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

第10章 .9

有車就是好,開到小區的時候,天都沒黑。

這次,我終於知道錢唐家住在哪,c層一樓(沒準從我臥室陽台望出去,能直接看到他家小院,回去後得趕緊找望遠鏡)。再原來小區裏每年春天都被我摘禿的桃樹也是錢唐家的。我想如果不是以前走路總戴耳機總看地麵,說不定早在小區就認識錢唐這號人了。

“怎麽,想進我家看看?”錢唐看透我心思。

我搖頭,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試探地問:“那個,以後我真能沒事給你那號碼打電話嗎?”

錢唐毫不在意的回答:“如果你真有事,就可以打。”

這人說話,怎麽永遠這麽個調調。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準備把手裏的紙袋給他。錢唐沒接,先問我這是什麽。

我有點局促的撓撓頭:“嗯,我剛剛買的糖炒栗子,路上幫你把皮都剝好。你回去後直接吃仁就可以,還熱的呢。就……送你栗子,是想謝謝你今天接我回家。”

在錢唐的視線下,我拿著紙袋像提著隻活蹦亂跳的兔子。

——呃,是他不喜歡吃糖炒栗子,還是覺得我送栗子又是小孩作風?錢唐倒沒有對我特意擺出成人架子,但是從偶爾聊的話題,車內聽的音樂,見識過一次的工作環境,以至於他現在穿著黑色大衣站在不遠處盯著我——我都能明顯感覺出來,和眼前這個人相比,我略微有點不大成熟。

幸好,錢唐在我準備抓狂的前一秒,接過紙袋。“謝謝你的栗子。李春風同學。”

我若無其事的點頭,耳朵在晚飯前都是燙的。

我媽在大早上給我準備早餐,還問我:“小風,上學怎麽起那麽早?”

我低下頭含糊地“哦”了聲,她用軟綿綿的手摸我的頭:“最近降溫,天天坐公交累嗎?以後讓司機送你吧,不然坐你爸的車去也行,他反正不在家。”

我躲開我媽的手:“我爸肯定不願意。”抓起三明治,“走了先!”

出了小區門一路狂奔,錢唐的車正在路口等著我。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遲到的,我媽非拉我說話!”

錢唐瞥了眼我手上已經捏扁的三明治,啟動他拉風的車。

“你跑車為什麽沒聲音啊?”

“有按鈕,關了就沒聲。開著擾民。”他過了會,又說,“給你帶了個冬柿子,放在後座。”

我美滋滋的拿過來:“洗幹淨了嘛?是你自己家院子種的嘛?”

“超市買的。”

錢唐最近總在我們學校出沒,我也就勉為其難搭他車上學,代價是每天早起床了將近一個多小時。這反差估計有點大,你想每天總最後一個來的人,變成每天早上第一個來的人。經過看門大爺的強烈反應,班主任隻好把班裏鑰匙交給我。

周一的操場上,旗杆光禿禿的站著。我凍得把手縮到校服袖子,回頭卻看到錢唐停住腳步,正從口袋裏掏出個小本子記錄什麽。其實要說錢唐像大人,他符合我內心大人的一切定義。但有時候,我又覺得錢唐又跟個春心泛濫的小丫頭,隨時有記錄心情和所見所聞的習慣。剛開始,我還好奇地往他那本上瞄幾眼,但後來發現錢唐寫的東西都類似課本上“請背誦全文”的古詩句後,就徹底失去興趣。

“積累素材。”錢唐解釋。

我本人覺得錢唐這行為非常非常之娘炮,而且隱隱感覺他從事的不是正經職業。但錢唐的成就又讓我無話可說,偶然一次機會,我發現錢唐高中學的是理科,甚至是他們當屆高考理科分數第。錢唐也隨口告訴我之所以進入現在的行業,完全是偶然——偶然?偶然?!為什麽每次我做語文倒數第二道閱讀題都會不偶然地開始犯困?

我自己從不樂意在本子上記錄東西。一是懶,二是如果有東西記不住,我就任它忘掉,才不去刻意想起來(這也可以解釋我語文成績為什麽那麽低)。

錢唐聽我說完這個理由,又開始在本子上寫:“……誠然,山之光,水之聲,月之色,花之香,文人之韻致,美人之姿態,皆無可名狀,無可執著,真足以攝召魂夢,顛倒情思——李春風。”

……天啊!我操!

雖然錢唐有諸多缺點,但我還是挺喜歡和他待著的,甚至願意趕早蹭他的車。

從小我就被我爸當男孩養,空手道野外打槍童子軍訓完全都沒落下。直到我爸突然意識到我永遠不可能變成男孩,再一腳把我踹給我媽。到現在,我不樂意讀書不樂意看電影,更對時尚化妝文學星座一竅不通。跟正常同齡女生就不太能聊得來。至於同齡男生,西中的男生基本屬於學霸和怪物,我目前不太想認識其他同類。

其實錢唐對我的作風不以為然,但他自己的事情很多很忙,根本沒空管一個高中女生,也就做到順便接我上學。一般放學時,我給錢唐打個電話,沒人接聽就說明他正忙,我自己再老老實實地坐公交回家。

我挺開心的。我自認錢唐是我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直到有一天,其實也就是我被他接送的第二周。我坐在錢唐車裏正看著英語課本的“現在完成時”(早上第一節課就要考試的英語老師應該頭上封著油漆桶從101大廈踹下去——)。我聽到錢唐說:“特長生,我在你們學校的取景已經結束。”

“現在完成進行時”的概念是,從過去開始,持續到現在說話這一秒,有可能剛剛停止,也有可能繼續。我得把剛才的概念讀了兩遍,才扭頭看他。“哦,你們電影拍完了?”

“沒拍完,但現在要去別的地方取景。”

我歎口氣。得了,看來又要把班級鑰匙還給班主任,然後姑奶奶又要每天拖地值日。不知道對於這個轉變,是班主任還是看門大爺比較傷心。

“以後你要自己坐車上學。”錢唐繼續說,“這是我製作的第一部電影,所以很上心。到時候電影上映,我送你首映票。”

我對他電影和事業完全沒興趣的:“為什麽我要去看你的電影?”

錢唐眨眨眼:“因為它是我寫的。”

“……那我以後還能給你打電話嗎?”

他笑了,依舊用那種輕快的調調來敷衍我:“如果有事的話,你當然可以打。”

我瞪他,但不知道為什麽,我泄了氣。

和錢唐一起消失的,還有葉青。她應邀在他的電影裏演一個配角什麽的。

不同於抓不住行蹤的錢唐,葉青的空桌椅顯然離我的日常生活更近。更重要的是葉青走了以後,我隻會默寫背誦段落的開頭和結尾這個事實立刻就被無情揭露。我們班主任是個從來不看動物世界,但據說把史記讀了三千遍的人物。他對懲罰我這件事有點打不起精神,招了招手隻讓班裏學霸監督我放學後把課文背熟。

至今為止,我在學習方麵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頭腦清醒時也不願意看書。更別說在上完一天課後還要背完那狗屁800字的段落。眼前的學霸,看起來一副非常認真的樣子,估計不會輕易放過我。

“你回家吧,我明天跟老師說你已經背會了。”羚羊抬抬眼鏡,“反正這段課文不背都行。現代文的背誦段落出題概率很低。”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監督我背書了?”

羚羊很為難:“你真想背?但我下午五點半約好公會要上線,不能遲到。”

我憋了一會:“……呃,什麽是公會?”

羚羊急著回家,沒解釋就匆匆走了。我也迅速收拾書包,生怕他反悔再抓住我背書。

走到門口,看到幾個同校初中生舉著dv,假模假樣地拍攝。話說西中的學生間有很多興趣小組,這個估計是什麽業餘的dv拍攝小組,

他們自來熟地叫住我:“學長,有沒有空對我們說幾句?”

除了把我認錯性別,小孩們居然問了我開學和錢唐一樣的問題。我想了很久,在那簡陋很多的短鏡頭前一字一頓回答:“西中是個好學校,嗯,我會珍惜在這裏的時光……”

能說這種無敵肉麻的話,已經是我最大的誠意,但居然還有人不滿意。

“……這就說完啦?”“學姐你多說點。”“太打官腔了。”“表情不夠自然啊。”

這群煩人欠打的死小孩。我推開他們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