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1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第0071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老實說,對付匡章這種在戰國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的名將,宋君偃的心裏還是有些發怵的。

如今小勝了一陣,匡章百思不得其解破陣的法門,於是高掛免戰牌,也給了長途奔襲,準備襲擊齊軍的糧道的子幹部一千騎兵一些充分的時間。

“將軍,我們都已經在這一帶逗留了四五天了。真的有齊軍的運糧隊從這附近經過嗎?”一個都尉不解地問子幹道。

子幹此時嘴裏咀嚼著生硬的幹餅,聽到這話,又咽了下去,灌了一口水說道:“十有八九是這個地方了!這裏是直道,咱們已經深入敵後了,我跟軍師都猜想過了,齊人匆匆南下,攜帶的糧草並不多,其後必有運糧隊押送糧草而來。我們隻需要在這裏伏擊他們的運糧隊就好了!”

那個都尉點頭道:“嘿嘿,這齊人也太自大了,太麻痹大意了。我猜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敢長途奔襲,劫了他們齊軍的糧道!”

子幹微笑道:“不錯。齊軍自攻克陽關之後,一路順風順水的,押送糧草自然不避直道!這是他們的運糧隊的必經之路啊!沒有了糧草的齊軍,就跟沒了牙的老虎一樣,山陽可是距離齊國的本土很遠的,這一來一回的,十萬齊軍每日的花銷,人吃馬嚼的,連糧草都告罄了,不知道還能頂幾日呢?”

就在這時,一個斥候飛馬來報,前方三裏處發現敵軍運糧隊,人數很少,隻有五百多人。

是時,子幹統率一千騎卒,攜猛虎下山之勢,迅速殲滅了這五百多人的運糧隊,隻留下了兩三個殘兵回去報信。

子幹部殲滅運糧隊,截獲了大批糧草的消息傳回了匡章那邊,頓時讓他感到一陣的晴天霹靂!好好的,這背後怎麽又冒出來一股宋軍的騎卒?有沒有搞錯!

公孫假在旁邊焦急地道:“將軍,這可如何是好?糧草被宋人截獲了,如今我軍剩餘的糧草都無多了,隻能支撐五日的消耗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匡章對此也很煩躁、焦灼,但是他作為統兵大將,在這個時候絕不能亂了心神,不然一切就都玩完了。

匡章背著手開始在營帳裏麵踱步,作沉思狀,忽而,他抬起了眼簾,眼神裏閃過了一片瘋狂又帶著堅毅的神色!

“擊鼓!聚兵!”

還有八萬多的齊軍迅速集結到大營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旌旗招展。

匡章站在高台上,放眼眺望著底下的齊軍士卒,目光十分的銳利。在高台之下,擺著成袋的粟米、穀物,還有一些戰馬食用的幹草,高高地堆在一起,兩側還有舉著火把的士兵。

匡章深深地吸了口氣,放開喉嚨大聲地喊道:“大齊的將士們!自伐宋以來,我軍一戰克複陽關,盡收失地,聲威大漲!古語雲,驕兵必敗也!實不相瞞,就在剛剛,我收到了糧草淄重被宋人截獲的消息!”

聽到這話,高台下的齊軍士卒頓時有些不安分地騷亂起來了。他們是**下的山陽,並沒有攜帶多少的糧草,這一旦斷糧,仗就沒辦法打下去了!說不定還會出現人吃人的慘劇啊!

“大家都知道,臨淄距離山陽路途遙遠,國內想要再押送一批糧草軍需過來已經沒辦法了。現在我軍隻有供養大軍五日的糧草了!也就是說,五日之內,若不能攻克山陽,若不能擊敗宋國的軍隊,咱們都有可能被活活餓死在這裏!客死他鄉!乃至於無條件做宋人的俘虜!”

匡章聲情並茂地展開雙臂,高呼道:“將士們,告訴我,你們願意做宋人的俘虜,或者是活活餓死在宋國的土地上嗎?”

“不願意!不願意!”

不願意不願意……”齊軍的士卒是群情激憤,紛紛高舉著手裏的武器,發自肺腑地呐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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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匡章肅容道,“我軍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沒有退路了,不戰則已,戰則必勝!現在,我隻給大家留下三日的口糧,三日之內,若不能攻克山陽,若不能擊敗敵軍,我們就隻能投降或者活活餓死了!告訴我,你們要怎麽做!?”

“殺!殺!殺”

隨著堆積如山的糧草被焚燒殆盡,火光衝天的時候,數萬齊軍也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攻城戰。不給宋軍排兵布陣的機會。

看著齊軍的士卒瘋狂的攻勢,死了也要拉一個墊背的,端的是凶殘無比。宋君偃瞪眼道:“齊人這是瘋了嗎?源源不斷地攻城,死傷如此慘重都不知進退?!”

張烈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一把羽扇,鵝毛的羽扇在一側晃著,似乎氣定神閑地道:“齊軍這是在作困獸之鬥了。君上不必擔心,不過這匡章真是厲害,本來以為是一個儒將,沒想到瘋狂起來竟然這麽不要命。”

子偃也似乎明白了什麽,說道:“匡章,不負名將之名也!齊軍的糧道已經被截斷了,但是匡章沒有屈服,反而是趁著這個時機激勵士氣,置之死地而後生。寡人真佩服他的勇氣和魄力。”

“那,君上做得到嗎?”張烈忽而問了這麽一句。

宋君偃聞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國師這話是什麽意思?齊人已經窮途末路了,在垂死掙紮罷了,隻要我軍牢牢地守住山陽城,不須幾日,就能擊敗城下的十萬齊軍了!寡人何必要那麽做,去兵行險招呢?”

聽到這話,張烈搖了搖頭,拿羽扇的手臂指向了廝殺正酣的城頭,望著那已經堆積起來的屍首,血腥的場麵讓人不寒而栗。

張烈道:“君上以為,憑借山陽城這低矮的城牆,能擋住這些不要命的齊軍多久呢?坐守山陽,無異於坐以待斃也!”

子偃沉默了,低著頭思慮了一下,說道:“那國師以為,下一步我軍應當如何行事?”

“一個穿著鎧甲的人,麵對另一個不要命的人,不管鎧甲多麽堅固,防禦力多麽強,都是無濟於事的。山陽是守不住的了,為今之計,請君上也焚燒城裏的糧食,全軍隻留下六七日的口糧,全城黔首的口糧隻留下兩三日的消耗,讓他們逃到別的地方去,其餘能吃的牲畜也都殺掉,銷毀掉,不給入城的齊軍留下一粒米粟!”張烈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

宋君偃震驚地道:“國師,你瘋了?就算把全城的軍民逼到絕境,想要借此抵禦攻城的齊軍,這也是不可能的吧?齊軍可是近三倍於我軍啊!”

張烈微微一笑道:“狹路相逢,勇者勝。但是君上,我軍目前處於守方,守即劣勢,故不可為之。當前我們要做的是避其鋒芒。”

“避其鋒芒?國師的意思是要突圍出去?”

“正是。對付這些已經瘋了一樣,如狼似虎的齊軍,我們不能固守城池,也不能硬碰硬地死磕,隻能是想方設法地消耗他們,等到他們的糧食消耗完了,就是我軍反敗為勝的時候了!”

好一條毒計!

子偃不由得感歎地道:“國師真乃鬼才也!寡人得國師,何愁行軍打仗,運籌帷幄之事。”

“嘿嘿,君上也不必太多誇讚了,隻要戰後給我賞賜一些財物,請我喝上幾樽美酒就好了。臣可是聽說宮裏有著不少的陳年佳釀啊!”

“哈哈哈哈,放心,必少不了你的!”子偃就跟好朋友一般,手搭在張烈的肩膀上拍了拍,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廝是個基佬,有斷袖之癖呢。

繞是如此,也惹來了張烈的一陣白眼,頓時感到菊花一緊!

宋君偃又道:“不過國師,這要往哪個方向突圍呢?又該突圍到哪裏去?”

聞言,張烈誌得意滿地笑了笑,說道:“君上勿憂。臣早有謀劃了!齊軍摒棄了圍三闕一的攻城之法,圍著四麵的城牆猛攻,看樣子,從哪裏突圍都是一樣的。不過我軍可以從東門突圍,直奔四十裏外的焉然山。君上可還記得我向你要的五千士卒和民夫嗎?過了這麽久,焉然山上的工事已經構建完畢了。”

“嗨!張烈,你啊你!”子偃就跟尋常對待友人一般,指著張烈有些啼笑皆非地道,“寡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了。你就喜歡賣關子!”

“嘿嘿。我已經習慣了,君上也要習慣才好。”

敢叫君王習慣臣子的做法的,張烈應該還是第一人,不過宋君偃並沒有責怪什麽,隻要能穩贏,能戰勝敵人就好了,習慣一個人並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換作威嚴一點的君王,譬如齊王田因齊這樣表麵禮賢下士,不怒自威的君王,張烈敢這樣放肆的話,齊王雖然不會說什麽也不會懲辦他,但是心裏難免會不舒服的,這也會為張烈的日後的不幸埋下了禍根。

張烈這個人,生性灑脫、不羈,跟這個重視禮儀,看重行為舉止的戰國時代,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了。

而宋君偃則不拘泥於這些,世人求才求賢,他則是求才求能,有能力德行不好也沒關係。所以子偃才能這麽縱容張烈,這對君臣在一起,反倒沒有了那麽多的世俗規矩、禮節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