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慶德三年秋.曾裕

第十一章慶德三年秋.曾裕

她的腳步有些慌亂,終於環環繞繞走到一處極幽靜的假山前迷了路。

自己已經知曉事理,自然知道若想借得一時的安寧穩妥必要忍字當頭。她隻是可憐慈兒,小小年紀卻又打又罵的被人虐待。連一個下人的身份亦是不如。若哪一日遭了主家的嫌棄,下人好歹可以回自己家還有一塊庇護之地。而她們一旦被掃地出門,便隻能流落街頭。

望著那假山上從夾縫裏長出的野花有些發呆。不管是在曾家還是日後生活的錢家,其實所處的境遇和自小生活的殷家沒有什麽不同。內宅從來就是個錙銖必爭的地方,沒有人會對一個毫無用處的孩子好,沒有人會對一個家世淒涼的人有半分同情。她們會因為你的懦弱與可憐將你牢牢的踩在腳下。

在內宅既是生活亦是生存。當人活著亦如一顆夾縫生存的雜草沒有半分根基,半點依憑的時候,隻能努力將葉子伸展借著陽光雨露的滋養,在貧瘠的沒有半分養分的石頭縫裏求得一寢之安。連草木都能如此,又何況是人呢!

為了庇佑年幼的慈兒,她必須要得到上位者的賞識得到她們的青睞,才不會被看做淩弱之人任人擺布。清樂的手指不知何時,扣在那石縫間摩出點點血跡。可身體的疼讓她已然覺察不到,臉上漸漸露出一絲微笑。

清樂還在思索之際,忽然背後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道“喂,新來的!快幫本少爺把這蛐蛐捉住!”

她回頭便見曾裕獨自趴在草地上,不由一驚卻趕忙行禮低聲道“不知少爺有何吩咐!”曾裕卻沒有看她一眼,隻是指著那草地嚷道“我的蛐蛐剛才跳到這邊來了,你快來幫本少爺找啊!還死愣那裏做什麽?”

清樂雖有些不情願與這個頑劣的男孩多接觸,卻也狗腿的蹲在地上找起蛐蛐。兩人忙活了大半天亦是無所收獲,曾裕垂著腦袋歎著氣道“這可如何是好!”

她見曾裕一番愁眉苦臉的樣子,趕忙勸道“少爺,莫急總是會有其它的辦法補救!”

曾裕終於抬起頭注意到剛才被自己拉著找蛐蛐的仆人,居然隻是個半大的孩子清瘦的身子,水潤的眼睛,生得幾分秀氣。他訕訕一笑,用衣袖擦著汗道“你是新來的吧!”

清樂點點頭,未作多解釋。曾裕卻不避諱的又道“這是我大哥的蛐蛐,據說是一兩銀子買的鬥王!結果就……”

清樂見曾裕剛才眼中掩不住的羨慕與孩子般的天真,心中不由的歎了口氣。

想到錢氏在岸邊那孤寂的背影,華麗富貴之下難以掩蓋的落寞,清樂心中忽然說不上什麽滋味湧來。生為女子在家依靠於父母,為妻還是為妾皆有家世教養所定。出生便由不得自己……

或是一輩子貧窮度日或是一輩子享盡富貴,皆由天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哪裏由得自己選擇!

便是曾氏如此精明厲害一眼能將人心底看穿的婦人,這下半輩子能指望的卻也是像曾裕這般半點都不上進的兒子!曾氏也的爭,是為了自己,卻也是因著一片慈母之愛!曾榮的爭,雖然有違骨肉之間的親情。可一個沒有母親照料而長大的孩子,又遇上曾氏這樣一個厲害的繼母,何嚐沒有自己的辛酸!

望著眼前的曾裕她忽然間眼中一亮,對著曾裕正色問道“大少爺一兩銀子買了一隻蛐蛐的事情,老爺可知曉?”

曾裕搖搖頭道“自然是不知,他這也是背地裏的……”聽到這話,清樂輕輕一笑安慰曾裕道“少爺既是這樣,你又怕什麽?”

“自然是怕被他發現了來討回去!一兩銀子……我母親知道了又要因為我不成器哭一場的,糟心啊!”曾裕見她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便口無顧忌的喃喃道。

清樂又有些同情眼前的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孩,便眼珠一轉道“既然少爺將蛐蛐弄丟了,自然應該到老爺麵前請罪。事不管大小,為人者隻當信字為首!看在兄弟的情麵上,大少爺自然也不會真怪你的。至於夫人……隻要您發誓忌了這玩物,用心讀書自然也是不會再怪你的!”

曾裕不禁一愣,心中思量道那個大哥是極愛麵子有藏著幾分虛偽。便是說他一兩銀子買蛐蛐的事情便不會在爹爹麵前承認,到時候又如何有賠錢一說。如今這東西找不到卻也是個法子。想到這裏,他不禁一笑對著眼前的半大的男孩道“你叫什麽名字?正好我還缺個書童,以後你就跟著少爺我混!”

“清樂。”

到底兩人都是孩子,便你一言我一語的朝著大廳走去。若是真能給曾裕做書童,那麽疏離的學業還能重新撿起來。若想給慈兒今後謀條好路嫁個良人,自然這寄人籬下的身份如何能有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