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傾聽,死者的遺言

在場的所有大人都在孩子這句話之後陷入了沉默,屋子裏的氛圍瞬間陷入了冰點,孫建國最先反應過來,作勢要將孩子從母親懷裏搶過來準備揍一頓。

“這瓜娃子腦殼有包了哈,這種話也敢亂說,我叫你皮,我叫你皮!”

孩子母親知道丈夫心情刺激起來真的很可能打孩子,所以把孩子抱得緊緊地,不敢把孩子交出去。

夫妻倆當即拉扯了起來。

“孫建國,你注意一點,你這是要做什麽!”

吳胖子在此時很嚴肅地喊道。

“你是一名人民警察,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想要家暴麽!”

孫建國也沒真想打孩子,在他看來,這孩子純粹是胡言亂語,拿自己死去的爹開玩笑,而且在剛剛那一瞬間,他自己也是被孩子的話給嚇了一大跳,人在情緒失控的時候很容易造成舉措上的失控。

“對不起,吳隊。”孫建國低下頭,不停地喘著氣,但目光,還時不時地瞥向床上。

“把客廳的遺照撤了吧,小孩子自小是爺爺奶奶帶得時間比較多是麽?”梁川在此時開口道。

“對的,我們兩口子工作忙,孩子自小是爺爺奶奶在家裏帶。”孩子母親回答道。

“嗯,遺照放在客廳裏很容易給孩子造成心理暗示,而且現在孩子接觸信息的渠道也多,你們也盡量節哀吧,別在孩子麵前過多地表現出什麽,他爺爺走了,他心態還沒反應過來,卻又知道死人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自己給自己製造了臆想。

這個需要從小注意,否則很容易患上一些心理疾病。”

“我知道了梁顧問,謝謝你了。”孫建國對梁川感謝道。

接下來眾人就開始用晚飯,可能是因為孩子那句話的原因,導致晚飯的氛圍有些尷尬,飯後吳胖子也沒做停留直接和梁川走出了小區。

“媽的,真晦氣。”吳胖子對著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後給梁川遞了一根煙,“川兒,你剛說的是真的麽?”

“什麽?”梁川像是沒聽懂吳胖子的意思。

“就是那孩子,真的隻是孩子臆想出來的?”吳胖子的求知欲望看起來很是強烈,當然了,估計當時在場的人都會下意識地去思考這個問題。

“那你還需要什麽解釋?”梁川笑了笑,點燃了這根煙,吸了一口,吐出煙圈,“或者,我如果解釋成孩子年紀小,先天之氣未散,所以能看見那些髒東西?”

吳胖子訕訕地搖搖頭,作為一名警察,去相信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顯然是不合適的。

“大海,你怕鬼麽?”梁川忽然問道。

“啥?”吳胖子愣了一下,隨即拿出自己的錢包,從裏麵掏出了證件在梁川麵前擺了擺,上麵的國徽熠熠生輝,“有這東西,我萬邪不侵。”

到了車旁,二人一起上了車。

“川兒,其實我真想聽聽你最近幾年到底發生什麽事兒的。”吳胖子看著梁川很誠懇地說道。

梁川沒回應。

吳胖子也就不強人所難了,開車很快就把梁川送到了他的“冥百貨”樓下,這時候供電早就恢複了,小街上還有幾家燒烤攤和發廊亮著燈。

“不上來坐坐?”梁川在門口對車裏的吳胖子說道。

“算了,下次吧。”吳胖子實在不想快睡覺前進冥店參觀一圈,他擔心影響自己今晚的睡眠質量。

等吳大海開車離開,梁川才打開門走入了自己的店裏,他的家就在店上麵的二樓。

燈打開,梁川將門關上,走上二樓,在二樓入口處,他脫下自己的皮鞋,沿著那條瓷磚線整齊地擺放好,然後又細心地做了微調,確保擺放的位置嚴絲合縫,然後才走入鋪著榻榻米的房間。

“喵。”

一隻通體全白的貓匍匐在窗台位置,見到梁川回來抬起頭叫了一聲,然後又重新匍匐了回去,剛剛,算是它對自己這個主人表示一下僅有的尊重吧。

臥室的布置很簡單,一床被子,一個枕頭,外加一個老式錄音機,除此之外,別無其他陳設,這讓本來其實挺小的房間,卻顯得有些空曠。

打開錄音機,推入磁帶,按下播放鍵,

《血色蔓延》的詭異曲調開始流淌,

像是有一層寒霜,開始逐漸沁入這個房間裏的每一處角落。

梁川閉上眼,躺了下來,臥室裏的燈依舊開著,他需要光亮,哪怕是在入睡時也是一樣,他不畏懼黑暗,但光卻能給人一種自己正在被注視的感覺,他反感的,是狹窄空間裏的悄然無聲和空無一人。

“喵。”

白貓又叫了一聲,而後從窗台上跳下來,在梁川的身邊躺了下來。

這隻貓,名字叫“普洱”,是這個家裏另一個主人。

樂曲聲不斷地循環,在這種氛圍裏,梁川開始進入睡眠。

………………

黑暗,開始慢慢地襲來,梁川仿佛看見那個叫孫曉強的少年拿著鋼筆站在自己母親的麵前,母親捂著眼睛痛苦地哀嚎,在其指縫間,開始有鮮血不斷地滴落出來;

他仿佛看見一個小孩的床邊,躺著一位冰冷的老者,老者的兩腮泛紅,這是妝容畫得太濃,老者唇邊不再是慈愛的笑容,反而帶著一種詭異,像是蒼白的紙人。

四周,開始越來越封閉,帶來的是恐懼和壓抑,

到最後,

梁川看見了一隻紅色的高跟鞋落在自己麵前,

“啪嗒”

發出了極為清脆的聲響。

“呼…………”

梁川猛地睜開眼,他能感知到自己身上早就冷汗淋漓。

普洱被驚醒了,它隻是有些憊懶地看了一眼梁川,像是在說,又做噩夢了?

起身,將錄音機按下了暫停鍵,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看了下時間,自己才睡過去三個小時。

臥室裏沒有電視,也沒有其他可供消遣的東西,梁川端著水,站在窗台邊,小街已經徹底冷清了起來,遠處偶爾傳來一些聲響,卻不會打破這夜寂靜的主旋律。

電話此時在樓下響起,梁川下樓,從櫃台上將手機拿起來。

“喂。”

“川兒,不好意思,出事兒了,你得來一下。”電話那頭是吳胖子的聲音。

“怎麽了?”梁川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西村一口井裏發現了一具屍體,你之前和我說過的,要做心理側寫的話最好讓你盡早地親臨現場感受現場的氛圍,我現在就派人去接你好麽?”

“好。”梁川點了點頭,掛斷了電話,開始穿衣服。

今天要穿的衣服早就準備好,梁川給自己換上,站在鏡子前,一絲不苟地整理著自己的裝束,在他的身後,是一排排花圈,這些自然也倒映在了鏡子裏。

梁川覺得,自己是在親自給自己整理著遺容,

神聖,

冰冷。

“喵。”

普洱出現在了樓梯口。

“我出去一下,你看家。”

像是聽懂了話一樣,普洱又回到了樓上。

沒過多久,外麵就傳來了敲門聲,梁川打開了門,來接他的是一名女警員,很年輕,身材有些瘦削。

“你好,梁顧問,我叫秦桃,你可以叫我桃子,吳隊讓我來接你。”

梁川點了點頭,坐上了她的警車。

在後半夜坐著清冷的警車遊蕩其實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至少,對於大多數正常人看來,坐在警車裏的感覺可能比坐在滿是煙味的出租車裏更讓人難以忍受。

“你很緊張。”坐在後車座上的梁川說道。

“不,不,我不緊張,我隻是有些冷。”女刑警有些局促地說道。

“生理上對冷的感知和心理上緊張的反應有時候確實很相似。”梁川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拖下去,而是道:“跟我說說案子。”

“田地裏井裏發現的屍體,今晚有農戶去準備抽水才發現的,屍體已經爛得不能看了。”

梁川微微搖頭,放棄了對這個新刑警的詢問。

一刻鍾後,警車開入了西村範圍,在村東位置的田地裏停了下來,這裏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警方已經控製清理了現場,也架起的警戒線。

“川兒,你來了啊。”吳胖子吸著鼻涕直接跑來,引著梁川去第一現場,“這口井平時沒人用,也就灌溉田地時才會有人記起來,屍體已經高度腐爛了,發現時是頭朝下腳朝上。”

梁川看一眼那口井,這口井不是很大,四周也都是田地,平時村民們用水喝水也不會到這裏來取,基本各家都有自己的井水或者通著自來水。

“屍體呢?”梁川問道。

“哦,屍體在這裏,你跟我來。”吳胖子招呼著梁川去了一側搭著簡易帳篷的位置,掀開帳篷,吳胖子的眼睛眯了一下,實在是裏麵的屍體太過“不忍直視”。

一名身穿著白衣的女法醫正蹲在屍體邊做著檢查。

“簡紅,我們隊新來的法醫,之前的老方已經退休了。”吳大海給梁川介紹著。

“吳隊,梁顧問。”簡紅個子很高,瓜子臉,戴著黑框眼鏡,給人一種知性美的感覺,不過她的職業確實能夠給普通人一種特殊的感覺。

“檢查得怎麽樣了?”吳大海問道。

“死者生前體重約90公斤,30-40歲之間,死亡時間預計在3個月至1年之前。

那口井井口非常小,直徑隻有33cm,這個屍體幾乎是被人硬塞進去的。

死亡原因是被鈍器打擊頭骨,他的麵骨被打到骨折,估計哪怕把屍體帶回警局也無法用圖像還原人物外貌。

屍身**,沒有發現任何可辨認身份的信息,指紋登記信息還在等局裏的反饋,但我個人覺得,想通過指紋識別獲得死者的身份應該不是很樂觀。”

“死亡時間這麽久了。”梁川在屍體旁蹲下來。

“嗯,具體時間還需要做進一步的分析來確定,但梁顧問您看,屍體身上早就高度腐爛,臉上也不剩什麽肉了,所以我現在推測死亡時間應該在半年前。”簡紅說道。

“死了這麽久,就聽不到他的遺言了。”梁川似乎沒有理會女法醫的話語。

“什麽?”簡紅疑惑道。

“你覺得,屍體,會說話麽?”梁川側過臉,看著女法醫,很認真地問道。

女法醫以為梁川是在和她聊形象的比喻,道:“屍體是會說話的,我們法醫就是通過屍體身上的線索采集有價值的信息幫死者…………”

女法醫停住了話語,因為她看見梁川直接將手放在了屍體的頭蓋骨位置,

“梁顧問,你…………”

“噓…………”

梁川對女法醫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

像是在傾聽著什麽,

來,

把你想說的話,

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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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這個案子是根據真實案例改編,等這個故事結束後龍會告訴大家案子的名字,央視曾有一期節目專門介紹這個案子,所以在接下來的劇情裏大家不用覺得龍把案情寫得這麽扯,因為現實永遠比小說更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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