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借東風

readx(); 包飛揚正在坐在第一監察室主任的小辦公室裏研究環保法規,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飛揚,在看啥呢?”塗小明滿麵春風地走進來。

“喲,明哥,快請坐,快請坐。”包飛揚抬起頭,見是辦公室主任塗小明,趕緊放下手裏的書從桌子後麵出來,拉住塗小明的胳膊把他讓到沙發上。

“你上任這麽長時間了,老兄我可還是第一次到你辦公室叨擾,怎麽?沒有打攪你吧。”塗小明大大咧咧地坐到沙發上,看著包飛揚忙著倒水,也沒阻攔。

包飛揚心裏有數,塗小明這話是在給自己解釋,雖說他現在已經調回西京市,也通過關係把包飛揚調來西京市環保監察廳工作,但為了避嫌,在兩個人的關係上,他們還不能太張揚。

政府機關的人愛嚼舌頭,這是天朝一共性。包飛揚的伯父包國強被老領導田剛強調至西京市任市委書記,明擺著包國強屬於田係人馬。而包飛揚又是包國強的侄兒,在派係上劃分也屬於田係一派。

塗小明是省委書記塗延安的大公子,這也是路人皆知的事實。塗延安和田剛強是西北省的一二把手,都有自己的勢力圈。省委書記是一把手,又在西北省幹了一屆,門生應該不少。田剛強初來乍到,沒有幾個可用之才,也要建立自己的勢力範圍,這也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但是。萬一兩個人之間因為用人產生點裂隙,兩派之間的矛盾也就會凸顯出來。

權力之交中,往往會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枝枝蔓蔓,利益交叉時的解決途徑,就會導致一些立場上的分歧,兩位一品大員之間產生的矛盾。必將會為西北省官場帶來一場地震。

作為兩個派係的代表人物。塗延安和幫田剛強都是老官場,倘若以後真的會有什麽不睦,自然也不會露出什麽馬腳,但是作為官二代的塗小明和包飛揚,卻不好那麽輕易地獨善其身了。

兩個人是兩個陣營的代表性人物,一有風吹草動,最容易中槍的就是這一對患難兄弟了。

“包兄。你這話可就見外了啊,咱弟兄誰跟誰,我這外行到監察廳工作,正愁沒人指點呢,怎麽能說叨擾呢。”

自從接受包飛揚的治療後,塗小明的幻肢痛的疼痛感已經徹底消失了,一年前。塗小明真正地嚐試了人體對疼痛的忍耐極限。那種滋味如萬蟻鑽心,疼起來吃飯沒胃口、睡覺沒心情,折磨得他沒了人樣,就在他萬念俱灰準備一死了之的時候,是包飛揚救了他。

跟著包飛揚到天源市,雖然隻是個顧問。但包飛揚對他恭敬有加,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塗小明對包飛揚有了更深的了解,他自己對包飛揚這個不張揚、不勢利的兄弟是由衷地佩服加折服,不過,他也是經曆了由依賴轉變為信服,又由信服轉變成折服的一個感覺曆程。

“明哥,這麽說今天你是有什麽事兒了?”包飛揚將泡好茶葉的水雙手捧到塗小明眼前。

“我今天接到一個批件,看領導批複是交第一監察室辦理,這不我就先來給你打個招呼。”塗小明欠了欠身接過水杯,用一種信任的口氣說道。

“具體是辦什麽事兒?”包飛揚問道。

塗小明輕輕吹了吹茶杯上的浮茶,說道“天元樓大酒店排汙不達標。”

“天元樓?”包飛揚問道。

“是啊,飛揚,這家酒店可不是一般的酒店,我聽下麵的人說,好像這家酒店的聽老板是西京市副市長趙成斌的小舅子,至於說趙成斌是什麽德行,你估計還不清楚,這個家夥可是一個出了名的護短的主兒……”

塗小明和包飛揚說話不會藏私,但看他說話的語氣,好像還有未盡之意。包飛揚知道他是有所顧慮,也是在替自己著想,也就沒有往深一層次問。

“明哥呀,是塊硬骨頭,可不知道領導為什麽把這件事交給了第一監察室辦理?”包飛揚沉吟了一下,問道:“你是辦公室主任,知道這裏麵有沒有什麽內情?”

“第一監察室分管省城及周邊地區的環境監察,從這個道理上來說,分給你們第一監察室倒是也沒有錯。”塗小明擔任環境監察總隊的辦公室副主任,雖然說以前長期泡病號,但是對環保業務還是比較了解的,他說道:“當然,最常規的辦法是轉給西京市環保局,讓他們去處理這家酒樓。可是西京市環保局上門執法了幾次,天元酒樓老板劉成器仗著背後趙成斌副市長的身份,拒不配合西京市環保執法,西京市環保局奈何不了劉成器,這才將案件上交到省環保廳,所以這個案件就無法在移交給西京市環保局了。”

“當然,這是明麵上的理由。”說到這裏,塗小明壓低聲音說道:“也可能是有人想秤一秤你這個第一監察室新主人的分量,所以給你弄一塊硬骨頭,看看你能不能啃得下。”

說完之後,塗小明笑嘻嘻地看著一頭霧水的包飛揚,好像是在捕捉他臉上的為難之意。

“明哥,我現在還是一名新兵,別說這是塊硬骨頭,就是個軟柿子你也得讓我知道從什麽地方下口不是?你老兄在環保廳也算是老人了,你給兄弟說說,這件事咱該從什麽地方著手?”包飛揚也不和塗小明見外,既然可能是有人擺明要考驗他包飛揚,他包飛揚就要想辦法把這件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憑他和塗小明的關係,讓塗小明給他指點指點並不丟人。隻要能漂漂亮亮地把事兒辦好了,就能夠燒好在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也讓那些故意等著看笑話的同事們長長眼。

包飛揚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在塗小明促狹的目光下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覺悟,反而是態度非常認真地向塗小明討教起來。

這些日子,包飛揚對環保專業知識進行惡補,也清楚其中一些汙染源。一般的酒店、飯店在運營期間產生的主要汙染有生活用水、油煙廢氣、汽車尾氣設備噪聲和生活垃圾等。一般的大酒店,在這些方麵都循規蹈矩。即使是有些老板利欲熏心。也會遮遮掩掩。為什麽讓環保廳這麽容易就抓住了小辮子?

酒店排放水主要是糞便和洗滌汙水,排放量與經營狀態有密切關係。酒店因為洗浴、洗菜、處理殘羹剩飯等原因,汙水中含有大量纖維素、澱粉、糖類和脂肪蛋白質等;也常含有病原菌、病毒和寄生蟲卵;無機鹽類的氯化物、硫酸鹽、磷酸鹽、碳酸氫鹽和鈉、鉀、鈣、鎂等。總的特點是含氮、含硫和含磷高,在厭氧細菌作用下,易生惡臭物質。

環保部門也隻能從酒店排放汙水中提取化驗,這才能得出是否超標的結論,

塗小明為包飛揚分析說天元樓排汙超標,就應該是油煙廢氣和生活用水方麵的問題。像天元樓這種五星級酒店。廢水主要來自洗浴、餐飲、客房和洗衣房,在酒店開業前期,環保部門都要對這些項目進行環評,處理要求執行排放一級a標準才能開業。據包飛揚所知,天元樓大酒店經營時間應該在五年之上,可為什麽現在才暴露出排放水汙染問題?是因為酒店裝修期間沒有安裝環保處理設備?還是經營期間為了效益最大化關閉了這些環保設備?包飛揚的意思是,讓心直口快的塗小明給自己透漏點消息。

“飛揚。以我之見。這件事還需要低調。前麵我不是說了,劉成器這小子有趙成斌做靠山,西京市環保局幾次上門整治,均沒有成功,咱們打狗也得看主人。”

包飛揚點了點頭,連塗小明都這樣說。看來看來天元樓大酒店的老板還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一不小心的話。還真可能被這一塊硬骨頭咯掉了牙,那他這個第一監察室主任可就鬧出大笑話來了。想到這裏,包飛揚不由得開始沉思起來。

“你伯父現在是西京市市委書記,而趙成斌是主管城建工作的副市長,這件事如果僅在省環保廳的層麵上處理,我們大可不必理會趙成斌,但是你家老爺子與他是同僚,這件事還是由你處理,在那些知道內情的人看來,或許會把這件事情視作是西京官場上的一場遭遇戰。”塗小明又提醒包飛揚道。

包飛揚點了點頭,塗小明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不是包飛揚沒有治人的膽量,而是他不能一棍子將人打死,若是封了劉成器的酒店,趙成斌雖然不說什麽,可心裏麵也有點氣不平。畢竟兩個人姐夫小舅的關係,萬一劉成器的姐姐是枕頭風高手,加上趙成斌護短的秉性,很難說不會把這筆賬算到包國強的頭上,認為包國強有意拿他立威。

包國強初來乍到,對西京市上層的內幕還不是太清楚,正是安撫人心的時候,如果現在得罪了趙成斌,恐怕日後很難在西京領導層中間樹立威信,因為趙成斌是老西京,雖然隻是一個副市長,和包國強市委書記的地位相差巨大,但是趙成斌能夠在省會城市從一名小科員上到副市長的寶座,沒有一點過人之處,絕對走不到今天的田地,這就說明其能力和後台都不可小覷。

包飛揚走神,塗小明看在眼裏。他知道這位小老弟在思索萬全之策,也就不好意思打攪他,就把手裏的辦案手續放在辦公桌上,準備起身告辭。

“飛揚,你先考慮考慮,等有了對策,明哥我盡力配合,要知道打虎親兄弟啊。”塗小明真把包飛揚當成了親兄弟,他本身就是當兵出身,性格直爽,包飛揚又從鬼門關把他拉了過來,在天源市他們之間有了深層次的交往,雖然是個可有可無的顧問閑差,但包飛揚不但給了他不菲的報酬,還將他待若上賓,這份情塗小明沒齒難忘,本來塗小明想找個機會好好報答一下。但是這個兄弟一不缺錢花二不缺官做,自己也實在想不出什麽報答的招數,所以也隻能將這份情化作骨子裏的親情,盡量為飛揚解憂。

“嗯,這件事還真需要明哥的大力支持,畢竟兄弟對西京還不是太了解。還需要明哥指點迷津呢。”包飛揚看出了塗小明要離開的意思。也知道他是為自己好才特意過來提醒自己的於是就連忙起身向送。

塗小明客氣著走出了辦公室的門,後腳剛邁過門檻,卻好像又想起了什麽事,於是急忙停住腳步,回頭像包飛揚說:“啊,差點給忘了,明天是我外祖父八十大壽。我媽和你嫂子想在家裏給老爺子過壽,兄弟你要是沒有事,明天去湊個熱鬧吧。”

“是嗎,你怎麽不早說?這樣吧,我來西京也有半個多月了,一直沒時間去家裏看望柳老和蘇伯母,為了彌補我的愧疚。柳老的壽宴就由我來安排。明哥你千萬不能推辭。”

包飛揚一直在想怎麽讓劉成器就範,沒想到塗小明正要出門又來了個急刹車,包飛揚差點沒撞到塗小明。塗小明的這番話,看來也是經過了一番考慮才說出口的,柳建功過壽,一定是在塗延安的家裏。到時候塗延安也會想辦法到場祝賀,也就是說。這個壽宴,不僅是現任省委書記的家宴,還是老省委書記的賀宴,參加這個宴會的人很可能隻有塗家人和柳老,小範圍的至親們在一起吃飯,現在塗小明邀請自己參加,分明是沒把自己當外人。

從塗小明的口氣中,包飛揚也想到,這僅僅是他個人的意思,畢竟是家宴,外人參與說不過去,很可能這件事蘇青梅和塗延安不知情。是塗小明礙於兩個人的關係才自作主張邀請的包飛揚。

“飛揚,你這話可就不在理了,我外公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讓你請客為他祝壽,你想他會去嗎?我知道你不缺錢……”塗小明隻想讓包飛揚知道,自己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家裏的一份子,可沒有絲毫讓飛揚請客的意思,包飛揚話一出口,塗小明當時就有點掛不住了。

“明哥,你別著急,你聽我說。”包飛揚把蘇青梅如何煞費心思把自己調到省城,柳老又怎樣對自己器重,塗小明又如何對自己夠意思講了一遍,最後還說塗小明要不把他包飛揚當成自己人,又怎麽會讓他參加柳老的壽宴呢?所以說,包飛揚一個人名義請柳老和塗家人吃一頓飯,隻是一個還人情的意思,並不是刻意地去奉迎。

包飛揚花言巧語地把塗小明繞的稀裏糊塗之後,就推著塗小明把他推了出去:“行了,明哥,別想那麽多了,就這樣定了,西京市我不熟,就知道天元樓大酒店還說得過去,咱們就訂在那裏,明天中午咱們天元樓大酒店見,具體參加人員你來定。”

“好啊,飛揚,原來你是打這個主意啊?”塗小明伸手輕輕點了點包飛揚,笑了起來,“真看不出,你小子還真是蔫兒壞,竟然拿我外公當槍使去對付天元酒樓,是不是?”

“塗哥,你這下可真是冤枉我了,我還真的是想請柳老吃飯,隻是西京市我初來乍到,不怎麽熟悉,要不是你剛才提到天元酒樓,我還真想不起什麽高檔的好酒店。”包飛揚一臉委屈地說道。

“好了好了,咱們兄弟倆的交情,你就別在我眼前演戲了!”塗小明拍了拍包飛揚的胸脯,說道:“你替我外公擺壽宴的事情,就別提了。否則別說是我外公,就是我爸我媽知道了也不同意啊!倒不是說他們把你當成外人,隻是天底下沒有這個道理啊,自己的老父親過壽,卻讓你擺酒,像話嘛?”

“不過呢,”塗小明嘿嘿一笑,瞥了包飛揚一眼,把包飛揚看的心驚肉跳,最後塗小明才說道:“酒宴的地點安排在哪裏,我卻可以做一下主。回去跟外公說一下,把酒宴安排在天元酒樓就好了!”

“明哥,真的是太感謝你了!”包飛揚激動地抓住塗小明的手,“你真的比親哥還要親!”

“屁話,你隻有一個姐,哪裏的親哥?”塗小明捶了包飛揚一拳,“就少拿甜言蜜語糊弄我了。”

他說道:“天元酒樓那邊的包間你來定,我如果去訂就會暴露目標。你訂好包間之後,打電話告訴我,我明天十二點整直接帶著我外公過去。”

“不過呢,”塗小明又停頓了一下,對包飛揚說道:“你可要提前趕過去在我外公到來之前把事情都處理好,免得被我外公看穿你在他的壽宴來搞一出孔明借東風的戲碼,到時候我可不敢保證,我外公會不會拿拐棍敲你!”

“看穿了也不要緊,柳老絕對不會拿拐棍敲我的!”包飛揚非常篤定的說道。

“為什麽?難道因為我外公平時對你好,你就有這個自信?”塗小明驚訝的問道。

“不是,是因為柳老身體好,不住拐棍,所以即使他想敲我也不會用拐棍!”

“滾!”塗小明被包飛揚氣得差點暴走。

“明哥,你看清楚,這是我的辦公室。”包飛揚嘻嘻地一笑,說道:“該離開的是你!”

“那你也給我滾!”塗小明一腳把包飛揚踹了出去。

“明哥,你還講不講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