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沙漠行

第319章 沙漠行

阿川停下了,用麻紗頭巾把自己包起來,連眼睛都蓋住了,我也學著他的樣子,頭巾很薄,並不影響視線,反倒遮了陽光,清涼不少。

我本以為沙漠上會留有腳印,現在一看沙麵平整,什麽都沒有,現在的風小了些,夜晚風大,把淵叔他們的痕跡都抹去了。

這是名副其實的死亡之地,進去便難尋蹤跡,若是他們徹底地消失在沙漠裏,世界上除了我們又有誰知道有幾個人失蹤了呢?

明明很熱,我卻打了個冷戰,趕緊把腦子裏的念頭趕出去,太不吉利了,這才剛開始,我竟就想著他們再也回不來。

“走吧。”阿川輕聲開口,拉著駱駝邁向沙海。

“喂,那個誰,我們就這麽走去?不騎駱駝?”身後傳來一道清亮的嗓音,又是那個孫凱。

“你眼瞎啊,駱駝背了多少東西看不見?想騎駱駝行啊,你背上兩個水桶就讓你騎!”阿川還沒開口,老黃已經叫上了,他早就看這群學生不順眼,說話毫不客氣。

這些學生哪裏見過老黃這樣的野路子,此刻噤了聲都不敢開口了,沉默數秒後那個叫王一銘的壓著聲音開口:“我們不騎,你看我們老師那麽大年紀了,讓他騎行不行?”

“不用,不用,”張教授趕緊開口,“我時常去野外考察,這點兒路不算什麽,你們不用擔心,我有分寸,都聽人家安排,別再鬧了。”

學生都安靜下來,我看到阿川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他沒說什麽繼續前行,背後老黃低聲罵了幾句,我也覺得這個差事夠苦,在見識過墨家人的身手和行動力之後,我也受不了這種拖拖拉拉的人了,想想當初的自己或許也是這個樣子,他們心裏該有多煩我?

我有點心虛,向著阿川小七看了幾眼,他們都沒什麽表情,顯然不會像我一樣想那麽多,身後總算安靜了,隻有駝鈴聲響徹天地,在一片寂靜中有如指路明燈。

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感覺身體都不穩了,絲絲熱風吹來,吸進肺裏隻覺得氣管都幹涸了,還好頭巾包得嚴,不然火辣辣的太陽照在頭頂,怕是要掉幾層皮。

沙子由冰冷迅速化為炙熱,像行走在烤得通紅的鐵板上,乍一看好似到了海邊的沙灘上,但這裏隻有連綿不絕的沙丘,一直延伸到天邊,渺無邊際。

熱氣從鞋底直透到腳底板上,我能感到鞋子裏全是汗,我們穿的是最輕便透氣的鞋子,現在卻也像悶在蒸籠裏,好在我經曆的冒險多了,腳下的老繭一次比一次厚,現在倒沒那麽難受,我回頭看了一眼,張教授腰板筆直大步走著,他身後的學生則像一棵棵曬蔫了的小白菜,還沒走多遠就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阿川和小七始終沒回頭,他們的心思根本不在考古隊身上,我們的主要任務還是為了接應先行部隊,我們帶的水和資源都遠超出九個人的用量,尤其是藥品,根本用不上那麽多,這些都是為淵叔他們準備的。

阿川選擇的路都在沙丘底部,倒不是下麵的沙子薄,而是太陽還未升到頭頂,走在下麵還有一點點陰涼,可惜也維持不了多久,我已經看到太陽的光芒從頭頂擦邊而過了。

前方實在沒什麽好看的,我低頭走著,腦子裏渾渾噩噩光想些別的,也不覺得多累,我的身體素質比從前好了太多,身後也不見聲音,偶爾回頭一次,隻見那些學生走得虛浮無力,一副隨時都要摔倒的樣子。

他們既然不說,那我們也不必管,我的心思也不在他們身上了,我們走了最起碼也有兩三個小時,汗水被迅速風幹,口幹舌燥的感覺越來越重。

身後不時響起喝水的聲音,阿川也沒說什麽,我又一次回頭看去,那片綠洲早已消失了,前後左右都是一片沙海。

我們的速度並不慢,隻是環境大同小異,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又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太陽升至正中,阿川把駝隊拉到一處高聳的大沙丘下,開口道:“休息一下吧。”

我們挨個去水桶邊接水喝水,那些學生也都老實了,沒敢浪費,他們拿出酒精鍋煮了些掛麵,還煮了凍幹蔬菜,一人一碗默默吃著,我們倒不怎麽餓,一人啃了點壓縮牛肉,在這種環境下,就算再餓也沒什麽胃口,天氣又熱,更讓人吃不下東西。

“墨先生,不知我們還要走幾天?”張教授的精神看起來比他的學生好多了,此刻坐在沙地上還能直起腰,那些學生早就歪歪斜斜地躺下了。

“四天半,順利的話。”阿川說道。

張教授沒再問,眼裏流過一絲疲態,又轉頭看看他的學生,其實這段路沒有我想象得那麽長,隻是晚上要休息,占據了大半時間。

“阿川,淵叔他們晚上也休息?”我輕聲問道。

“不,他們必須日夜趕路,時間上倒不急,但物資必須節省,走得越快越好,我們帶的物資足夠十五人來回,他們為了趕路隻帶了一對一的分量,如果在遺跡裏耽擱久了,回來就隻能靠我們了。”

阿川低聲說著,眼裏蒙著一層擔憂,就算再困難的情形他也不曾露出憂慮的神情,遺跡裏的情況肯定很危險。

我不由擔心起來,淵叔到底是不熟,想的都是神哥和十九,還有那個假阿川,我們一直不見他們的蹤影,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還不知藏在何處。

但願一切順利,我們休息了十幾分鍾阿川就站起來,一拉頭駝便發出清脆的駝鈴聲,那些躺在沙地裏的學生都睜開了眼,一個個懶洋洋的樣子,哼哼唧唧的不願起來。

阿川笑著看他們,陰惻惻的,我還以為他下一秒就會去把他們踹起來,但他到底是沒動,隻是默默看著,張教授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又見了阿川皮笑肉不笑的臉,生生憋了回去,趕緊催促那些學生爬起來。

身後全是低聲的抱怨,阿川卻走得坦然,前後的反差大得嚇人,現在的他就像第一次扮作老馬一樣,先是裝個好人,等真的把他們帶到無法回頭的地方,也就懶得裝了,估計張教授心裏也正納悶呢。

又翻過一座沙丘,身後的抱怨聲全都不見了,他們也不笨,知道多說無益,隻是腳步聲變得拖拖拉拉,不少人連腳都抬不起來,隻能拖拉著走路,搖搖晃晃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喪屍進城。

到了午後,風反而變大了,陣陣熱風襲來,吹得我們的衣服和頭巾翻飛,一層層沙幕隨著大風席卷而來,不斷地撲打在沙丘上,不多時衣服的褶皺和腳腕處便積了一層黃沙。

我仰頭看向天空,不似上午那般晴朗,像蒙了一層黃紗,陽光也沒有那麽毒辣了,反倒更悶熱,空氣像個帶沙的蒸籠,我們恰迎著風,走得步履維艱。

“墨先生,天氣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是要來沙暴了嗎?”張教授喊了一聲,聲音隨著風飄到遠處,落入我們耳中幾乎聽不清。

“不像,趕緊走吧,就算真有沙暴這裏也沒法躲,我們先去就近的魔鬼城。”阿川的聲音還是很淡定。

“媽的,什麽破地方。”老黃在背後沒好氣地罵了一句。

我沒再和阿川並排前行,走到了他後麵,拉著駱駝身上的牛皮帶子,有高大的駱駝擋著,風沙也少了許多,但還是要時時抖著衣裳,沙積多了沉得很。

我們走了有一個多小時,我明顯感到風變小了,太陽又一次露出臉來,看樣子不是沙暴,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起大風,現在不免生出劫後餘生之感。

“運氣不錯。”阿川低聲念叨一句,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我們一直在迎風前行,不得不翻越一個又一個沙丘,腳踩在滑軟的沙子上,走一步退半步,像極了爬雪山的時候,不過一個是熱一個是冷,好在沙下麵沒有窟窿。

上坡的時候難走,下坡還好點兒,我們剛爬到一處坡頂,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驚呼,隻見一個學生腳下一空,隨著滾滾黃沙就向下滑去,激起一團沙霧。

這裏沒有大石,沙子也夠厚,不會摔死人,阿川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他滑了下去,一直到沙丘底才停下來。

“王澤,沒事吧?”張教授遠遠喊道。

“沒事,”那學生爬起來撲了撲身上的沙,遠遠地笑,“這樣下來還挺省事的。”

“真的?”那幾個學生叫了一聲,紛紛學他的樣子滑下去,笑得還挺歡快。

“還有心情玩,看樣子一點也不累嘛。”阿川幽幽地冒出一句,我打了個激靈,這家夥不知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這隻是個小插曲,更多的路途還是無聊,他們嘴裏說著省力,後麵也沒再用,滑下去肯定省力,但吃一嘴沙子可就沒那麽舒服了,這個張教授也是,一看就由著他們散漫慣了,這種隊伍能考個什麽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