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眾妾成誠1

第9章 眾妾成誠1

劉七巧站在這裏,渾渾噩噩間,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卻見有人走進來,直走到沈少夫人皇甫皓月身邊,在官兵的允許下,走到她近前,低聲地說道,雖然低,但劉七巧也聽得清楚。

“小姐,老爺叫我們接您回府!”這個婦人說道,她穿戴很是體麵,看來是皇甫府中的命婦。

旁邊的人,連同劉七巧在內,都向著皇甫皓月投去羨慕的目光。

是啊,沈家被抄,像劉七巧這樣,沒根沒蔓的小人物,隻能隨波逐流,任人宰割,而人家皇甫皓月,卻有皇甫尚書撐腰,大不了,回到皇甫府,繼續做她的大小姐好了。

可是,皇甫皓月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對著這婦人說道:“麻煩劉嬤嬤回府,告訴父親大人,我皓月既然已經嫁入沈府為婦,便生是沈府的人,死是沈府的鬼,豈能在這時,棄夫家而去……”

婦人聽她這樣說,不禁連連跺腳,再勸,皇甫皓月隻疲憊地閉了眼,靠在扶著她的丫鬟懷裏,徑自不再理睬任何人了。

婦人隻得走了。

這沈家的家,抄得極其快與徹底。

劉七巧也不知道這些官兵抱的物什都是從哪個房間,哪個院子裏搜刮出來的。

大到桌椅玉瓶,小到金銀首飾,竟然全都沒有放過。

如水洗一般,待得這場風波過去,沈府內已經如蝗蟲過境,片草不留了。

抄到最後,卻有旨意傳來,院子暫且給留下了,這沈府眾人還是留在這裏,隻抄家,也並未定罪名,所有人,又都遣散回各處,隻是不能出府。

到了晚間,廚房那裏,竟然還做得出一些飯食來,劉七巧哪有什麽尊卑貴賤,擠在一群下人裏,捧著粥碗,就一個饅頭,快速地在四周的白眼中吃了她兩天來吃的第一頓飯。

吃過了飯,這才有些精力,才聽到四麵的小聲議論,才慢慢地捋出這濤天的禍事,是如何的緣故。

好像因為沈玉沈私下倒賣土地,好像還逼死了人命,還有說沈家經營地下錢莊,利息過高,也有人命官司,還有私下招收團練兵士。這最後一項,觸了上麵的大忌,聽說,告發之人,竟然是曄王府的慕僚,那就是說,這次禍事,背後要告倒沈家的人,竟然是曄王嘛!

劉七巧聽著仆人們說得七七八八,她也裝了一肚子的疑問。

曄王是誰,劉七巧多少知道一些,當今皇上有七八個兒子,除了還小的幾個,曄王是最為出色的一個,現在的勢頭,都有些蓋過東宮的太子。

可是,曄王為什麽要弄沈家啊?還有,沈家這樣財大氣粗的人家,讓人家一告,就要倒了?

劉七巧不禁唏噓,這若是之前出了這樣的事,她在鄉下家裏,不過聽個熱鬧,現在,自己卻成了事件中心的受害者,那個怎麽說的,什麽失火,殃及池魚,她不就是那個魚嗎?

吃過了飯,她走出那個院子,待到要去找自己待的那個小院子,卻是不知道是在哪裏了,這沈府太大,左拐右拐的,全是房子,她想著現今這情形,還哪裏有人在意她是在哪裏,要不要回家去,可是一想,全村的人,在昨天都差不多出來送她上轎的,現在,讓她這樣灰溜溜地回去,她還真的有些臊得慌,再說了,後娘未必容她,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波出去的水,她怎麽好一出了事,就往家裏跑。

有骨氣一點的講,剛剛看人家那有尚書爹爹撐腰的少夫人都不走呢,何況自己這個農家出身的女子。

唉,劉七巧這樣一想,就信步在沈府裏閑逛了起來。

不過一天,這府裏的情景,就與以前是截然不同了。

昨天還張燈結彩,滿團子喜氣的諾大府邸,今天,卻如衰敗的破落戶了。

劉七巧這樣走著,終於到了前廳,那裏尚還有人來人往。

天色將晚,因為下人們都被下午這場禍事驚著了,竟然忘了去點燈,所以,院子裏一片的死寂,慢慢的要沉到黑色中了。

劉七巧看到前廳裏,少夫人竟然坐在那裏,旁邊就是沈夫人,她們仿佛在說著什麽,不時有人走到她們麵前去,回稟著什麽,劉七巧雖然沒與這沈少夫人見過幾次麵,但卻對這個沈少夫人佩服至極,看著那樣柔弱的女子,卻臨了大事而不驚,又頗為公正,若昨天不是她,自己可能還被關在柴房裏呢。

就在劉七巧猶豫著,要不要再走近一些時,卻從府房外,一路跑進一個小廝來,他跑到了二門外,就立在那裏,向著一個仆婦說著什麽,那仆婦再走進來,直走到前廳行禮,向著沈少夫人說道:“少夫人,尚書大人正往府裏來,現已經到了府門前!”

聽到這樣說,連同沈夫人,眼裏都冒出希望的光來。

尚書大人能來,證明沈家是事情有了轉機。

就在這時,果然有人來報,尚書大人到了,請沈少夫人,近一步說話。

沈少夫人皇甫皓月聽到稟報,忙著扶著自己貼身丫鬟的手去前麵迎接,將她的父親大人,一路迎到了她的院子裏。

皇甫覺坐在女兒的房間裏,他看著女兒進來,突然就跪下去,他不由得歎口氣,上前扶起女兒來:“月兒,你這是何苦呢?我叫他們來接你,你倒是好,非得在這裏!”

皇甫皓月抬頭,向著父親說道:“父親一小就教育女兒為人要行得正,走得端,俯仰無愧於天地,女兒怎麽可以,在這時,背棄了夫家,一個人苟活!”

皇甫覺搖了搖頭,扭頭看了眼女兒的房間,房間如個雪洞一般,幹淨整潔,窗明幾亮間,卻是一點多餘的東西也沒有了,皇甫皓月看到父親在打量著這裏,就垂了臉,說道:“昨天被抄了家,東西都被拿走充了公!”

皇甫覺點點頭,隨即搖搖頭說道:“想不到沈家百年基業,就要毀在這一代了……”

皇甫皓月聽到父親這樣說,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父親:“毀?父親大人,難道這還不算,到底相公他犯了何事,要被刑據起來?還要上麵這樣大動幹戈地抄家?”

皇甫覺歎口氣:“月兒,所以為父才要你回家去,想必那沈玉濃看在老夫的麵子上,會出一紙和離之書,咱們和他家脫了關係,你回家去,還是我皇甫覺的女兒,再嫁或是守節一生,都是可以的!”

皇甫皓月吃驚地看著父親,沒想到父親會說出什麽和離,再嫁,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她搖了搖頭:“不論沈家發生什麽,我都不會離開這裏!”

皇甫覺見屋裏隻皇甫皓月一個從自家陪嫁來的丫鬟在,就連連跺腳,唉聲歎道:“要老父說什麽好,是我將你教得太遵守婦道,還是你太迂腐,這沈家這次是大難,難逃家敗的,你雖然是沈玉濃的妻子,但這些年來,你無所出,又無什麽羈絆,怎麽就非得和它沈家做什麽共存亡?”

皇甫皓月聽到父親這樣說,心裏卻是涼了,父親向來公正不阿,連他都這樣說,想來,沈家這次真是遭逢大禍,而那沈玉濃這一次也是吉凶難料了。

一想到自家的夫君還關在大牢裏,自己卻被父親勸著,要離他背離沈家,皇甫皓月立即痛苦的捧著心口,咳個不停起來,她的丫鬟婉兒忙著上來一邊給她揉著心口順著氣,一邊抬頭向著皇甫覺說道:“老爺,小姐昨天就已經說了,要與相公同生共死,求老爺救救沈大少爺,救救沈家……”

皇甫覺看著女兒抖成一團的樣子,看著女兒慘白的一張臉,不由得擔憂,但他卻沒辦法騙女兒:“沈玉濃這一案子,老夫是真的沒能力,婉兒,你先下去吧……”

婉兒點頭退了下去,皇甫覺走到女兒身邊,小聲的湊過來說道:“女兒,不是為父不幫,而是,為父也無能為力,這要沈家亡的不是別人,而是上麵!”他伸出一隻手來,大姆指指著天。

皇甫皓月何等聰明,立即脫口訝然道:“難道是皇上?”

看到父親慘然地點點頭,皇甫皓月驚恐地說道:“可是,相公不曾做過什麽,沈家富可敵國,向來奉公守法……”

皇甫覺長歎口氣,輕輕搖了搖頭:“錯就錯在這個富可敵國上,可敵國,可是,你沈家畢竟不是國啊……”

皇甫皓月看著父親,父親微微地搖了搖頭,示意,是沒得可救了,皇甫皓月徒然鬆了手,胸口一緊,竟然險些的上不來氣……

劉七巧不知道沈少夫人那裏發生了什麽,那父女倆在說什麽,隻聽到下人們後來說,尚書大人似乎很生氣,好像他是來勸女兒跟他離開的,但是,少夫人沒有同意,還是執意留了下來。

但圍在沈府內外的官差,似乎在尚書大人到來後,都不見了。

第二天,府裏的人都在傳,尚書大人替沈家保下了這座府邸,隻是,沈玉濃還關在大牢裏。罪名可不清,怕是尚書大人都沒辦法為他開脫,隻等上麵最後的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