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慶德三年秋.立誌

第五章慶德三年秋.立誌

明瑞點點頭不再勸解,清樂本就不是一個和元靜一樣心思單純的孩子。雖然年紀尚小,卻經曆與尋常人家的孩子不同。有著別於同齡人的早熟和智慧,加上自小所受的比男孩子還重視的教育,自然是極有主見的孩子。他的安排對於一個尋常人家出生的孤女本是極妥當的,可對於清樂便顯得有些委屈。

可如今她孤身一人還帶著慈兒,原來的家世自然無法再提,現在她立身與世又能憑借什麽呢!清樂不想麵對此時的明瑞,讓她心中有些複雜。便躲進艙中,元靜對著那墨盤發呆,無心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元靜肉呼呼的臉蛋兒糾在一起道“這舟老是一晃一晃的,我根本不能安心抄經。”清樂撇了一眼那桌上攤著的《普羅經第九冊》便在他耳邊細語道“我來抄。”

元靜見她要奪過自己的筆自是紅了臉,清樂卻不以為然沾了墨道“你一路上對我們照顧頗多,自然就當我為你做些事吧!”

她半跪在船艙中,立起身子,果然這船艙晃蕩不小心便將墨汁全滴在紙上成了一坨黑。清樂便靜下心來,將那經書默念了幾遍合在一旁,緩緩落筆。漸漸她掌握了船晃動的規律,總能在它最偏的時候收筆,在稍稍平穩的時候落筆。

元靜見她安靜的坐在那裏默寫這經書,神色平靜之中帶著幾分淡然好似整個人都專注於筆墨之間,不禁眼神裏露出幾分傾慕。他撓著頭低聲道“小施主,這船如此晃動令人心神不寧,加上佛經晦澀難懂,你是如何做到這樣的?”

清樂抬頭望著癡癡看著自己的元靜,嫣然一笑道“元靜小師傅,其實這並不難。這世間之事,若能做到用心專一便沒有什麽是做不成的。清樂自幼研習書法,由修書到修身自然能從中做到專一二字。”

元靜見她默寫的佛經與自己之前那點著墨點的字體並沒有二意,若不是自己親眼所見必是不敢相信。不禁撓著頭又問道“小施主能臨摹別人的字體,這又是如何做到的?便是在這船上落筆,已然是極難何況還要臨摹元靜這鱉爪狂草……”話畢元靜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自己的字跡實在不堪,被明瑞譽為鱉爪狂草才被勒令日日抄經練字。心底裏對眼前玲瓏剔透的女孩多了幾分佩服,北晉自開國以來本是鼓勵女子學文識字,可近些年平宗執政卻宣揚道家理學,提倡女子無才便是德。而她小小年紀卻一手妙筆好字,自然讓身為男孩的元靜十分佩服。

清樂一笑,低下頭幾分自謙道“實在是因為清樂才能平庸,作畫過於呆板不善於色,作詩過於平淡不善於情,唯有行書靠著幾分勤奮能入師傅們的眼兒。如今,顛簸流離自然疏離了這些,手也已然僵硬不堪。其實,女子做學女工或是閨中之禮,比起這些更是實用些。”

元靜望著她,卻憨厚直言道“女子又如何,昌宗開國的時候還朝廷上還人用過女官。隻是因為到先帝時政務多與戰事有關,才不得廢除罷了。咱們北晉的曆史上還出現過女皇,女相。清樂小小年紀便有如此韌性,若身為男子將來必能金榜題名,身居廟堂,兼濟天下……”

清樂聽到元靜的話,不禁喃喃而語道“若為男子……身居廟堂……”

清樂皺起眉頭,她卻發呆不語。一時失神竟然將那墨打翻在地,元靜愕然的望著她,趕忙幫她擦去臉上的墨痕口中急忙問道“清樂你這是怎麽了……”

她卻掐著自己隻剩下骨頭的胳膊有些顫抖起來,元靜見狀以為她是入了魔障趕忙要出艙呼叫明瑞卻忽然被她抓住。清樂瞪著眼睛盯著元靜,顫抖著聲音道“沒事……我隻是有點累。”話畢她垂下暗淡的眼眸,默不作聲的靠在船邊上。

元靜端著幾個果子進了船艙。見她沉沉的睡去,伸出手拿起帕子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清樂卻猛然間驚醒一臉驚恐的望著他,尖聲道“你要幹什麽?”他不禁一驚,兜在袖子裏的果子咚咚的落了一地。元靜趕忙撿起道“本來想這酸果子開胃,哪裏想卻嚇著小施主了。真正是元靜的罪過……”

她閃動著水潤的眸子望著,在狹小的船艙裏撿果子的元靜低聲問道“元靜,為何你從來不防範與人?”

元靜愣了一下,皺著眉頭一臉疑惑的道“為什麽要防範與人,小和尚我無財無色,便是有歹人劫我又能圖個什麽?又不是我師父,常常被一群女施主們圍著講經脫不了身……元夕他們常常罵我笨,可我一點都不生氣。古人有雲,能自知者方為智也!”

聽到元靜這番打趣,清樂捂著嘴淺笑。望著那雙眸子甚是清澈,像未沾染塵埃的水晶。這樣活著真好,她不禁心生羨慕。

雖遊走在世俗之中,卻大智若愚未受半分侵染。一身紗衣,透著一種清逸之感,她情不自禁的感歎道“元靜……你是大智若愚。”

元靜望著暗色下那雙閃著水光的眸子,清秀的臉頰不禁心中不由得一熱。恍惚中低語道“小施主說,這世間之事,若能做到用心專一便沒有什麽是做不成的。那若論緣分的事情,可也如此嗎?”

清樂不知他欲意何為卻也點點頭,忽然間江麵上火光四起,有人高喊道“射殺令!快圍住江心那條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