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非對錯
第六章是非對錯
銀輝下,白衣的男子似剛剛踏月而來的仙人,朦朧的光輝似衣裳般披在他身上,更添縹緲孤高之意。墨黑的雙瞳,清清冷冷,帶著仿佛洞察一切的通透,落在男人身上,“別再執迷不悟了,現在收手,還可入輪回轉生。”
“收手?你讓我收手?當初我那般哀求於他他為何不收手?!為何那時沒有人讓他收手?!現在你讓我收手,那我所受的痛苦屈辱就白受了嗎?!不可能!”淒厲的女聲歇斯底裏,有些瘋狂,眼神帶著不顧一切地決然,“就算我報不了仇,我也要殺了這個老東西!”反手折下一截竹枝,高高舉起得手帶著凜然的風聲刺向男人的身體!
眉頭一斂,他雙手結印,小小的鈴鐺飛起,在結印變換的同時鈴鐺幻化出無數個,將男人團團圍住,鎖鏈般捆著他的身體,或者說女子的魂魄。所有一切皆在瞬息間完成,那截竹枝在距離男人胸口不到一寸之時倏然頓住,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啊——放開我!放開我!”尖利的聲音,夾雜著痛苦,男人的身體上若隱若現著一名女子的身影,長發散亂,麵色慘白。
神色不變,他分開的雙手慢慢合攏,隨著他的動作,鈴鐺發出了清越的聲響,同時慢慢變得透明。女子的形體開始不穩,扭曲著好像要分散,喊叫得愈發淒厲。
“你不怕把這個人的魂魄也一並散了嗎?”刺耳尖銳聲音,出自魂魄不穩的女鬼。
“不怕,因為我不會殺了他。”好似在劉府的問話,他也說不怕,然後祭出了鈴鐺。也許當時還有一句話沒說——不怕,因為我不會殺了他。
“我能被鈴鐺影響他的魂魄也能,你憑什麽說自己不會殺了他?”又是一聲鈴響,束縛得更緊,女子聲音驀然拔高,尖利無比,身影搖晃得更加厲害。
“因為它隻對死魂有用。”平靜到有些無情的聲音。雙手一合,第三聲鈴音響起,鈴鐺變得愈發透明,伴隨著女子無比淒厲的尖叫,搖晃不定的身影終於潰散,化作顏色不一的光團四散開去,同時消散的還有那怨懟不甘的聲音:“我詛咒你!詛咒你——!”
詛咒什麽?不知道,因為她還來不及說完,魂魄便已散開。
看著在眼前漸漸變淡的光芒,心中一動,他伸出手去,抓住了其中一個。閉上眼,屬於女子的記憶在腦海浮現……
“茵娘,來買菜啊。”
“是啊。”名喚茵娘的女子溫婉一笑,秀美端莊,盤起的發髻說明她已為人妻,淡綠的長裙更襯得她如出水芙蓉般清麗淡雅。
“看在你新婚燕爾的份上,這菜就算你便宜點。”賣菜的大娘和藹地笑笑。
“謝謝馬大娘。”甜甜一笑,頰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來。
突然,街道一陣吵鬧,人群**起來。
“讓開讓開!別擋我們少爺的路。”錦衣華服的少爺趾高氣昂,仆從走在前麵,為他推開擋道的人。
路過一個水果攤,隨手便拿起一個蘋果,也不給錢,賣水果的大叔也不敢問他要,畢竟他家是這裏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平時為人又囂張跋扈,若是惹他不快,倒黴的還是自己,所以許多人都有怒不敢言。
不過,這是了解他的百姓們地做法,而對於不了解的……
“喂,你拿了別人的蘋果怎麽不給錢呐!”茵娘看不過去站了出來,年輕的麵容上沒有絲毫畏懼,她旁邊賣菜的馬大娘卻趕忙拉了拉她。
“你別管這事,快走,快走!”
“我給不給錢關你什麽事!”卻是為時已晚。本來東張西望得人尋聲看了過來,傲慢的神情在目光落在茵娘臉上後楞了一下,接著露出了猥瑣地笑容。手中蘋果一拋,走了過來,“小娘子真漂亮啊。”
拍來對方伸過來得手,茵娘後退一步,防備地看著他,“你幹什麽!”
“幹什麽?嘿嘿……帶走!”一招手,便有仆從上來抓住了茵娘的胳膊,她掙紮了兩下,沒有掙脫。
“放開我!快點放開我!你要幹什麽?”茵娘憤怒地看著他。
周圍人群**,卻不見有人站出來說上一句話。馬大娘有些看不過去,小聲道:“劉少爺,茵娘她已經嫁人了,你就放過她吧?”
“嫁人?我怎麽不知道這有誰家結婚啊?你別是蒙我呢吧?”拿鼻孔對著馬大娘,他神態傲慢。
“我哪敢蒙您啊,是真的。就幾天前從外城剛嫁過來的,街頭開飯館老張家兒媳婦。你看她這頭發都盤起來了。”馬大娘以為有希望,急忙說道。
他恍然地點了點頭,“哦,是他們家啊,沒想到這小子運氣不錯啊,娶到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說著那手便爬上了女子的臉。
因為雙手被人抓著,所以隻能偏過頭,然而這點距離又怎麽可能躲得過。
“既然知道了,就快放了我。”茵娘整張臉都快皺到了一起。
“放,怎麽能不放呢?不過,要在你跟我快活過以後,嘿嘿嘿。”
“你!”她氣急。
“為人妻又怎麽樣?誰讓你長得這麽漂亮呢?更何況那小子我早看他不順眼了,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我睡了他媳婦會是個什麽表情?哈哈哈,帶走!”猖狂地笑著,劉少爺大搖大擺地帶著她回到了家裏,無論她怎麽掙紮叫喊,都是徒勞。
一路上,看見的人也不少,卻沒有一個敢站出來,甚至連報官都沒有。
看他這樣子橫行霸道的時間也不短了,為何不見官府出來管一管?
很簡單,有錢能使鬼推磨啊,誰讓人劉家財大氣粗呢。
進了門,劉少爺一行直奔後院,卻在轉過回廊時,碰見了迎麵而來的劉老爺,一見自己兒子又強行帶了人家姑娘回來,頓時氣得胡子發顫,指著他的手指也顫抖著,“你這個逆子,快把人給我放了!”
然而他兒子卻滿臉不在乎,“我為何要放?難得碰見個這麽漂亮的,你讓我放就放啊?”
茵娘一看這情形,急忙叫道:“這位老爺,求求你!讓你兒子放了我吧!我已經嫁人了啊!求求你了!”
劉老爺一聽,更是氣得渾身發抖,“你,你,趕緊!把人放了!”
“說了不放!”他兩眼一瞪,“我說你是不是我親爹啊?什麽事都管著我。人不風流枉少年,懂嗎?你呀,就好好在家待著,別管這麽多。走。”
“不許走!”一聲大喝,那幾個仆從頓時不敢再動。
劉少爺一見,不耐煩地一咂嘴,直接自己拉起茵娘的胳膊就往前走,見劉老爺擋在路上,便一把推開了他。
“放開我!放開啊!老爺!老爺救命啊!求求你!求求你啊!”伴隨著驚恐地叫喊,兩道人影愈來愈遠。
看著自己的兒子,他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
整個下午,後院裏都飄蕩著尖利地叫喊,那般驚恐,那般絕望,那般無助,卻沒有一個人去阻止,去譴責。後來,不知是累了還是徹底死心了,聲音漸低,直至消失……
傍晚,府衙門前出現了一名形容狼狽的女子,那一聲聲鼓響,一句句叫喊,直擊人心底深處,觸動到那最柔軟的一麵。
“我要申冤!我要申冤!民女有冤呐!”
女子被帶到堂上,坐於案後的縣令問道:“你為何擊鼓鳴冤?”
“民女要狀告劉家少爺光天白日強搶民女入府強·暴!”
於是,衙門連夜傳喚劉家少爺。
經過審理,竟發現是這女子不守婦道,勾引他人,訛詐錢財。劉少爺不給,便懷恨在心汙蔑於他。最後,縣令判決,柳茵娘不守婦道,行為不檢,猶如暗娼,應浸豬籠,以示後人。
清晨,河邊圍了許多人,包括那張家。雖然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卻都無能為力。
篾條編成的竹籠裏,女子被捆得結實,嘴巴也被布塞著,本來明麗的雙眼此刻死灰一片,在看到自己的丈夫時,毫無預兆地流下了淚水,頃刻間濕了整張臉龐。
“撲通”一聲,被綁上石頭的竹籠濺起了大大的水花,伴著一圈圈散開的波紋迅速沉入了水底,在浮起一連串氣泡之後,水麵趨於平靜……
女子的過往一幕幕迅速自腦海掠過,當看到這裏,他鬆開手,這最後一個光點也漸漸消失,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心裏泛起了他不熟悉的感覺,有些悵然,有些茫然,還有些別的什麽。不經意間,腦海裏浮現了下山時師傅說過的話:“無念啊,雖然你是歸真宗最傑出的弟子,但還缺少一樣最最重要的東西,希望你這次下山能找到它。”
“這就是你們正道中人,所謂的憐憫,所謂的慈悲,隻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施救、降妖,也不管對方是否值得救,魑祟是否應受此劫。枉你們口口聲聲濟世救世,除魔衛道,當真可笑,當真可笑啊!”隨後響起的是另一個嘲諷得聲音。
他錯了嗎?不是所有妖魔魑祟都應該被消滅嗎?不是應該維持人間秩序不受邪念侵擾嗎?
將人送回去,不顧旁人挽留便禦劍離開。一路上,他都在問自己,錯了嗎?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