了這些人手,想要一舉成事,怕是癡心妄想。”
寧雲郎卻笑了笑,說道:“蟻多咬死象,何況也並非都是無用之人。”
陸輕羽卻問道:“那你今日去曹府?”
“也沒什麽要事,倒是那龐都統回來了,似乎查到點線索,也曾暗示過我,隻是被汝熊擋了回去,好在那名為宋愚的官員也不曾在意這些。”寧雲郎想了想說道。
陸輕羽微微詫異,沉吟片刻道:“那倒也是樁麻煩,不過你說那宋愚既然是兵部的人,斷然和十六衛沒有舊情,倒也不必擔心這些。”
寧雲郎聞言點了點,剛要說話,卻聽她說道:“明日我要去一處地方,或是要三五日才回來。”
寧雲郎卻沒問她何事,隻是說道:“你來蜀川便是為了此事?”
陸輕羽點了點頭。
寧雲郎頓了頓,道:“萬事小心。”
陸輕羽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蹙眉道:“若想修成內功,一日都不要鬆懈。”
說完,伸出手來,掌心握著一個小瓷瓶,隻聽她說道:“我替你調了些藥,配上你那株靈芝,倒也有幾分神妙功效,就算你資質再差,踏入小成之境也不是問題。”
寧雲郎點頭謝過,才發現她的外冷內熱,似乎才是最動人的地方。
“走吧,繼續修煉去……咦,怎麽會有雨聲?”陸輕羽微微詫異道。
寧雲郎推開窗戶,一股清涼的風撲麵而來,帶著冰涼雨粉,拂過臉頰,涼絲絲的。
陸輕羽走到他身旁,向外看去。
寂靜而黑色的夜裏,天空飄著雨,整個天地一片混沌沌的,目光所及,遠處燈火萬家,隱約閃爍著光亮,雨絲從空中滑落,在這寂靜的夜色中,在女子淡淡的思緒中,仿佛帶著幾許難解的溫柔和惆悵,卻明白這萬家燈火,卻無一盞再為她而亮。
寧雲郎似乎看出她情緒中的失落,並沒有叫醒她,隻見她精致的臉頰上有幾絲細雨劃過,風吹起她一縷青發,眼中帶著七分回憶兩份惆悵一分淒涼的美,怔怔出神的看著。
燭火搖曳,在風中忽明忽滅,發出劈啪的聲音。
“下雨了啊。”陸輕羽忽然幽幽的說道。
寧雲郎應了一聲:“是啊。”
陸輕羽又凝視了這夜色一會兒,緩緩轉過身子,回到桌旁,低聲道:“把窗戶關上吧,有些涼了。”
寧雲郎點了點,將窗戶關上,見她似乎情緒有點低落,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的修為高高在上,她的身份遙不可及,可她終究隻是一個身負宗門血仇的可憐女子。
盤坐在蒲團之上,寧雲郎放空心思,照著她說的那樣養氣於胎,天下內功無一不是丹田修起,陸輕羽傳授給他的這門心法,並非劍閣弟子平日裏修習所學,彌足珍貴,氣機引導的方法倒與別處大同小異,卻厲害在貫通大小經脈的效作,道家所謂煉精化氣便是修的腹中一股真氣,真氣若能離體而出,便是修煉有成了。
隻是打坐了半晌,腹中還是空空如也,除了丹田之上有股熱流經過,再無其他感覺,不過他也不覺得氣餒,反倒覺得諸多玄妙,比起世間俗事來,更要有趣幾分。
見陸輕羽已經回了自己房間,寧雲郎便也回去了,下雨的夜晚總有種難言的惆悵,淋濕在每個人的心頭。
“武道宗師啊!”寧雲郎低低念了一句,他沒有修煉還好,但這些日子接觸到這些以後,才深深體會到要達到這種境界是何其艱難。
他又想起那日陸輕羽和十六衛中的那位將領的交手,說是驚心動魄也不為過。
他吹了燈,和衣躺下,陸輕羽傳授的那些口訣心法,如往常一樣在心頭念過,忽然一股熱流從丹田流出,直抵百會天靈,讓他陡然一驚,直起身來,等那氣流遊走一周以後,緩緩平靜下來。
而少年的心,卻一夜未曾平靜。
……
青蓮山頂的崖坪上,山陽是那飛流直下的白練瀑布,山陰卻是一片廣闊無垠的湖麵,春水**漾,碧波無暇。
湖名春亭。
李老頭平日裏最愛喝酒睡覺,尤其是瀑布旁的那塊青石,躺著別提有多安逸,隻是如今後山被那群人鳩占鵲巢,倒也不願去湊那個熱鬧,騎著毛驢往那春亭湖邊去了,路過的山楂樹開滿了白色的花,聞著有淡淡香味,也不刺鼻。老頭取出魚竿,坐在樹下悠然垂釣起來,身邊竹編小籠裏放了些野果,被那在一旁無聊的毛驢時而偷吃掉幾顆。
李老頭笑罵道:“你這畜牲,學人飲酒也就罷了,還學會偷吃果子了,若哪天老夫心情不好了,就把你賣去城裏換酒錢。”
那毛驢竟然朝他翻了個白眼,揚著蹄子逛悠去了。
李老頭搖了搖頭,剛想罵它兩句,異象橫生。
平靜的湖麵上驟然波濤洶湧起來。
一道驚天的水柱噴天而起!
水浪如同脫韁野馬撲麵而來,可憐李老頭還沒弄清楚什麽狀況,已經變成了落湯雞。
隻見那湖麵越發的激**起來,似乎有什麽東西從湖底緩緩出現。
李老頭定眼一看,搖頭苦笑道:“我說你這丫頭,出來不能動靜小點嗎,被你這一鬧,讓我還如何釣魚了。”
湖水似乎被什麽分成了兩半,一道巨大的影子從湖底緩緩遊了出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隻巨大的老黿,龜甲足有數丈之寬,那雙眼睛如同燈籠一般,脖子上布滿了青苔,不知在水下睡了多久,而它的背上,站著一個黑瘦的少女,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淺灰短襖,身後背著一把黑色傘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