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休門

第267章 休門

現在想想他的話,每一句都是試探,每一句都是誘惑,他故作熟絡讓我放下防備,又用所謂的秘密引起我的好奇,還裝得高深莫測讓我懷疑神哥,他的話不一定都是假的,隻有真假參半才是最高級的謊言,這種謊言能讓我覺得不真實,卻又忍不住想要相信。

我的水平果然太低,就算他看不見我的表情,也一樣能把我玩弄於鼓掌之中,如果看得見,隻怕我的破綻會更多,他是有目的的,他想拉攏我。

我記得他說過我不是一個好的合作夥伴,他潛意識裏是想拉攏我的,不然也不會在最後關頭放我一馬,他太自信了,也太自大了,他認定我一定會心生嫌隙,不信任神哥,也慢慢地不信任墨家,最後走到他的那一邊,我明白了,就算當時我繼續問,他也不會把秘密的後一半告訴我,他還需要好奇心來牽製我。

他明知道我會再次遇到神哥他們,還是這麽做了,完全不擔心陰謀被揭穿,他是一個瘋狂的賭徒,隻要有成功的幾率,哪怕很低也要嚐試。

我忍不住抬頭看了阿川一眼,他在專心地給十九療傷,我印象裏的阿川也帶有幾分賭徒的色彩,但他到底是沒這麽大膽,那個假阿川真的和他很像,僅在某一方麵比他更瘋狂,更大膽而已。

其實也不是,我感覺他們是一樣的,阿川的收斂是因為有墨家束縛,如果他離開了墨家,說不定會比那個假阿川更瘋狂,隻可惜我不知道那個人的目的,我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他拉攏的地方,現在的一切也不過是猜測,人心最難看透,他到底是什麽心思,也隻有他自己明白。

如果他的目的真的是拉攏我,那注定要失敗,他低估了我對神哥的信任,也低估了我對墨家的感情,其實墨家於我不算很熟,但最起碼讓我去害眼前的這些人,我是絕不會做的,他們都曾拚命幫過我,每一個都如此,我知道自己是個膽小怕死的小人,但幫過我的人,我也願傾盡一切去幫他們。

這是對等的,那個假阿川也算是幫過我,所以我才會覺得他沒那麽壞,他如果真想拉攏我,也可以用極端的手段,但他沒有傷我,所以我更希望他能放棄那個未知的目的,別再和墨家作對,不管好人還是壞人,我真的不想看見任何人死掉。

我知道自己總有些聖母心泛濫,也知道這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但心底裏還是希望一切都能變好,可惜人生的艱難,十有八九都來自事與願違。

“大澤?喂,發什麽呆呢?”

我的額頭被人推了一下,差點磕到頭頂的爐鼎上,我回過神來,隻見阿川在眯著眼看我,十九也在看我,還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我的手在不知不覺中停了,剛想繼續給十九上藥,卻發現鑷子早就大開,那團沾了藥水的棉花早已掉到一邊去了。

我感覺自己的耳尖發燙,慌忙換了塊新的給十九上藥,這一次沒敢再胡思亂想,把他身上的傷一個個全都抹了藥,阿川那邊早就收拾妥當,已經係上了結。

總算處理完畢,我站起身,感覺腿腳都麻了,神哥已經從另一邊轉了回來,他還在看地上的圖,神情非常專注,我猶豫一下,還是開了口:“你有沒有受傷?用不用……”

“不需要。”

我還沒說完他就打斷了,我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想多說了,轉頭就去收拾東西,他們的裝備丟了,不知會帶來多大的困擾,說不定以後還會遇到更麻煩的情況。

我把裝備一股腦地塞進背包,抬頭隻見十九正在喝水吃東西,是阿川給他的,他看起來真的很虛弱,也不怪他們來得晚,還有命走到這裏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神哥轉了一圈回到原地,直直地盯著眼前的爐鼎,他的目光空洞,看的根本就不是爐鼎,我總感覺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

我遲疑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走上前:“神哥,你在那個水洞裏去了哪兒?我經過右邊的那條岔路,是死路。”

我不想隱瞞,也不懷疑他了,就是單純地想知道當時的情況,想知道他遇到了什麽,有沒有看見那個白發怪物。

他轉頭看我,目光落在我臉上,又像是透過我落到了別處,他竟然發出一聲很短的難以察覺的歎息:“別問了。”

我立時閉上嘴後退幾步,既然已經在十九那裏得到了證實,我就不會懷疑他,他肯定遇到了比我們所有人都麻煩的情況,他時常單獨行動,那次在沙洞裏也是,十九和十一應該是知道的,偏偏我不知道。

他從一開始就隱瞞了太多,但我怕了,不想去問了,我怕好不容易消散的懷疑會再次凝聚,他知道的比墨家還要多,他不想告訴我,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知道。

隻要想開了就好了,說到底都與我無關,他一次次地拒絕,我又何必一次次地碰釘子,就算一輩子都不知道又有什麽關係。

“走吧,時間不多了。”神哥突然開口,他在看向十九他們。

沒有人提出疑問,所有人都用最快的速度把裝備背了起來,我剛想蹲下身去拿背包,神哥卻先一把拿了起來,他的目光落在我身前,聲音一如既往地淡漠:“我來吧。”

我的呼吸滯了一瞬,我能感覺到他看見了我的傷,他不可能會透視,但他就是知道。

我默默背上氧氣瓶,轉頭隻見十九神色複雜地看著我,眼裏全是擔憂,我下意識地抬手摸了一把額頭,那處傷已經好多了,沒再有血滲出來,紗布是柔軟幹燥的。

那種奇怪的熟悉感又來了,我早就發現十九對我和對別人不一樣,他總是過多地關心我,很多時候都是出於下意識,他是真的在第一時間就會想到我,而且那麽熟稔,就像習慣了很多年,這種矛盾令我難受,一方麵我很依賴他的照顧,一方麵又莫名地排斥,畢竟他和我遠沒有那麽熟。

我的表情肯定很僵,十九迅速移開了目光,再看時又變成了普通的模樣,他在掩飾,這些墨家人都一樣,像有兩張臉似的。

神哥走進一道岩縫,我有點驚訝,因為這不是阿川指出的死門,我轉頭就去看阿川,還沒問他就開了口:“休門嗎?有意思。”

他笑得很自然,興致勃勃的,我完全不懂休門是什麽意思,休息?休止?怎麽看玉都不該在這兒。

“神哥,你能感覺到玉了?”我跟在他身後,盡量自然地問道。

“不能,但這裏有別的。”他腳下未停,回了一句,聲音裏也聽不出情緒。

我很想問問“別的”是什麽,想了想又作罷,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不會說,就算他感知到了異常,又怎能確定玉在這裏。

果然問多了隻會帶來煩惱,我這種小嘍囉,悶頭走就是了,操心個什麽勁,我突然很煩,腳下也變得沉重了。

這條路不短,比起生門那條要長得多,岔路也不少,腳下不僅不平坦,還很難走,像被腐蝕過一樣,到處都是小水窪,不大卻深,它們太密集了,就像月球上的環形坑,或大或小,一個接一個。

洞頂沒有水滴下,它們也不像是被腐蝕出來的,這種地形太奇怪了,不過見多了異常,不管出現什麽都能接受,隻是難走罷了。

神哥在水坑的邊沿走得如履平地,像是行走在冰刃上,那些稍微寬一點的地方還好,別的地方我根本站不住,幹脆踩進水裏還舒服一點,水很涼,腳長的坑就能淹沒到小腿肚,這個深度讓我有點害怕。

還好沒有遇到特別深的,最深的也就到膝蓋,我的速度很慢,十九也是,他一直都被阿川攙扶著。

神哥在適應我們的速度,他還是那麽平靜,我卻能感覺到他的焦急,好在這段坑坑窪窪的路很快就過去了,前方的路看起來有點像我們剛來時經過的,雖然沒那麽平坦,但也還算好走。

水汽在變重,裹挾著陰冷的微風從前方吹來,帶著隱隱的腥氣,我有點鬱悶,說不定前麵又要遊泳,又走了一段,兩邊的岩壁上就出現了成股的水流,它們匯聚在一起,沿著路兩邊流動,路中間的地勢高,像個拱形,雖然有流水,卻不會幹擾我們。

還是看不出人工的痕跡,前方越來越潮濕陰冷了,我們又回到從前的境地,我突然發覺還是烤火比較舒服,濕冷讓我的傷口變得很癢,全身的關節又開始隱隱作痛。

我走了沒多會兒就感覺腳腕疼得厲害,似乎先前的好轉都是假象,我彎下腰來捏了兩把,表皮有點浮腫,骨頭似乎沒事。

疼的是筋,我運動得過了頭,即便是休息也不能完全恢複,剛才又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冷水裏,就有了抽筋的感覺,我又一次蹲下來,使勁揉了兩把,也沒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