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1/3)

張景東坐上辦公室副主任的位子後,卻因口頭、實際工作能力、群眾威信、綜合協調能力均功饋一簣,僅幹了一年副主任,已感到有點力不從心,且今後也難以遊刃有餘了。當然,這也是祝冠英至今也難以將他名正言順扶正的緣由。

為了擺脫這種疲於應付的不利局麵,更主要的還是為了能捷足先登空缺這個奔向仕途的捷徑,張景東決定抓住這個難逢良機,不惜付出高昂代價,也要把這個空缺爭到手。

經過幾乎是幾個不眠之夜的苦思冥想,張景東趨於清晰的紛紜腦際,終於閃出一個四管齊下的萬全之策。

張景東對沈其明的廉正口碑已有所耳聞,這次又側麵了解了一下,均異口同聲地反映他從不受賄和徇私情。張景東聽後雖有點失望,但他還不死心。

當他登上沈其明家的五樓時,也不知是上樓累的,還是心情仍難免有所緊張,開始氣喘籲籲,心泵也猛烈地撞擊著胸壁。為了緩和一下情緒,他兩腿叉開數了一百個數,但,當他伸手摁門鈴時,手卻有點顫抖,趨於平緩的心律也加快了節奏。

雖然沈其明欲讓其他來跑官者也吃閉門羹,但因門鈴響時恰值其四樓來拜年的鄰居告辭,不得已開了門。

張景東進屋後,把裝有兩瓶“茅台”,兩條“中華”,五萬元現金的大禮包,放到了電視櫃上。然而,掃了一眼顯然裝有現金和貴重物品的禮包,沈其明卻勃然變怒:“張主任,雖然我並不提倡拜年,但你既然來了我還是歡迎的。不過,不管是平時還是年節,禮品和禮金我一概拒收!”

張景東雖然從其嚴辭和堅定的神態中,感到了收下的希望頗為渺茫,但,仍抱有其言與行或許有相悖的可能,所以,忙解釋道:“頭一次來沈局長家拜年,帶點禮品是人之常情,信封裏的那五萬元錢,是我借給你愛人治病用的……”因他已獲悉沈其明之妻患了胃癌,需要做大手術,故而如是說。

沈其明之妻賀淑蘭聽了心裏熱乎乎的,感動地望了他一眼。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沈其明雖有所感動,但,還是說:“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崇尚君子之交淡如水。實事求是地說,我妻子動手術確實需要錢,但,我可以向親朋挪用,絕不向下屬借,免得說不清,惹來不必要的麻纏和煩惱!”

張景東環視著簡潔的陳設,及僅有十平米的臥室,忽地想起他幾次分房都讓了出去,尤其是最近一次他把分到手的兩室一廳的新房,讓給了一位住著險房的主任科員。

由此使張景東想到,在局級幹部中住這麽窄巴的舊房的,恐怕已經絕無僅有了,不禁油然而生敬意。

寒暄了幾句後,張景東把話扯到了正題上:“沈局長,我求你件事……”

沈其明明知故問地:“什麽事?”

“幾位領導提拔我當上副主任,並讓我主持工作一年多了,從實踐中我體會到,當好主任不僅需要有很強的綜合協調能力,而且,也需要有一定的資曆,而我在這兩方麵都有點欠缺,因而,工作開展得不夠順利,並有一種力不從心之感。所以,想請沈局長幫我調換一下科室……”

沈其明當然曉得他所謂力不從心的冠冕堂皇的托詞,及其羞於啟齒的自身素質方麵的真正原因。但卻並不苟同和謙就,故而說:“我理解你的苦衷。你和其他幾個優撫科科長人選,我已經有所考慮,而且,也準備在領導班子會上提一下。”

張景東雖然也聽出了希望,但也聽出了擔憂——他僅僅是其推薦的人選之一,而且,尚不屬於重點推薦。同時,也聽出了其言辭中不乏推托和敷衍的意味。故而試探地問:“沈局長,你認為兩位局長讚同你推薦我的可能性大不大?或者會傾向於你推薦的人選中的哪一個?”

沈其明對其打破沙鍋問到底並不以為然,直言不諱地:“以我看呐,兩位局長既不會簡單、孤立地看待我的推薦,也不會輕易表態傾向我所推薦的哪一個;但卻會把我推薦的人選,和他倆心目中的人選加以衡量、比較和對照,從而確定各自所推薦的人選。”

而張景東卻認為,他還是巧妙,甚至於有意識地把自己的問話繞開了,不由得問:“沈局長,你以為我在你和兩位局長要推薦的人選中,屬於下遊、中遊、還是——?”

盡管張景東躊躇滿誌,流露出一種勢在必得之氣勢,並滿懷希望而來,甚至於不惜工本。如果他直述己見,無異於給其靈利智昏的大腦潑冷水,而且,其也不會心悅誠服。但,他又不想曲意迎合,言不由衷,便委婉地說:“這我也說不準。不過,知己者莫過於自己,任何人對自己都應該有個正確評價,你可以在兩個素質,政績和群眾威信等幾個方麵,客觀地、實事求是地和有競爭優撫科科長能力的方敬德、季良等人作個比較……”

盡管沈其明在說這番話時盡量不露聲色,但,他還是感到了其言外之意,並感到其話味中潛台詞的絲絲寒意不僅刺耳,而且尚刺得他的自尊心隱隱作痛。

因為張景東不得不承認,若論文筆、口才、實際工作能力和群眾威信,他遠不及方敬德,稍遜於季良,僅比範冰漪略勝一籌。但,範冰漪一則是局裏小幫派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二則與祝冠英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微妙關係,三則有其雖退居二線的人事局局長,但卻仍有活動能力,並因把副手扶上了正座間接有一定實權的老公公,似乎令他僅靠行賄所難以企及。

其實,正因為張景東已意識到了自己上述的弱勢,所以,他才欲借助於他人難以相比的加大行賄法碼來彌補、來增強,以企?拙泳赫?優勢。因而,他聽了沈其明溫中挾冷,棉中帶刺的委婉之辭,無異於當頭挨了一棒。盡管如此,他仍堅信金錢的無窮魅力,不僅能買通其它門路,也能買通仕途。並認為在拜金主義思潮的潛移默化下,不吃葷的領導畢竟鳳毛麟角。所以,他仍對沈其明抱有收下他禮金的希望。同時,張景東也意識到,再試探下去也不過如此,便佯出一副站起來抻個懶腰的樣子,然後快步向門口奔去,並唯恐聽到沈其明讓他把禮金拿走的話音。沈其明對他這一著已有所意料,他未聽到沈其明讓他把禮金拿走的慶幸心理剛產生,便追來了“把你的禮金拿走”的嚴肅聲。

他雖停住腳步,但也隻是側過身看了一眼沈其明,乘其站著未動之際,跨到門口正要開門,被衝過來的沈其

明拽住了:“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是什麽行為嗎?對於你來說就是行賄,對於我來說就是受賄,不過,你進貢卻找錯了廟門,不管誰送多麽貴重的禮金,就是送一座金山,我也拒收!”

這擲地有聲的錚言,雖然使張景東感到讓他收下的希望極其渺茫,但他仍抱有一絲希望,試圖做最後一試,冷不防掙脫沈其明拽著他右胳膊的手,推開門剛邁出一步,便聽到了沈其明的怒喝:“站住!若想讓我給你幫正忙,就乖乖地把你的禮金拿走;若想讓我給你幫倒忙,就把禮金放這兒。不過,過了節上班的第一天,我就把你的禮金拿到局裏曝光;並以行賄為由,取消你競爭優撫科科長的資格!”

張景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怯懦地望著沈其明,見其態度根本沒有好轉和緩和的餘地,隻好灰溜溜地把禮金拿走。

張景東悻悻地走著,通過切身實踐,始信沈其明不受賄不徇私情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不由得肅然起敬。

張景東看了一下表,快十點了,便打的奔向郝小戎家。

張景東給郝小戎及其妻唐曼娜拜過年後,便把被沈其明拒收的禮金放到了客廳的酒櫃旁。郝小戎瞥了一眼禮金包,餅子型臉上的雙眼皮小眼兒,便笑成了一條縫;其妻的目光剛落到禮金包上,銀盤般臉上亦綻開笑靨。

張景東比去年陡增慷慨的緣由,他當然悉知,也曉得其有雄厚的經濟後盾。而且,父貴子榮、子顯的張景東無論是在穿戴上,還是在抽煙喝酒的檔次上,均比局裏其他人高出幾個檔次——僅有抽“中華”喝“茅台”的祝冠英與他並駕齊驅。

對於張景東這種富豪子弟的饋贈,他不禁滋生出多多益善的欲念。故而,他又把在裏屋看書的雙棒女兒叫出來給張景東拜年。

張景東對這一著已有所預料,便從兜裏掏出一迭百元一張的嶄新大鈔,唰、唰、唰……各點了六張給了其兩位千金,並有煞介事地說:“這叫六六大順,郝局長,大嫂,我預祝兩位聰明又俊秀的千金,來年順順利利地考上名牌大學,來它個雙喜臨門!”

郝小戎笑嘻嘻地:“借你的吉言——那可太好啦!”說到這兒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倏地收斂,“好是好,不過,據說一個大學生剛開學就得繳近萬元的各種費用,你大嫂下崗了,單靠我這點收入,月月光還有點緊巴,連平時的那點積蓄也貼補上了,就是砸鍋賣鐵也湊不齊呀!還不得急死,愁死呀!”

張景東乘機套近乎:“郝局長,論職務你是我的領導,論年齡你是我當之無愧的大哥,常言道,兄弟如膀臂,哪有大哥有難處小弟袖手旁觀的?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倆侄女上大學的費用,我全包了!”為了表示一下誠意,他從拎來的包裏拿出那個鼓鼓的大信封塞給郝小戎,“大哥,這五萬元你先用著——就算小弟我給我倆侄女的智力投資吧!”

郝小戎不禁眉開眼笑,但卻言不由衷地:“哪能要你的錢!”

盡管他如是說,但,張景東從他曖昧、猶豫神態和不甚堅定的語氣中,還是洞悉他的貪婪心理。為了讓他吞下其拋出的誘餌,張景東采用了激將法:“大哥,你這樣說,就是不願認我這個愚弟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