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竹馬六
許未重生記 所謂竹馬（六）
這日，七月十四。
青陽縣的七月十四有個風俗，小孩不能上街，入夜就得關門，還需祭拜祖先，路邊燒紙錢。
對這個風俗，許未家素來都是不信的。
但許未他爹說，入鄉隨俗，所以，雖然不信，但人家燒紙錢，拜祖先，許家也跟著燒紙錢，拜祖先，隻是不許小孩上街這條，許未他爹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由著許未進進出出……
於是，這日，一大早，天還未亮，許未就爬了起來。
想著今日是七月十四，也是默三的生日，許未將昨日做的一個小玩意塞進包裹裏，綁在背上，就匆匆出門了。
一路快步跑著，待來到山腳下，卻不見往日必會在山腳下等著他的默三。
許未一怔。
默三怎麽沒來了？許未心頭忽然有些空蕩，有些不安，默三生病了？還是怎麽了？嗯，可能是有事。許未自己安慰自己，可心裏頭卻總是不安……
加快速度的跑到玉華寺，還未進山門，就見慧遠大師站在山門口。
許未愣了楞，跑向前，“師傅？”
慧遠神情凝重的看著許未，說道，“未未，默三昨晚整晚都沒有回來，現在大家都去找默三了，平日裏你和默三最好，你知不知道默三去哪了？”
許未呆了呆，急急說道，“師傅，我不知道！默三他很少說他的事情，師傅，我現在去找默三！”
慧遠一怔，正欲說點什麽，許未卻已經急急轉身朝後山跑去。
許未腦海裏現在隻剩下一句話：七月十四是我的生日，它就會醒來……
默三，是因為標記醒了嗎？
跑進後山，許未一時有些茫然，默三現在會在哪？他怎麽去找啊！
心急火燎的，許未下意識裏就朝後山跑來，如今，卻不知道該怎麽去找……
正在茫然時，忽然白色的影子竄出，小白一身是血的朝許未急急的嗚叫著。
許未一驚，忙朝小白跑去，“小白，怎麽了？！”
小白咬著許未的褲腳就往後拉。眼眸裏一片焦急。
許未愣了楞，隨即驚喜說道“小白，你知道默三在哪嗎？”
小白一邊鬆開許未的褲腳一邊直點頭。(
許未一喜，“快帶我去！”
小白於是猛的轉身就跑。許未急急跟上。
三轉四拐後，小白就帶著許未跑進了後山坡腳下的隱秘山洞裏。許未一怔，這麽隱秘的山洞，他以前可都沒有發現過。
進了山洞，許未就呆住了，心頭直發涼。
默三渾身都是傷痕，趴在一灘血水中，已經破開的背上，一條大約手臂長的黑色的龍正在撕咬著默三的肩膀。
天哪！許未從驚愕恐懼中回過神，忙衝上去，“不要！”
小黑龍轉過頭，朝許未凶狠的吼叫著。緊跟著許未的小白這時閃到許未跟前，朝黑龍毫不示弱的吼叫。
小黑龍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許未卻是不由的一抖，背上冷汗直冒。
許未吞了吞口水，小心的慢慢的上前，心頭明白了小白的這身傷是從哪裏來的。
“那個……你不能吃默三……”許未顫顫說著，心頭努力想著該怎麽辦，直接把這條龍給拽下來？可看小白比它高比它壯都整的那麽狼狽，自己能行嗎？努力引開它的注意？再找師傅過來？
“小白……你去找師傅來……”許未小聲說道。
小白停止了吼叫，朝許未嗚嗚叫了兩聲，就轉身跑了。
許未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近，趁那小黑龍朝小白跑去的方向吼叫時一步過去想拖過默三，卻驚愕的看見，那小黑龍的尾巴竟然深深的紮在默三的背脊上，在許未驚愕時，那小黑龍轉過頭，凶猛的就朝許未張口，許未想鬆手，可瞥見默三已經可以被撕咬得可以見骨的肩膀時，就咬緊牙關，任由那小黑龍咬上自己的手——
疼——
許未差點眼淚下來，看著小黑龍在咬上自己的手後，自己的手被生生的撕掉一塊肉，許未咬牙，忍！等師父過來！
而那小黑龍卻也奇怪，咬掉許未的肉後卻沒有咀嚼吞下，反而吐掉，睜著一雙眼睛定定的看向許未，許未這時才發現，這小黑龍的眼睛竟然是紫色的？
之後，那小黑龍慢慢的爬了過來，許未以為還想咬自己，於是急忙緊緊的閉上眼睛，咬緊牙關，但許久，許未隻感覺到手上一陣濕潤，慢慢的睜開眼睛，就見那小黑龍輕輕的舔舐著自己正在流血很是猙獰的手……
許未一怔。
而進接著，那小黑龍抬頭看向許未，又定定的看了許未好一會，才慢慢的縮了回去，盤成一團後又變成一個標記。
許未呆了。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慧遠大師急切的聲音，“未未！小默！”
許未回過神，忙一邊應著，“師傅，我在這！”一邊低頭看向趴著不省人事的默三，小心的伸手探了探鼻息，發現有微弱的呼吸，才鬆口氣，想起身上有師傅給的百草丹，忙從身上掏出一顆，塞進默三嘴裏。
這時，慧遠已經衝了進來，見許未無恙，鬆了口氣，轉頭神情凝重的走向還趴著的默三。
“師傅……”許未輕聲喚道。
慧遠擺了擺手，低聲道，“放心，他的身體還在就不會有事。”
許未一愣，什麽身體還在就不會有事？
慧遠看了看默三，抬頭看向許未，神情嚴肅，“你看見黑龍了？”
許未輕輕點頭，“師傅，它想吃默三。”
慧遠沉默，眼神有些複雜的看向許未，“它沒有吃你？”
許未不解，它要是吃他的話，那他就不會坐在這裏了。
慧遠看著許未一臉不解，輕輕一歎，“是師傅問錯話了。未未，那黑龍沒有傷害你是不是？”
許未指指手上的被撕掉肉的傷口，“師傅，它隻是咬了我一口，就變回標記了。”
慧遠若有所思，看了眼還在昏迷的默三，又看了眼許未，似有所悟的微笑，“未未，你不怕？”
許未搖頭，甚為堅定，“師傅，小默一點都不可怕！”
慧遠滿意的點頭，拍拍許未的頭，柔聲說道，“那未未，以後你就多照顧點小默，知道嗎？”
許未眯眼一笑，“師傅，我會的！”心頭暗道，不用師傅說，他也會這麽做的！
默三醒過來的時候，就見夢裏那個寧肯被咬也不肯躲開的家夥趴在自己的床邊，一臉滿足的睡著。手上還包著白布，白布還滲著血跡。
默三怔怔的凝視著。
“醒了？”壓低的聲音響起。
默三抬頭，就見慧遠神情凝重的站在門口。
“師傅……”默三也壓低聲音喚道。
慧遠點頭，走到床邊，輕輕抬手，點在許未的脖子上。
默三皺眉，那個穴位可以讓人沉睡兩個時辰。
“小默，未未還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比較好。”慧遠瞥見默三皺眉，輕聲微笑道。
默三沉默，沒錯，知道的太多，對未未來說不是好事。
“對墨鬼來說，每年的生日就是一次鬼門關，很多墨鬼還沒有來得及長大，就被標記吞噬。能夠長大的墨鬼其實他們的標記都是死的……擁有真正活得標記的墨鬼能夠平安長大的至今不超過五個。你，是其中之一。”
慧遠坐到床邊，歎息道，“我以為，你會選擇我的師兄覺遠，畢竟……他是擁有活得標記還能活到現在最年長的墨鬼……但你卻是選擇了我。”
默三抬頭看著慧遠，依然麵無表情。
“我一直擔心，你活不過昨晚，畢竟，連我師兄都說了，沒有天山的千年寒冰，你絕對無法活下去，之前，你在皇宮裏，有景寧王爺的千年寒冰，你活了下來，但我這大玉山什麽都沒有，你卻在昨晚活了下來……小默，是因為未未嗎？”慧遠神情凝重的問道。
默三緩緩轉頭看向趴在床邊的依然香甜睡著的許未，半晌，才壓低聲音開口道，“我……看到他了……夢裏，我被關在一個黑暗的地方，怎麽跑都跑不出去的時候，我看到他……所以，我醒了……”
慧遠一愣，隨即凝眉沉思起來。
“師傅……未未……怎麽樣了？”默三抬頭問道。往日冰冷的眼眸此時滿是關切。
慧遠一怔，隨即心頭寬慰的點頭，微笑安撫道，“放心，他沒事，隻是早上找你找了很久，手上又受傷了，沒事的……”
默三心頭才鬆了口氣。
慧遠起身，對默三微笑說道，“好了，你好好休息。”
默三欲起身作禮，慧遠忙將他按下，柔聲道，“你背上的傷還沒好，好好休息。”
默三這才躺下。
目送慧遠離開，掩上房門，默三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為何選擇你，而不選擇覺遠？
因為他不想再走原來的路……
他想看看，沒有千年寒玉，沒有靈劍，自己能夠走到哪裏？或者……自己能不能在墨鬼的標記下生活下去？
本來以為，昨晚，他會死去，卻沒想……
轉頭看向依然甜甜睡著的許未，默三的眼眸暖暖。
抬手輕輕撫了撫許未的頭發，默三想，這算不算意外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