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帶我走
101 帶我走
喬洛站在十二層高的私立醫院的天台上,低頭看了一眼底下顯得異常渺小的人,神色恍惚。
他明明記得自己在二十七歲那年得了血癌,雖然幸運的找到了喬鈺之外的合適的骨髓,但是最後的骨髓移植手術卻是失敗了。
喬洛那時原本就沒有多少求生**,見手術失敗,也就真的沒有了一絲想要活著的願望,所以在喬鈺來炫耀他和秦牧錚的“結婚照”時,幹脆就用激將法逼的喬鈺帶他到了醫院的天台上,然後當著喬鈺和後來趕過來的秦牧錚的麵直接跳了下去。
這也算是……喬洛最後一次對秦牧錚和喬鈺的報複吧!
隻是,喬洛緩緩對著陽光舉起手,這樣年輕、白皙而又健康的手,又哪裏是二十七歲的病入膏肓的喬洛所有的?
喬洛如何也沒有想到,他這個從來不看小說的人,竟然奇跡般的重生了,還是重生在了十年前,那樣美好而肆意的年紀。
隻可惜……
喬洛輕輕地歎了口氣。他那時是被突然發現得了血癌的,幾乎沒有任何預兆。況且,這種病,能提前預防麽?預防的住麽?
如果說他注定了二十七歲時會得血癌去世,那麽他現在的重生,又有何意義?
十年的時間,他改變不了他將來會得病的身體,改變不了他十年後便要終結的年輕的生命,也改變不了秦牧錚的瘋狂和可怕的占有欲。
喬洛做了秦牧錚十年的枕邊人,對秦牧錚的勢力和能力了解的一清二楚,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又如何能躲得過秦牧錚的瘋狂和執念?
喬洛又向前走了一步,生生站在了天台的邊緣。他很清楚,隻要他的身體稍微往前傾斜一點,他就可以再一次結束這一次的生命,擺脫秦牧錚的瘋狂,徹底解脫。
徹底解脫,徹底自由,多麽美好的字眼啊。
喬洛唇角輕揚,深吸了一口氣,最後俯視了一眼這個曾經讓他快樂和痛苦過的世界……
“嗡——嗡——”
褲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幾聲。
喬洛一愣。
這種手機不離手的日子著實久違了。他險些忘記將手機拿在手裏的那種踏實感了。
喬洛慢慢將手機拿了出來。他有些想知道,誰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不過,不管打電話的人是誰,都改變不了他待會尋求自由的舉動。
“喬洛,你敢跳下去,我就讓喬家一家還有你的養父母一起給你陪葬!”暴躁憤怒的聲音在喬洛的耳邊爆炸開來,喬洛身子一晃,險些栽了下去。
“喬洛!”
喬洛心神大慟,養父母?他的養父母……喬洛腦袋裏一陣混亂,腳步往後一退,慢慢離開了天台邊緣。
是了,前世他的養父因為聽到被人有意誇大放出的,他被秦牧錚豢養折磨的消息,直接怒極攻心沒了氣息,養母也因此對喬洛避而不見,直到一年後養母病重,臨死前將她們夫妻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喬洛,喬洛漸漸年長,才開始明白,養母的用心良苦。
喬洛已經過了很多年沒有養父母的日子了,一時間也忘記了,現在他還沒有被秦牧錚困住自由,他的養父母也沒有被氣死,他們還活著,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
“洛少爺這怎麽了?當初說願意回到喬家為喬家做事的人是洛少爺自己,現在要自殺反悔的也是洛少爺自己,洛少爺也已經十七歲了吧?這樣出爾反爾,可是對不起洛少爺的養、父、母的教養啊。”
喬洛忽悲忽喜,思緒沉浸在養父母猶在的歡喜裏麵,手裏的手機早就不知何時掉落在地上了,而他也是因著太過專注,直接被趕上來的喬家管家喬叔給一把拽倒在了地上,然後居高臨下的訓斥起喬洛來。
喬洛雖然是喬家正兒八經的公子,喬叔卻因著喬洛親生母親的緣故根本看不上他,訓斥起喬洛來就跟訓斥孫子似的。隻是還沒等他繼續唾沫飛濺的“教育”好這個喬家公子,秦家的下一任掌權人,秦牧錚就大步走了上來。
秦牧錚身上穿了一件黑色風衣,五官硬朗,雖然算不上姿容俊秀,絕世無雙,但他氣質冷峻,身材高大,男子氣概十足,讓人見之駭然。
此刻秦牧錚正三步作兩步的走向喬洛和喬叔的方向,喬叔警醒的彎下.身子,在喬洛耳邊低聲道:“洛少爺,按照我們之前的協定,你該知道怎麽做,才是真正的對你好,對你的養父母好……我可是聽說了,你的養父心髒不太好,若是……”
喬叔意味深長的停住了話頭,他知道這個才堪堪十七歲的成長在普通家庭的少年,一定會為了家人,不敢違背他的話,忠心為他們喬家真正的少爺喬鈺守住喬家,討好秦牧錚。
“阿喬!”
秦牧錚緊緊抱住了喬洛。
他方才在樓下看得清清楚楚,喬洛是真的要從樓上跳下去。秦牧錚隻覺肝膽欲裂,手足無措,他默默等了阿喬那麽多年,原本不想要阿喬參與到這些事情裏來,隻是事實有變,阿喬到底被喬家人找到並打算把阿喬作為“替代品”送給他,既然如此,秦牧錚自然也不會浪費這個機會,他是一定要得到阿喬的。
隻是秦牧錚一想到剛剛喬洛的動作,環抱住喬洛的手臂又不自覺地收緊。他知道阿喬已經不記得他了,阿喬不想被當做替代品他也可以理解,可是……秦牧錚仍舊不自覺地恐懼,隻差一點,當時隻差一點,他的阿喬,就真的要跳下去了。
喬洛已經回過神來,把他的處境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他的養父母都還活著,他也必須要活著,甚至還要好好地活著。隻有他活的好,他的養父母才能不被人逼迫到那種難堪的境地,才能真正的頤養天年,而不是被人活生生的氣得心髒.病發而死。
喬洛的養父母無權無勢,親生父母的眼睛裏隻有喬鈺一個兒子,喬家也隻拿他當做一個有利用價值的人而已,喬洛要好好地活著,要報複喬家,他所能依靠的隻有眼前這個瘋子。
“疼。”喬洛垂下頭,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低聲呢喃道。他很清楚,他低著頭的時候,是最像喬鈺的時候了。
果然,他這一低頭,就連喬叔都情不自禁的指著他喚道:“少、少爺。”
抱著他的那個男人微微一愣,才緩緩鬆開手,將懷裏的人打橫抱起,就要往樓下走去。
喬叔急忙上前,試圖攔住秦牧錚。
開什麽玩笑?這個喬洛還沒有徹底答應要幫喬家,想到喬洛剛剛要跳樓自殺的舉動,喬叔忍不住在心裏冒冷汗,若是喬洛被秦牧錚帶走了,然後在秦牧錚麵前再上演什麽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秦牧錚要是一心軟,直接越過喬家去保護喬洛的父母,那他們喬家還有什麽值得喬洛顧忌的?喬洛不顧及喬家,秦牧錚對喬家的情分也遲早會消失殆盡,等喬鈺醒來,喬家恐怕早就被喬鈺的幾位堂伯父給瓜分了!
退一萬步說,秦牧錚就是要從喬家帶走喬洛,也不該是這樣一丁點的報酬都不給,白白的扛了人就走的。
“秦少,洛少爺才剛剛回到喬家,老太爺正病著,夫人和老爺也都很想念洛少爺,您要是真的喜歡洛少爺,也多少要跟老太爺打聲招呼,咱們底下人才好做事啊。”喬叔已經年過五十,可他依舊卑微的弓著腰站在年紀隻有他的年紀一半大的秦牧錚麵前,顫著聲音說道。
“洛少爺?”秦牧錚挑了挑眉,顯然沒有抓住重點,也或許是他根本沒打算抓住重點,冷冷的吩咐道,“以後統一叫喬少,不要再讓我聽到有人叫錯稱呼。”
這會秦牧錚身邊的四名保鏢也已經回到了秦牧錚身邊,威風凜凜的阻擋著喬叔的視線。
喬叔隻能諾諾答應。他的眼睛微微抬起,就見秦牧錚抱著喬洛就要離開。
喬叔一心急,就叫道:“秦少就是不為喬家考慮,也該為喬少考慮,您就這麽把喬少帶走了……叫旁的人可怎麽說?”
見秦牧錚果然腳步一頓,喬叔又急急地勸道:“鈺少現在已經成了植物人了,現在我們喬家嫡係,也隻剩下喬少一個了。無論如何,我們喬家是不會害喬少的,秦少要是有心,又何妨再等上一等?這樣草率,喬少現在年紀小倒也罷了,等他以後長大了,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了,豈不是要怨秦少?”
秦牧錚若有所思地看向懷中人。按照他原來的計劃,的確是要等喬家把喬洛送到他的床上,這樣的話,一來,直接逼迫喬洛雌伏在他身下的人就不是他自己,而是喬家;二來,無論喬家的真實態度如何,對外喬家都必須站在喬洛身後,喬家雖然日漸勢弱,可多少對於那些不知情的人來說都是一棵大樹,一棵,可以減少喬洛困擾的大樹。
秦牧錚麵無表情。他的阿喬現在就在他的懷裏,縱然他明知道喬叔說的話有幾分道理,也符合他原先的打算,可是現在,少年清淡的體.香縈繞在他的周圍,秦牧錚一丁點也不想把少年放下。
懷中人也終於探出頭來,少年漂亮的臉上似笑非笑,盯著喬叔道:“我雖然從小就走丟了,可是從來都沒有改過名字。如果喬家真的對我好的話,怎麽會十五年都查不到我的蹤跡,偏偏在喬家的少爺成了植物人了,喬家嫡係沒有了繼承人的時候,喬家一下子就把我找到了呢?”
少年的話讓喬叔麵上尷尬,他剛想解釋些什麽,就又聽少年冷冷地道:“喬家是喬家,喬洛是喬洛。既然喬家和我喬洛無關,我又為何要為別人作嫁衣裳?”
至於喬家拿來威脅他的東西,秦牧錚自然會出手替他解決。當然,他也要付出代價就是了。
少年說完,又把腦袋重新埋在了秦牧錚的懷裏,悶悶地衝著男人的胸膛吐氣道:“帶我走。”
帶我走。
就像王子向他忠誠的騎士下命令一般,王子說,帶我走……我便是你的。
秦牧錚自動腦補了後半句話,隻覺渾身氣血上湧,抱緊懷中人就大步離開。
喬叔氣得在心裏直罵喬洛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他不知道原本帶著幾分天真的少年,怎麽一下子就跟換了個人似的,連他們原本的威脅都不懼了,他現在隻能回到病房,跟喬家的老爺子,把事情匯報了一遍。
喬老爺子年輕時極為強勢,他雖然年紀大了,又臥病在床,可他依舊直挺挺的靠在床上,良久才吐出一句話來:“你剛剛說,阿牧他讓你稱呼喬洛為喬少?”
喬叔慢半拍地回答道:“是,秦少是這樣說的。”
喬老爺子頓了頓,方才出聲道:“他還叫喬洛阿喬?”
喬叔挺胸,不屑地道:“喬洛和少爺雖然是同父異母,可他卻和少爺長相有七分相似,秦少素來對少爺不錯,少爺之所以變成植物人,也是為秦少擋了災,秦少認錯了人,叫錯了稱呼也不足為奇。”更何況,他們之所以把喬洛找來,未嚐不是打的這個主意。
喬老爺子長長歎了口氣,隻道:“可是,阿鈺喜歡阿牧了那麽多年,阿牧他也從來沒有叫過阿鈺‘阿喬’這個稱呼。”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整個c市,姓喬的人雖然不多,但多多少少也有十幾個,可這些人裏,沒有一個人被稱呼為喬少,即便從前有,這幾年來也已經有意無意的被改了稱呼,包括他的阿鈺。
喬叔一臉驚愕,“不、不可能吧?”喬洛是被一個南方城市的老夫妻收養的,考上大學來到c市才隻有幾個月的功夫,秦牧錚……怎麽可能會……不可能的。
喬老爺子垂眸不語,良久才道:“把那些資料都還給喬洛,吩咐人不要對喬洛的養父母喬教授夫妻動手,再讓喬洛的母親,去秦家把喬洛接回來罷。至於喬洛要的東西,讓他回喬家,我親自和他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