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3章 萬勝
第0053章 萬勝
伏虎山一役,越王無疆以及一幹殘卒被俘。
令尹昭陽大人本來是想處死無疆的,但是曆史上沒有這個先例,殺死戰敗的君王的事情似乎從沒有過,最多是俘虜過去,然後讓其作為奴隸,或者是讓對方的國家出錢贖買回去。
當然了,這樣的例子是很多的。
譬如當年秦穆公生擒了晉國的國君,卻沒有殺掉,反而被贖買了回去。宋襄公做得更過分,直接把人家放回去了,一點好處都不要!
殺王不祥啊。
在這個時代,人們還是很迷信的。君王都是天生的貴族,似乎都是受上天庇護的,有大氣運加身,殺了一個君王,可能遭到上天的懲罰!
在更久遠的夏商周時代,即便是滅國也不會絕人家的祭祀。這一點大家都做的很好,周天子分封天下的時候,也找來了每個人皇的後裔,分封他們,紂王的兒子武庚也被分封了,還有大禹的後人,舜的後人,夏朝的直係後裔都得到了分封,他們都是天生的貴族呀!
無疆是屬於大禹一係的,也算是天生的貴族,所以要不要處死無疆,昭陽大人還是有些疑慮的。
好在宋君偃也沒有讓他太為難了,當即勸說昭陽道:“令尹大人,寡人以為無疆不可殺,殺之不祥。今越國的十萬精銳已經葬送在齊地,越國雖然沒有多少可戰之兵,然則,越地民風凶悍,可全民皆兵,無疆為越王,既生擒而殺之,恐怕越國人人自危,會拚死抵抗伐越的楚軍!為了減少士卒的傷亡,還請令尹大人三思呐。”
“可是,不殺無疆。怎麽處置他呢?總不能把他放了吧?放虎歸山,禍患無窮啊!”昭陽皺著眉頭道。
子偃聞言,笑道:“寡人那裏還缺少一個養馬的奴隸。所以想要跟令尹大人討要!”
“這個好!隻是……”昭陽有些疑惑地道,“宋君難道忘了當年勾踐侍奉吳王夫差之事乎?留著這麽一頭鴆虎,還是對宋楚兩國心懷恨意的鴆虎,老夫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宋君偃擺了擺手道:“令尹,你多慮了!勾踐狡詐,心有猛虎,城府極深,可是這個無疆又怎麽能夠跟他的先祖相提並論呢?而且,寡人也不是吳王夫差,今時亦不同往日,當年的越國向吳國稱臣,可以苟延殘喘。難道今日的越國能在你們大楚的兵鋒之下苟延殘喘嗎?沒有了越國,他無疆何以東山再起?”
“寡人隻需要一個養馬的奴隸,不似越王勾踐侍奉夫差隻有三年之期,是以無疆是沒有機會逃離寡人的宋國的!”
昭陽仔細地想了想,確實是這麽個道理。
當年的吳王夫差驕傲自大,狂悖無比,與這個無疆的性格大同小異,在消滅了越國的主力大軍之後,竟然沒有聽信伍子胥的諫言,一舉滅掉越國。
夫差使得越國得以苟延殘喘,在勾踐的卑顏奴膝之下,在西施、鄭旦兩個絕世美人兒的迷惑之下,夫差愈發的驕傲了,也愈發的目中無人了。
最終越國通過“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勵精圖治,終於打敗了強大的霸主國吳國。雖然手段很卑劣,為世人所不恥,哦,就跟當年的武王伐紂一般,趁著別人的主力外出作戰了,自己帶兵突襲了人家的老巢。
昭陽想到,宋君偃這是一個有頭腦的家夥,雖然武力值很強,但絕不是那一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而且這個人很謙虛,也懂得為人處世的道理。所以他想不到這個越王無疆拿什麽跑回越國,又拿什麽跟自己楚國對抗,又拿什麽去東山再起。
所以,昭陽便同意了宋君偃的建議,把無疆以及他的寵姬虞妙弋拘到商丘,給子偃當一個馬奴。
昭陽並不知道,他的這個決定給楚國埋下了多大的禍患。如果他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的話,肯定腸子都悔青了,也恨不得把無疆當即處死,把子偃這貨給大卸八塊,然後扔去喂狗!
西元前327年,曆時三個多月的楚越宋三國聯軍合縱伐齊的戰事終於告一段落,戰事的結果出人意料。
先是郯城之敗,齊國上將軍、成侯田忌被撤換,換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匡章作為統兵大將,接著沂水之戰,越軍損失慘重,然後就是震動天下的事情了。
原本的三國聯軍,竟然內訌了,宋楚兩軍先後出走,接著越軍被齊軍襲營,大敗。越王無疆在敗走伏虎山的時候,被宋楚兩軍伏擊了,越王及其寵姬還有一幹殘兵都被俘虜,將要被羈押宋國都城商丘,作為馬奴,侍奉宋君偃。
而三國聯軍原本攻占的齊地,也全部拱手相讓,讓匡章的齊軍收複失地,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那一種,所以天下列國都很懷疑,齊楚宋三國之間是不是達成了什麽秘密協議,要坑害越國。
與此同時,攻占齊國西南部六百多裏的宋軍,也開始緊鑼密鼓地備戰,修築工事,意欲將來犯的齊軍阻擋在陽關以北。
“萬勝!萬勝!”
“萬勝!”
身穿白衣黑甲的宋軍將士,整齊有序地進入商丘的城門口,接受民眾的夾道歡迎。在伐齊之戰中獲利最大的莫過於宋國,不管是從戰略層麵還是國家邦交方麵,宋國的利益都最大化了。
在齊地大敗齊軍的宋軍,自然是名聲大噪,國與民從來都是休戚與共的,現在宋國的威望,宋軍的威勢都如日中天,達到了一個新的層次,作為宋國的黎庶,他們也是具有榮焉,臉麵都有光彩!
“小三!小三!我在這兒呢!”一個衣著樸素的青年男子在人群裏招手道。現在的街道實在是太擁擠了,因為宋軍回朝的緣故,不管是本地的人,還是外來的商賈,都想要看一看熱鬧。
曾幾何時,宋軍也曾出征過別的國家,隻是近一百多年來,宋國國力衰退了,尤其是在宋襄公之後,宋國便就此一蹶不振了。
自從了戴氏代宋之後,宋國這才有了新的麵貌,新的生產力取代了舊的生產力,剔成君在位期間雖然依附於齊人,苟延殘喘,但是不得不說,他在位的時候也是進行了一番改革的。到了宋君偃篡位,更是對內嚴肅吏治,擊退了齊國大軍的來犯,對外更是節節勝利,開疆拓土,又盟好楚國,奠定了宋國一地較為安全的環境。
此時的商丘街道,已經是人山人海,擁擠難行。
聽到那個衣著樸素的男子的呼喚,原本整齊有序的宋軍隊列裏麵,一個相貌清秀的宋卒也看到了,隨之招了招手。那男子然後就擠進了人群裏,在街道上跟著宋卒一邊走一邊說話。
“兄長,我活著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男子一臉激動地抓著這個宋卒的手道,“怎麽樣,沒受什麽傷吧?這戰場凶險,若不是阿娘患病了,急需湯藥錢,父親和為兄也不舍得讓你上戰場的呀!”
“兄長,以後咱家的花銷都不用發愁了!”這個宋卒拿出了一塊寫著小篆的令牌,眯著眼睛笑道,“兄長你看,這是君上授予的,‘上造’。我聽說上造是我大宋二十級軍功爵位裏麵第二級的,按照我在戰場上殺死敵軍三個甲士的戰績,我可以獲得宅一處,仆人兩個,田四頃,在軍中也能吃上肉了!”
“不過,我還想要更多的敵人甲士的人頭!這樣我就可以隨便吃了!還不用為家裏的生活發愁!”這個宋卒咧嘴笑道,“我聽說簪嫋可以有精米一鬥、醬半升、菜羹一盤、幹草半石。夥食好著咧!”
“你這小子!就知道吃!”宋卒的兄長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不過還好,小三,你能活著回來最好了。阿娘已經給你張羅了一門婚事了,你可不能沒留下子嗣就去了!”
“我曉得,曉得!”
在這個街道上,盡是一些歡迎親友的宋人。
古來征戰幾人回?
有榮歸故裏的,自然也有血灑疆場的,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憂。這不,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就蹲在地上,抱著孩子的骨灰壇在那裏放聲大哭,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人家最悲慘的事情,這還算好的,有的士兵戰死了,也找不回屍骨,生死未卜,想要祭奠都沒地方去,隻能是找一些衣物做一個衣冠塚了。
伐齊一戰,宋軍的損失也十分慘重,東路的三國聯軍先不說,光是攻略齊國西南部的疆土,宋軍就至少死傷了兩萬多的戰士。不過,按照宋君偃心裏的想法,就是在戰場上能活下來的,就是精銳!
即便是潰兵,能撒開腳丫子逃跑的,也說明這個潰兵有其過人之處了。當然了,倒黴的將士被流矢或者碰上了硬茬子被幹掉的就不算裏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