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慶德七年秋.煙花

第三十六章慶德七年秋.煙花

若沒有紫煉中毒的意外林琰怎麽也沒有想到因禍得福,換回了一段久違的愜意時光。自慶德五年他一舉高中成為連中三甲的新科狀元,雖然不過是十七歲的少年卻整日奔波於官場之中。兩年的曆練已然讓他蛻變成一位成熟的男人,一位睿智的年輕官員,而不再是那個隻知握筆作畫的少年。

錢浦捧著一盤月餅望著在亭子裏沉思的林琰,走到他麵前望著那有些陰霾的臉色不禁有些慌張的問道:“您身子哪裏不舒服嗎?為何麵色……”

因錢浦之故,林琰險些喪命。她心中有愧,便放下學業日日照顧林琰起居。其實比起李貞的挑剔,帶著貴公子的嬌貴。林琰依舊像當年那個溫和的少年一樣是個極好相處的主子。喝什麽,吃什麽,穿衣也從不挑剔。錢浦每日送些東西給他,他也從來不對日用之物有過多要求。

“哦……沒事。”林琰見她麵色緊張反而微微一笑安撫她的情緒。錢浦將帶來的袍子小心翼翼的披在他背後,低聲道:“若是無聊,不如我明日找些熟宣和顏料放在這亭中石桌上給您作畫解悶如何。”

他感到背後她軟軟的身子不經意間蹭過他的腰間,讓他不由的一僵。望著她在自己頸見係著帶子的手指,被風吹得有些發紅。他忍不住觸在她微紅的指尖道:“你冷嗎?不然我們還是回屋吧!”

錢浦的手指被他握住,不由得一愣。雖然帶著微微的羞澀之態卻也沒了兒時那般緊張局促她望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道:“您日日在屋中養病,自然偶爾出來轉轉會心情開闊些。隻是這荷塘已經是凋零之景,未免讓人心中感傷。還是去紫竹園那邊坐坐,或許……”

林琰笑著握著錢浦的手,望著一池的殘荷道:“其實不重要……借景傷情本就是那些文人騷客們的怪病。花開花落,自是遵照生長的規律順應天意……卻被他們拿來無病呻吟做些傷感之作,故作多情之態。”

錢浦聽到林琰這番評論不禁一愣,眯著眼睛笑著道:“您說的極是,道是我這本就迂腐之人又……”

望著她淡淡的笑意,眸子裏乍泄的水光浮動他的心不禁一緊,握著她的手忽然間有些用力好似想攥進手心裏一樣。他想張口說些什麽,卻恍惚間喉嚨被什麽堵住不能顫動出聲。望了一眼錢浦身上灰色皮襖,他的手捏的更緊引得錢浦不禁低吟一聲,他趕忙鬆開別過臉指著桌上的玉笛道:“這東西……你為什麽不收。”

錢浦收回自己的手,望了那玉笛道:“太小了,如今對於我來說也有些太小了。所以,自當物歸原主給更適合它的人。”

“哦……今夜山下有煙花,一起去看看嗎?”其實他並不知道今夜會不會真的有煙花,隻是他忽然想和她一起到山下走走。明日他便又要啟程回京複命,此處一別日後便是再見……使君有婦,羅敷有夫。縱然他一別之後一直牽掛的人,卻終要嫁作他人婦。不管她今後的良人是李貞還是別的什麽人,他都必須斷了這心思。

“煙花?”錢浦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卻又擔心的望著林琰有些蒼白的臉上道:“可是您的身子真的無礙嗎?”

“哦……沒事。”他站起來,隔著衣料抓住她纖細的胳膊出了亭子。錢浦跟在他後麵望著那背影,卻聽他低聲問道:“清樂,要是你和最好的朋友喜歡同一件東西該怎麽辦?”

錢浦不禁一愣,想起那一日酒醉恍惚中告訴過他自己的名字。隻是他這般肆無忌憚的叫著讓她心中一顫,深怕讓李貞聽見引起誤會。錢浦便有些吞吞吐吐的問道:“最好的朋友,您是說敏之師兄嗎?我喜歡的東西……他不會喜歡的。他的所愛,亦不是我所求……”

他毫無征兆轉身皺著眉頭望著她,讓錢浦心中一驚生出懼意。不知道為什麽,從小時候便是這樣縱然他一直都是溫和的帶著微笑的樣子,可有時候總是讓她想躲,莫名的害怕……望著她驚恐的樣子,忽然間他揚起嘴角帶著笑意。

他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不似李貞那般迷離的桃花眼總是帶著惑人心智的魔力。而是帶著成年男子的英武之氣,和煦之中帶著一種睿智的深邃。像深埋在山間的暖玉……靜靜的散發出一種溫潤之氣吸引著旁人的眼。

見她臉上劃過一絲癡迷,他卻轉過身低語道:“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我和李貞一起去別人家做客。結果都喜歡主人家的一個瓷碗……那主人礙不過顏麵將碗要送給我們。可惜碗隻有一個……你猜最後那東西歸了誰!”

錢浦聽到這番話在他身後沉默了半晌,低聲答道:“打了……你們最後把它打碎了。”

林琰不禁有些詫異的望著錢浦,她卻有些訕訕一笑道:“我沒有那麽聰明,隻是這個故事敏之師兄也給我說過。”

聽到錢浦的解釋,林琰有些灰心的轉過身去。錢浦在他身後低語道:“他說過的,他很後悔……如果能再給他一次選擇他一定會把那個碗讓給你。因為,他並不喜歡瓷器。太溫和,清冷的東西並非他所愛……當時的爭不過是一時之氣罷了。”

“是的,就像他筆下華麗的辭藻一樣。他喜歡一切豔麗,奪目的東西。那麽你呢?你喜歡什麽?”林琰忽然有些好奇的問道。

“我?”她喜歡什麽……這個問題讓錢浦有些茫然,終於望著那荷塘她尷尬的低聲道:“敏之師兄說,我喜歡一切乏味無趣的東西,就像我這個人……放在古籍裏走出來,就是古董了。”

聽到錢浦這番自嘲,林琰忍不住打斷:“你一點也不無趣……”甚至還有些好玩……不為何他居然冒出這樣一句話,可他回頭卻對著錢浦中肯的評價道:“隻是有些迂腐而已。”

那一夜的煙花,隻放了一會便結束了。可對於兩人而言卻都是彼此記憶裏難以抹去的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