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把陳素放平,王峻皺著眉,劉鎮東小心翼翼看沙發上觸目驚心的血跡說:“我不是故意的,對不住了,我去找醫生來吧,”他跑了去找醫生了。

王峻也沒說什麽。

說話粗俗,做事大咧的劉鎮東能成為他們的朋友就是他很講義氣,隻是在嘴巴上帶難聽的,在他們這些人中就隻劉鎮東還帶點人味,所以劉鎮東每次招惹陳素不傷大雅鬧著玩,王峻從沒問過,那也是劉鎮東看得起陳素。而陳素最是敬重的那笑容可掬的高遠是出了名的笑麵虎,坐了好幾次車陳素還沒反應過來,他一直怕的那輛黑色轎車就是高遠的車,當日要埋陳素的也就是那個微笑迎人的高遠。陳素真是不一般的以貌取人,劉鎮東也早就一再的提醒了陳素,陳素就是聽不懂,惹得劉鎮東每每看到陳素就撩他,他最是喜歡看戴上無框眼鏡顯得特別精明強幹的陳素挑著眉斜著眼明明苦惱卻像是不屑一顧傲慢的樣子了。

陳素急火攻心暈了過去,雙手雙腳冰涼,身子更是全然的僵硬動彈不得,倒是腦子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耳邊傳來的是他們來來往往走來走去的雜音,心如明鏡的陳素全想的是後果,要見血和王峻拚命,陳素也不是沒發狠但是積威餘心怕實在做不到,他們目無法紀的狂妄是讓陳素膽寒的,對陳素這樣的老百姓而言,拚命見血就是坐大牢,自己安生了,可是家裏呢?那可是讓老實本份的陳家一輩子不能抬頭的事,最終,心裏打算的也隻一條路!就是自己走,一定得走的遠遠的,一輩子也不要再見到他們!

心下悲涼是不可言表的,要放棄十幾年的大學夢,這讓陳素心如刀割,一生盡毀!但念頭到此,心意已決。陳素本就是執拗的人,憑得就是百折不回的勁,以勤補拙的死記硬背的學習方式就可窺個性的執拗,平日裏雖是天性不問事,馬馬虎虎的過活,但認定了事卻就不會拐彎堅持到底,放棄自己一人的前程已是必然。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比將來整個陳家人被人指著脊梁骨罵好的多了,這樣就是將來自己棄學失蹤,父母也隻是擔心和周邊不解的議論,陳家還有陳浩陳凱兩個兒子在,一定會出人頭地,不出幾年議論就會平緩下來。主意打定,心念更是堅定,這裏萬萬是不能再待了!

王峻把陳素抱進臥室,也處理了沙發上的血跡。本來想要帶陳素去醫院的,隻是吐血後的陳素本蒼黃如金的臉在一會兒後恢複了蒼白色,連呼吸也平穩了不少,這當口劉鎮東風風火火的拖了小區的門診室的一個老醫生來了。

號脈看診,這個小門診室的醫生還算專業,得出的結論並不出大家的理解的範疇外,算是心脈受損,總而言之就是受了刺激一時想不開,好在目前脈相平穩氣息和順沒大礙了,實在不放心就買點補品吃吃就沒事了,出乎意料的沒事,劉鎮東拖老醫生出去問:“他會不會有想不開的?真的不要緊吧?

老醫生看劉鎮東,劉鎮東幹笑:“是我玩笑開得過份了,害他氣得吐血暈過去,我是擔心他醒過來會不會想不開?”

老醫生想了想搖搖頭:“不會,他的脈像雖弱卻也是平穩,沒有鬱積之像,倒是這人麵相單薄不是豁達之相,還是不要刺激他的好。”

聽到老醫生說陳素脈像平穩之意就是沒死誌,劉鎮東也放心了,畢竟是他的話讓陳素吐出血來的,好好的人生生的黑紅的血從嘴裏湧出來真得很是嚇人的。

劉鎮東掏了好幾張的大票子算作上門的診金,那老醫生也怕是見過世麵的,隨手接過順手塞口袋裏了,要了一張紙開了一副中藥方子讓去同仁堂抓藥,方子裏有一味名貴的藥,怕別的藥店以次充好,“這年頭中藥的原材料都不正規了,就那還算是原汁原味”,老醫生交代了就走了。

王峻也聽到了,不無放心,看看陳素睡得很沉,想了想就出了臥室。宋威高遠是有事和王峻碰頭的,一進來三分鍾就遇到這事,他們也沒多少感覺,陳素吐血又不是他們逼的,倒是同情一點點,就隻一點。各人各命,反正陳素是脫身不了的了,還是想開點好。

王峻要去買藥,高遠開車,他們順便在車上談事,這邊是郊區,怎麽快,再來回也是要一小時的。本要劉鎮東留下,可劉鎮東不想單獨留在那,他算是怕了陳素了,如果陳素醒過來,自己再順口說出什麽話來就不好了,劉鎮東對自己的嘴巴可是把不住的。同樣想到這,王峻也沒再說,陳素還在昏迷中,以往的經驗,陳素是要睡上半天的,搜走陳素的那串鑰匙,王峻把門反鎖了就和他們出去了,盡早回來就是了。

門合上的那一瞬,陳素張開了眼睛,眼睛有從未有過的亮。

眼鏡是找不到的了,抽屜裏有一副三月前被王峻壓壞了一條腿的眼鏡,用透明膠布卷一下就能戴,在適應了突然起床後的暈眩,陳素找出了床邊抽屜裏一直沒有機會用過的身份證和自己的存折,存折上有一千多元錢,這是陳素有生以來最大的一份私有財產,這現在就是他的**。時間不等人,陳素隻是隱隱約約的聽到他們一起出去買藥。藥店滿街都是,小區外五分鍾的路口就有一家大藥房。片刻都不敢耽擱的,陳素脫了身上的衣服,鑰匙被王峻搜走的聲音他聽到了,穿上自己的涼鞋,陳素找了塑料衣袋裝上家裏買的那雙仿造耐克,打開鞋櫃的抽屜,那有第三付備用鑰匙。

開了抽屜拿備用鑰匙的陳素的動作停滯了一秒,望著開著的抽屜裏堆積的現錢,陳素再看看手中的大紅存折,陳素身上一向沒現金的,跑出去還要到學校的校內支行取錢,按以往的經驗,每次取錢等上半小時算是快的了。僅考慮了一秒,陳素就把小抽屜整個拉了下來把裏麵的大票小票硬幣都倒進了衣袋子裏,沒時間磨蹭了,陳素把自己的存折留下了。打開門,直往樓下跑,心裏隻有離開這個地方,永遠的遠遠的離開。

探頭探腦確定樓梯沒人,陳素立即三步並兩步的衝下去往小區的大門跑。

對著樓道的門診室裏的老醫生眼睛餘光望了衝出樓道的身影怔了一下,扭頭瞧著飛奔出小區大門的那身影,看了看,想了想,轉身當是沒見的。

攔到出租車,陳素壓著急火,按胸口深吸一口氣平靜的請司機開到火車站。

沒暈車,車子開的不快,北京郊區的路不比縣裏的路好多少,曾幾何時讓陳素引以為榮的北京城在現如今已是陳素眼中如斷垣殘壁般很不堪了。

永遠是人山人海的北京火車站裏外堆積著來來往往帶著夢想而來的外地人,陳素當初初來北京時,心裏何嚐不是滿懷激情呢!陳素抱著裝著錢的袋子擠進購票大廳,要買最遠的車票是他唯一的意願。

再焦急也得排上長長的隊一步一步往前挪,夾雜人群中的陳素終於可以認真思考一下哪兒算是最遠的地方了。

去東北的哈爾濱?不,那太冷了,聽人說那裏半年是滴水成冰,沒幾個南方人去那邊的;去新疆?有點不太好,那邊據說沒人煙;去西藏?隨人堆往前挪了一步,陳素這個想法很快被他自己否決了,不是一個民族的,不好;那去廣東吧,那有不少打工的機會,陳素想了很久還是放棄了,過年回家時村裏的出外打工的年青人十之五六多在廣東打工;陳素不是沒想到到上海,劉鎮東曾經說過王峻是絕對不會去上海的,但是陳素猶豫著,聽陳凱假期回來說過他所在的蘇州離上海就幾小時的路程,陳凱經常去看看世麵,還說以後一定要在上海找上工作,苦上個二十年作大上海人,陳素雖然沒去過上海,但是常聽人說上海人是最看不起外地人,特別是看不起他們江北人的事也是公開化的現實,上海是個隻看錢的城市,想到此,陳素也放棄了,現在的他隻想躲進不知名的地方藏身,哪兒會去想什麽前程呢,陳素現在對輕視的眼光深惡痛絕也異常的敏感!

茫然不知所措中,陳素想到大山,從書上看到說,古代人藏身都是藏在大山裏的,聽說西南滿是山。經過深思熟慮,陳素決定到隻聽說過從來沒去過的山城重慶那一帶找個鎮子待著再說。

主意打定,陳素買的票很幸運在半小時後就開的時間段,不用再焦急的等著了,再擠進繁瑣的進站大廳等著剪票,陳素跟著洶湧的人群湧上列車。車開的汽鳴聲讓陳素安心又茫然,下周就是學期的期末考試了,自己一定會被開除學籍,想到這裏,陳素心情是何等的悲傷又有誰知道?

日出日落,第三天才到了重慶,初到陌生城市的新鮮感陳素全然沒有,一下車就買了一張旅遊地圖,找了離城區很遠的鎮子地名後找公共汽車去了,車子開在蜿蜒的山道上起伏有要進入群山深處的錯覺。

看著眼前延綿不絕的大山,絕對沒人找地到他,陳素確信無疑。

山巒起伏,山不高但對陳素這個在江北平原長大沒怎麽見過山的人而言還是新鮮的,陳素在小鎮上的招待所二十元錢一夜的床位躺了三天,第四天才爬起來,又瘦了一圈,身體深處的記憶讓陳素心靈備受道德觀的折磨。

總住在招待所不是辦法,吃了招待所食堂的十元的套餐後,陳素試著和收拾房間的大姐談哪有出租房的事。陳素說自己來找親戚的,親戚家有女兒不方便居住,這個謊話是陳素躺了三天費盡心機想的,自認為沒破綻。

收拾房間的大姐熱心地當即帶陳素到鎮上小街轉了一個巷道,轉進了一家老院子,最後討價還價租了一間帶舊家具的房間,一月算陳素六十五塊錢,水電一月另算十塊錢,房主還客氣的請陳素吃了一頓純川味的中飯。隻是除了吃了粒粒皆分蒸的米飯外,陳素沒敢在紅得似火的菜上多動筷子。

住的問題暫時算是解決了。陳素大病後就是逃,在火車上又沒安穩,住在招待所又緊張又不安,現在總算是安定了下來,天也熱了,陳素買了小電扇吹著風,心裏盤算著今後該怎麽辦。

仔細盤點了餘款,還有七千六百三十塊錢,是存起來?還是拿出來做生意?陳素全沒打算,隻好先想著了,費心把錢藏在竹床的一個空心的竹節裏,陳素是悲哀的,這時候也是期末考了,而他卻在靠別人的錢過日子,還是他最不該用的那人的錢,好在把自己的存折留下還他了……陳素想到什麽突地坐了起來,腦袋一陣的發暈幾乎一頭栽下去,好些日子飲食不周,讓陳素有貧血的現象。等眩暈的感覺過去了,陳素立即仔細關上了門到街口找了一家公用電話打電話回家去,陳家小店有一台公用電話,這年頭BB機盛行,小店的電話也很是賺錢的。

電話是母親接的,母親大咧爽快的聲音確定著母親還不知道這事。

陳素讓母親這個月起別匯生活費了,還告訴母親期末考很好,能得好幾百的獎學金,他跟母親說暑假留在北京打工,是學校組織的勤工儉學給中學生當家教,收入很大,以後就不用家裏寄的生活費了。

陳媽媽交代了兒子注意身體,電話那頭傳出母親忙著跟買東西或是串門的大嬸說,“是我家老二的電話,在北京念書的老二拿獎學金了。”聲音中充滿著多少的自豪,聲音亮亮的響響的。

陳素輕輕的放下電話機,交了長途電話費跑回去反鎖著門悶頭大哭到深夜.

得活下去!這是陳素的決心!

陳素吃了在鎮上是滿街都有的麻辣燙,光聽名稱,陳素是不想吃的。陳素並不排斥辣味,但四川人對‘辣’太過份了,根本就是把辣椒當飯吃,什麽都是火紅火紅的,陳素還是離遠點吧,但在連續吃了十天的方便麵後,陳素去吃了一次,叮囑著小老板不放一點辣味引得吃的人非常好奇,好在不放辣也是很好吃的,最主要的是不貴,三元五元也都吃的很好很飽,有菜有湯,陳素現在的一日三餐都吃這個了。

定下心神,陳素準備找工作了。在這裏找工作比想的難,因為這偏城區的鄉鎮,這的方言很重,陳素都不太聽得懂,靠意會還能知道,但是要交流就勉強了,在語言上基本上雞同鴨講。陳素隻好把工作的事暫放一放,這時候陳素還沒心思去找工作。

陳素天天出門,說是到親戚家,實際上是到鎮子邊的山頭上發呆去了,要是全天悶在屋子裏,陳素怕房東會起疑。炎熱的夏天,躺在山上樹下的草地上吹著微風發呆也是一種幸福,可陳素隻覺得悲涼。想著暑假都放了好幾天了,陳浩陳凱也都回家了吧,他們一定吃著姆媽作的家常菜邀村子的年輕人玩鬧著吧,盡管悲傷但是想到保護了家裏的名譽,陳素就覺得值得了.

休息到此為止,明天要找工作,就是實在找不到也可以在小鎮上租個門市開一間家裏那種小賣部也成呀,鎮上的門市房租費很便宜的,就隻是一年三千不到,到時候也住門市裏,省了住宿的房租費也好,另外的餘額四千多塊錢去小商品批發市場進些小食品不會有多大的問題的,雖然沒在鎮上走幾圈,他也看出來這的人嘴不是一般的能吃,而是真地很能吃,特別是女孩子,滿街的小吃店坐著基本上都是女的。

主意打定,陳素歎了一口氣在黃昏暮色中爬起來,該回去了,站定了身子因為血壓的關係一下子天暈地旋一頭栽在草地上,在陳素栽倒前,陳素恍如看到了虛幻的影像!在倒地前看到了他不可能看到的也不應該也不想看到的那些人。是在做夢,一定又是在做惡夢!陳素惱恨這樣的惡夢要跟著他多久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