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靜風不止

欲靜風不止

?天子強幸了一名男子,盡管負責司寢的宮監不知該如何注明那男子的身份,但還是在後妃侍寢的宮簿上記錄,某年某月某日夜,帝幸昭凰閣主……?

天才亮,皇帝換好了朝服去早朝,走時特意囑咐安成,小心看著,別出什麽意外,又命寧羽安排人守在院落門口。?

玉宸宮內,曹貴妃聽著宮人回報,震驚可想而知。先皇那個愛好,無人不知,難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當今皇帝也好那一口。更令貴妃費解的是,昨日那人被打成那樣子,這皇帝也能提起興趣,真乃奇人也!?

曹貴妃想了想,便寫了封信,命人送出宮,交給自己的祖父。?

“給我仔細打聽下那人的底細。”女人絞著手裏的絲帕,暗道難不成這就是最近傳的,被陛下弄進宮的人??

金華宮女主人此時正在給自己養的蘭花澆水,待忙完手裏的活,才道:“玉宸宮那邊,怎麽樣了?出了這個事,她不能沒動靜?”?

宮人接過鍍金的小水壺,道:“回娘娘,聽說,曹貴妃給曹禦史寫了信,已經派人送出宮了。”?

“嗬嗬,本宮就知道她會這麽做。”?

崔貴妃美麗的鳳目眯起來,笑得嫵媚,道:“她以為陛下過去一回兩回,這後宮就是她曹家的了。嗬嗬,不自量力。”?

小宮女不解,道:“娘娘,奴婢不明白,望娘娘明示。”?

女人斜倚在貴妃榻上,道:“本宮故意讓你們傳出本宮怒摔飾物、責罰宮人的消息,那位一定會沉不住氣,想法再接近陛下的。偏昨日出了紕漏,她定是以為陛下要為她出頭,其實她是不明白,陛下那會要的是她知難而退,別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個奴才,陛下怎麽罰不成,難道用她玉宸宮主子代為教訓不成?”?

“這樣啊,奴婢明白了。”?

貴妃閉上美麗的鳳目,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腿。小宮女忙過去跪坐在軟墊上,為主子捶起腿來。?

早朝後,皇帝在禦書房批閱奏折,沒批幾道,便把朱筆放下。?

心裏有些不安,他醒來了麽?要是這一次就玩死了,那可太無趣了。?

嗯,怪不得父皇當年一定要得到顧銘洲,原來和男人在一起的感覺真的很銷*魂。?

賀蘭驄,朕不打算放過你,你自認倒黴。你若是識相點,就學會哄朕開心,學不會,自討苦頭就別怪朕的花樣多。?

看到安榮進來,皇帝問:“他醒啦?”?

安榮搖頭:“回陛下,還沒有。不過……”?

皇帝心下一緊,問:“不過什麽?”?

安榮歎氣道:“情況不大好,脈息淺弱,雖無內傷,但外傷不容忽視,出血太多。”?

“仔細盯著,需要什麽,不必請旨,直接拿就是。”?

皇帝頹然倒進龍椅,安榮上前把他扶正,道:“陛下,憲王說的對,真恨他,就給他個一刀痛快,若是不恨他,就放了他。昭凰閣那個地方,困死了一個顧銘洲,就別再多添冤魂。”?

“別說了,朕好累。”?

安榮正要說什麽,皇帝指了指龍案,道:“最上麵那三道折子,你看看。”?

龍案上單獨摞在一起的三道奏折靜靜地擺在那裏,安榮拿起上麵那個打開,匆匆掃了一眼,忙又合上。接著又打開第二道和第三道,不禁眉頭緊皺。?

“看了覺得如何?”皇帝一旁開口。?

“都很棘手。”安榮把奏折放好,道:“曹、崔兩家如今已是勢如水火,各有一群大臣依附,兩家勢均力敵相互牽製,倒也不足為懼,但丞相楊林這邊,怕不大好辦。”?

“楊林老狐狸,他的野心可不小。如今他和東林翼王勾結到一起,目的就是讓北蒼易主。”?

安榮道:“陛下,你打算如何應對,奴才該怎麽做?”?

皇帝道:“你的人,時刻盯著他們的動靜即可,不要打草驚蛇。另外,多加人手,注意永壽宮,保護好那個女人。她不死,那群老頑固是不會死心的。但這女人,對朕來講,也很重要。其實,朕也佩服她,當初敢於直諫父皇的政務弊端。?

“他們還為了那個東西。”安榮提醒著。?

皇帝嗤笑,“也就是那群老頑固認為那個東西存在,偏朕就不信。朕隻信,這江山該誰的,就是誰的,至於那個東西,就讓它爛在地底罷。”?

世界一片黑暗,夢無休無止。?

賀蘭驄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站在九門府衙的院中,麵對一個衣著光鮮的小孩無計可施。?

“再問你一遍,你家住何處,父母名諱!”?

過了多半天,賀蘭驄也沒能問出這孩子父母的名諱。東街被這孩子攪的人仰馬翻,若不問出他父母的名諱,商戶的損失,就無法得到賠償。但這孩子又太小,不能把他投進監獄,東林律法規定,男子不及十四歲,若犯律法,將由父母代為受責。?

可眼前這孩子拒不說父母名諱,賀蘭驄竟是毫無辦法。嚇唬過了,不行;抓他的癢,這孩子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還是不說。?

賀蘭驄最後無奈,扒了這臭孩子的褲子,啪啪就是一頓好揍。等打完了,放了那倔小孩,自認倒黴的他,拿自己的銀子,賠償了東街的商戶。?

那件事過後,賀蘭驄發現自己隨身的玉佩丟失了,也未作他想,丟了就丟了罷。?

那天,他正要回家,伯父定國侯的家人來請,說是大小姐即將和親,家裏正擺宴席,要他過去。?

定國侯的女兒要遠嫁北蒼國主,府上大擺筵席慶賀。聽說,北蒼國主人才界中年,相貌堂堂;聽說,北蒼國主後宮隻有一後,是少見的不貪色的君主;聽說,這次北蒼求親,是國主親自帶人來的……?

賀蘭驄一旁聽著眾人的議論,說什麽賀蘭大小姐有福氣雲雲的話,心裏說不出是何滋味。?

“二弟,想什麽呢?”不知何時,賀蘭如月搖著團扇,步入花園。?

“沒想什麽。”賀蘭驄低下頭,道:“恭喜了。”?

“沒什麽喜不喜的。”賀蘭如月望著東麵的方向道:“幹戈趕不回來了,以後,我們姐弟不會再有機會,一起去望江看漲潮了。”?

賀蘭驄的視線,也隨著賀蘭如月,看向東方。?

……?

望江,望江流,望江上望江流,江千古,江流千古。?

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月井晚年,月影晚年。?

紅木床上躺了兩天的人,嘴裏喃喃說著什麽,誰也聽不清楚。?

一直守在這裏的安成見人有了反應,趕緊喊人請皇帝,隻因憲王也在那裏。?

安成拿布巾浸了溫水,給沒恢複意識的人擦拭仍腫脹的臉頰,心裏歎氣,難道這又是一個顧銘洲。?

元常非常仔細地把脈,過了一會,把賀蘭驄的手放回被子裏。?

“如何?”皇帝輕聲地詢問。?

“臣很失望。”元常瞪了皇帝一眼,道:“他一時死不了了。”?

皇帝終於鬆口氣,訕訕地道:“那就好。”?

元常道:“不想他死,下回就別這麽玩。”?

又是一陣黑暗,眼前終於有微弱的光亮。?

賀蘭驄努力讓自己睜開眼睛,還是那間閣。輕輕動了動,身上有個部位,叫囂著把疼痛的感覺傳遍全身。?

“唔。”不受控製地,他輕吟一聲。?

“你醒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了過來,緊接著一個小太監跑到床邊,打量著他,似乎是在確定他是否真的醒了。?

賀蘭驄想了想,認了出來,這是每日給他送飯的小太監,今天卻是第一次對他開口說話。?

小太監端過藥碗,道:“憲王吩咐,你若是醒了,先把藥喝了。”?

喝藥?毒藥,還是什麽藥??

小太監見他一臉茫然,道:“你的外傷很重,傷口雖然上過藥,但這內服的藥也需要喝,這樣才好的快嘛。”?

小太監拿勺子盛了藥,遞到他嘴邊,見他不張嘴,勸道:“喝藥,這都是命。到了這裏,就必須認命。”?

“怎麽可以離開這裏?”賀蘭驄沙啞著嗓子問道。?

小太監一驚,呸呸啐了兩聲,壓低了聲音道:“別說這不吉利的話。”?

賀蘭驄不明白,“不吉利的話?”?

小太監見他不明白,湊近來道:“隻有死人,才能離開。”?

“是麽……”?

賀蘭驄徹底清醒過來後,皇帝並沒露麵,元常過來幾次。賀蘭驄不認識他,見他衣著隨意,也懶得去猜他的身份,直到照顧他的太監小福喊他王爺,他才知道,這個年紀不大,醫術高明的年輕人竟是北蒼的憲王。?

元常今日把完脈,幾次欲言又止,始終不知該如何開口。殺了賀蘭驄,該是一了百了的辦法,但為他把脈,元常已經感覺到,即使不動手,就憑他每日必喝的那碗東西,這人的身體,已經一天比一天差。?

“有勞憲王殿下,想動手就不要猶豫。”這是賀蘭驄第一次開口和元常說話,他已經不止一次從元常眼裏看到殺意。?

元常嗤笑,“你不用激我,激將法對我沒用。陛下要留你的命,就是閻王來了,也得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