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第 26 章

冬天日短,感覺午後不久日便西斜,山間小路上,有一行八1九人迤邐而來,看情形是父子三人帶著幾個從人閑來無事散步消遣。

為首的是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步伐穩健悠閑,走著崎嶇的小路上,亦如閑庭信步,舉手投足皆有一種難言的氣勢,一眼便能看出當是久居人上之人。

在他身後,一左一右跟著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容貌皆極俊美,隻是氣質截然不同,一人冷峻莊重,舉止沉穩有度,一人溫文儒雅,飄逸瀟灑卻不失隨和,二人皆是人中龍鳳,此刻並肩而行,讓人頓生一時瑜亮之感。亦覺得這老者有福,生下這樣一雙出色佳兒。

細看之下,這麵容冷峻之人,正是曾與賈環有過兩次巧遇的胤禛,走在他身邊的卻是皇八子胤禩,之前老者的身份已不言而喻。

胤禛見老者目光落在路邊齊整的梯田上,似頗有讚賞之色,心中一動道:“阿瑪有所不知,這座莊子,名義上還是我的呢。”他原就想找機會向康熙說明此事,恰巧今日康熙一時興起出來走走,竟就到了這裏,算是天賜良機。

康熙哦了一聲,道:“此話怎講?”

胤禛道:“前些日子老十三托我給他謀個莊子,好容易找到一家肯賣的,卻又提了條件。原來他那兩座莊子,日日有人尋他買,偏他一個都開罪不起,又想留下一個自用,是以想讓我對外認了是這莊子的主人,才肯將另一座賣給我。”

康熙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胤禛目的已達,便不再多話。

康熙手擋在眼前,像遠處眺望了一下,道:“既是老四的莊子,不妨去看一看……這裏的莊頭,很會種地啊。”

胤禩仔細查看梯田,疑惑道:“看這渠道的分布,難道這上麵有水源不成?”

康熙讚道:“老八長進了。”不曾種過地的人,一眼能辨出排水渠和灌溉渠的區別,也是難得。

又問胤禛:“可認得這裏的莊頭?”

胤禛搖頭道:“我隻見了一紙契約,莊頭莊主都不曾見過。”

康熙不再說話,率先向那隱隱露出粉牆一角處走去。

還未靠近,便聽到有少年清澈的聲音:“嘿!嘿!”

頓時一愣,四下望了一眼,都不見人影,這“嘿!嘿!”兩聲叫的竟是他們?好個無理的孩子!雖這樣想著,但心中卻湧出一種新奇的感受。

說話的少年站在莊外一座七八米高的圓柱般的磚塔上,旁邊架著木梯,塔頂上有木質的圍欄,少年就趴在圍欄上向下望,他生的極是纖弱,一身並不算飄逸的白衣穿在他身上,硬生生穿出幾分仙氣兒來,逆著光看不太清他的容貌,但從這幾人的角度看去,冬日的陽光似乎毫不吝嗇的將全部溫暖都集中在了少年單薄的身體上,襯的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一樣,一時間美的難描難畫。幾人見慣了美色,也不由因著這巧合而來的難得的美景吸引,為這連麵目都模糊的少年而驚豔。

少年並不知道自己已成為眾人眼中的風景,仍茫然不知自的衝著下麵道:“黑,你怎麽這麽笨啊!”

眾人愕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啞然失笑,原來塔底下方正對著一個水池,水池中飄著一個木桶,木桶上方係著繩索,繩索繞過塔頂的一個鐵輪又垂落下來。這不是他們失笑的原因,他們笑的是,一隻牛犢大小的、渾身漆黑不見一根雜毛看去極為凶猛的大狗,正在進行一項艱難的工作……打水。

這隻大黑狗,就是他口中的黑?的確夠黑的。

打水或許不難,當黑偶爾使對了力氣的時候,也能讓大半的水進到桶裏,若它是個人,隻需一手扶著桶,一手拉起繩索便能穩住,可它是條狗,於是就悲劇了!好容易讓桶裏灌了點水的大黑狗,無論用多快的速度猛地跳起來咬住繩頭,那隻頭重腳輕的桶都會在它的腳離開自己的一瞬間,將桶裏的水倒個幹淨……

察覺到口裏份量不對的大黑狗那雙冰涼的眼中閃過無奈,認命的鬆口,回頭繼續和木桶搏鬥,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幾個侍衛立刻崩緊了神經,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這樣陰沉靜默的狗是最危險的,尤其是以黑的碩大體型、滿口閃著寒光的利齒加上暴起時閃電般的速度,無不讓人心生寒意。

胤禩卻讚歎一聲:“好個靈性的畜生!”回頭卻發現胤禛的目光仍舊落在那少年身上,笑道:“怎麽?四哥認得他?竟像看傻了似的?”

胤禛神色自若的收回目光,道:“八弟倒真說對了,這少年我倒真有過一麵之緣……他說自己叫陳三兒,卻又明白說那是個假名,奇怪的是,我買的那座莊子的主人,竟也叫陳三兒,我之前隻當是巧合,現在見他出現在這裏……難道他竟是這莊子的主人不成?也未免太小了些。這般想著,便一時跑了神。”這話卻不是說給胤禩聽的,而是給康熙報備一聲。

胤禩笑道:“這孩子倒也膽大,居然敢對四哥用假名。”

胤禛道:“他也不知我的身份。”話一出口便先皺了眉,心中對自己生起不滿來,自己這是在為這狡猾的少年辯解嗎?

卻聽賈環清亮的聲音仍在繼續:“黑,你笨死了,一邊按住木桶,一邊去咬繩子啦……你不會先將繩頭扯近一點嗎?”

笨死了的黑一絲不苟的執行著他的命令,將繩頭咬近一些,隻可惜那繩頭繞過輪子的另一頭是連著木桶的,木桶動了,繩子怎能不動?黑倒是不驕不躁,很沉穩很有耐心的失敗一次再來一次,上麵的少年急得跳腳:“笨死了笨死了……”

這次連康熙也不由失笑,道:“幫幫它。”

便有一人上前,將水桶灌滿,扯住繩子拉起來,便是一愣:“咦,好輕!”

康熙這才注意,這木桶並不是直接栓在繩子上,而是固定在一個輪子的軸心上,一根長繩繞過輪子,一端係死在塔頂,一端卻繞過塔頂的另一個輪子垂落下來,現正握在侍衛手中。(其實就是動靜滑輪組啦)

康熙學貫古今,格物學也是精通的,西方文化也有涉獵,機會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奧秘,讚道:“好精巧的心思。”

從侍衛手中接過繩子,親手拉了兩下,發現足足輕了一半,又交回侍衛手中,從胤禩手中接過帕子擦了手,道:“這莊子,果然有趣。”

賈環見有人幫忙,道了聲謝,彎腰將木桶提上塔去,看著弱不禁風的少年顫顫巍巍提著沉重的木桶,似乎隨時可能會一頭載下來,地下的人都不禁替他捏了把汗。

原本見有人幫忙便退在一旁的黑眼睛都不眨的盯著他,壓低了身子作勢欲撲,直到賈環成功將水提了上去,將空桶扔下來,才慢悠悠坐了下來,狀態甚是悠閑。

這次連康熙都忍不住讚道:“這畜生好生忠心。”

“汪汪汪汪汪……”

話尤為完,劇烈的犬吠聲響起,眾人詭異的從它的叫聲中聽出了強烈的斥責之意,正是一直靜默的黑突然狂吠起來,而且對象正是他的主子賈環,幾人抬頭看去,隻見賈環訕訕的收回去抱旁邊架著的毛竹的手,白嫩的手指按住嘴唇:“噓!噓!安靜,你要把所有人都招來嗎?噓!好了好了,我爬梯子爬梯子行了吧?”

賈環鬱悶之極,他以往身子不好,爬高縱低的想也別想,好容易今年身子好些,難得動了童心,想學莊裏的孩子抱著毛竹瀟灑的滑下去,誰知道還沒付諸行動,便被黑給看穿了。隻得老老實實踩著梯子下來,再次向幾人道謝,這才發現裏麵竟然有熟人,愣了愣道:“四爺。”

胤禛漠然點頭。

胤禛態度冷漠,使得賈環微微愣了愣,這位四爺似乎對他心存不滿,每次看見他都沒有好臉色,但是他卻偏偏感覺不到胤禛對他有任何惡意,而且在他身邊還會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這樣的感覺是連賈政都無法帶給他的,這是隻有大和尚和黑才能給他的東西。

壓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想法,賈環轉而打量康熙,這老人氣度雍容,舉止從容,當是久居人上之人,雖已上了年紀,但也可以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應該是極風流俊美的人物,便是老了,也是個極有魅力的老人家,尤其那一雙眼,睿智卻不銳利,像是飽含著無窮的智慧和力量,賈環在心中下了結論,這是一個飽經人世風霜之後又歸於平淡的充滿了智慧的老人家,最這樣的老人,賈環一向是尊重並喜愛的。

目光轉向胤禩,又是一愣,好俊的人品!這位四爺已是他見過的最為出色的人物,而眼前之人容貌俊美,身形穎長,氣質儒雅,恍如從古畫中走出來的謙謙君子,讓人見之忘俗,絲毫不比四爺遜色多少。心中不由想起賈寶玉來,他向來愛用謫仙二字形容人的形貌,真該讓他來見見此人,才知道真正的謫仙是什麽模樣兒。

康熙也在打量麵前纖細的少年,方才在塔上乍看時,還以為是普通的農家子,此刻才發現,他穿著雖顏色素雅,樣式簡潔,衣服的料子和做工卻都是極好的,且肌膚雪白細膩,五官精巧細致,一雙漆黑的眸子更是清潤如水,這少年便像是一股清澈之極的涓涓細流,隻看著他,便覺得神魂一清,連呼吸都清冽起來。好個養眼的少年,在這鄉野之地,能遇上這樣一個養眼的人兒,也算是一番奇遇了。隻是這少年分明是養在溫室中的嬌花軟玉,言行舉止也是一派大家風範,分明就該是在鍾鳴鼎食之家長大的世家子,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因問道:“小哥兒是這莊子的人?這裏名陳家莊,你姓陳?”

賈環正要開口,胤禛冷冷道:“之前你不是說陳三兒是假名嗎?難不成你竟真的姓陳?”

賈環微微一愣,胤禛語氣不善,他偏偏從中感覺到一絲善意的警告,這是提醒自己不要用假名嗎?莫非這老者是什麽王孫貴族,用了假名會有不好的後果?

想著反正自己已經歸府,賈家庶子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身份,微微一愣後,道:“我姓賈,名環……”

胤禩啞然失笑道:“賈環——假還、還假……這個名字倒比陳三兒更像

作者有話要說:賈環這輩子見到的最大的官兒,就是他爹……一個五品大官啊!而且賈環並不是絕頂聰明的人,所以他想不到眼前的人的身份是很正常的,畢竟,皇帝啊,皇子啊什麽的,他覺得是離自己十萬八千裏的東西。

另外,雖然文的題目是凡人賈環,但我還是給他開了一個最大的金手指……他是農大畢業的!

我覺得隻這一個,比什麽空間啊異能啊什麽的,還要厲害啊!

另,本文慢熱,一見麵就天雷勾動地火什麽的,在我的文裏幾乎是看不見的。

要開互動什麽的,還得等到單獨相處的時候啊,這兩個人都悶騷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