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長命與君絕
第2章 長命與君絕
蘇將軍用了些手段才讓自家娘親鬆口允了蘇傾玉姐弟隨著蘇子勝去京郊的莊子。
蘇子勝也將在邊關淘來的小物件給了蘇傾玉姐弟，預料之中的喜出望外卻讓蘇子勝愈發覺得心酸。
不過是些民間的小玩意就能讓姐弟兩個開心的歡飲鼓舞，讓蘇子勝心裏更加不是滋味，好在此次勝了之後大約許久都不用離家，蘇子勝更加想要補償姐弟兩個。
“大哥，邊關是不是很苦？大哥看起來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更加消瘦了。”蘇長宇稚氣的趴在蘇子勝懷裏，小臉滿是對外麵的向往又是對自家大哥的擔憂，看起來很是糾結。
蘇子勝此次出府帶著蘇長宇騎在馬上，身旁的馬車裏是換了新衣裳的蘇傾玉。
察覺到六弟的糾結，蘇子勝笑彎了眼睛，迷了路邊一眾少女的心。
小孩子心裏沒有那些彎彎繞繞，想什麽便說什麽，臉上表現的便是什麽，讓蘇子勝看的很是喜歡。
有時候人的緣分是說不清的。
蘇傾玉的馬車在距離京郊的莊子還五裏路的時候突然失了控，嚇壞了走在路上的行人，多虧駕馬的車夫是個老手，很快便安撫了受驚的馬匹。
然而馬車前卻是跌坐著一個驚恐的老婦人。
蘇子勝大約並沒有想到距離莊子如此近的地方會發生這樣的以外，早便帶了下人和蘇長宇策馬先行去了莊子上準備。
蘇傾玉聽到車外的動靜，蒙了麵紗便帶著丫鬟出了馬車。
馬車外驚恐萬狀的婦人旁邊站著一名對自己怒目而視的男子。
溫潤如玉，風華無雙。
這是蘇傾玉對男子第一眼的印象。
“小姐。”車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放好了腳踏。
蘇傾玉低聲謝過車夫，“大娘，你還好麽？”
男子見著蘇傾玉親自扶起婦人，好似不是那麽怒氣滿滿了。
然而世界上總有些欲求不滿的人。婦人在幾人正在說話間突然就推開了蘇傾玉，並且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毫無防備的蘇傾玉也被推倒在地。
蘇傾玉常年不得出了他們那一方小天地，自家娘親又是個軟弱的，何曾見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便慌了手腳。
那是蘇傾玉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而現如今，蘇傾玉在冷宮已有十餘個年頭，他終究沒有做到他的承諾，待她沒有了利用價值便將她投入冷宮，冷宮的日子遠比初見他時在玉樓還要難捱，初時還有蘇長宇陪著，後來的冷宮還有幾個精神時而正常時而不正常的先皇妃子偶爾陪她說話，眼下卻隻有一個黎太嬪。
十餘年來，這些人一個一個都在寂寞的漫長歲月裏逝去，被宮人拖走，隨意的葬在哪個亂葬崗，蘇傾玉以前從未想過自己還有這麽一天，她以為他雖然不會將她扶上後位，卻至少是隻愛她一個人的，卻不想他坐上那個位置之後便變了，原吝一麵。
眼下他的位置大約已經坐的非常穩固了，隻求他放過自己的哥哥弟弟和父親。
黎太嬪今日裏是清醒的，有一句沒一句的唱著她的家鄉南清的一首歌謠。
她還記得當初黎太嬪問過她為何進了冷宮，聽她說完便歎氣，眼裏全是怨恨，“他倒是像極了他父皇，一樣的薄情寡義，林家天生薄情，來世便是寧可嫁與匹夫草草一生也絕不與林家人再有交集。”
後來漫長的歲月裏，這些身處冷宮的先皇棄妃也曾與她講起過先皇的事，她聽的無感，隻覺得若能重生，再也不要相信他的承諾。
十餘年來他從來沒有看過她，大概有了新歡也就忘記了她，也有些他的妃子進來之後被他接走，或是鬱鬱而終，看了十餘年，終於開始麻木然她竟然也已是四十有七。
然而今日卻有些不同，日頭曬得毒辣，仿佛要燒死所有人，就像是冷宮東邊突然著起的大火。
黎太嬪太冷靜了，冷笑著站起身，“他這是要燒死我們呐，比他父皇出色，很好。”
“誰？”蘇傾玉問。
“你的皇上，我的…皇兒。”如同天雷，狠狠的劈在蘇傾玉腦海中。
黎太嬪拽著蘇傾玉往東邊院子跑，蘇傾玉掙紮不去，被她拖著走。
黎太嬪指著一個狗洞，“離開這裏去看看你父親，他們今日處決。”
蘇傾玉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狠狠的推開了黎太嬪，“不！不可能！”“快走！”
黎太嬪大喝，“往東邊一直跑！那裏有些宮人曾經受過本宮恩惠的老人，他們會助你出宮，去見你父親哥哥弟弟的最後一麵。”
蘇傾玉被黎太嬪推出狗洞，兩個翻滾讓蘇傾玉顯得很是狼狽，隻聽黎太嬪笑著怒喝，“林清霖！你弑母大不敬！老天一定給你報應！”
蘇傾玉心裏惦記著黎太嬪的話，一路向東跑，出宮是順利的，然而卻在真的聽到處刑的一瞬間停下了腳步。
她不敢真的去麵對，即使祖母和大娘對自己不好，可還有自己的娘親和父親兄弟，長宇才四十有三，方才議了親事，雖是小戶，但卻是老實本分的，大哥蘇子勝膝下年前才給她添了個侄兒，名喚蘇銘，其餘幾個侄兒侄女倒都大了，自己的二姐，五妹雖說與自己向來不大對付，但到底是人命，蘇傾玉於心不忍。
“哎，你聽說了嗎？靜思宮起火，無人一生還。”有人突然說到。
“不知道，你怎麽知道的？”又有一人答道。
“我家那口子有個兄弟在宮裏當差，將將才得了消息。”蘇傾玉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說話的人。
哦，是她蘇家的下人。眼前的床幔讓蘇傾玉覺得眼熟。
“哎喲，我的小姐你終於醒了。”兩人發現蘇傾玉醒來，撲天搶地的叫著。
蘇傾玉眯著眼睛，她記得自己在刑場上，後來她做了什麽？
對，她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四肢還有盈可一握的腰肢。看著自己的家人一個一個被梟首，她自己怎麽樣了？
對，好像是衝上去了，痛哭流涕，被在場官兵抓住之後，她私逃出宮，林清霖給她按了個私通的罪名，判五馬分屍。
好在分屍速度是很快的，快到她死前還能那麽真切的看到自己的身體。
那麽現在……蘇傾玉想起來，永業四十三年，冷宮靜思宮同樣起了一場大火，那年蘇傾玉十三歲，與旁國的戰爭稍有緩和，蘇將軍和自己的大哥蘇子勝還在家中，蘇子勝此時年及弱冠，蘇長宇九歲，這時的日子且是蘇傾玉和蘇長宇姐弟倆日子最寶貴的時日。
那時黎太嬪還不是太嬪。
“今日何日了？”蘇傾玉啞聲問到。“回小姐的話，永業四十三年五月十七。”其中一位姓陳的年長下人說到。
蘇傾玉聽到，竟然扯出一抹晦澀不明的笑。
對，就是這天，她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