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發間遊

第227章 發間遊

我不敢去想關於浮島的真相,他們肯定知道的比我多,我也不想去問,不敢去問,心底裏明白就足夠了,說出來除了會加深恐懼沒有任何用處,我又能問他們什麽呢,為什麽會有這樣一座浮島存在?他們也不會知道的。

知道了一個真相,背後就會隱藏著更多問題,一直探究下去永遠都到不了盡頭,我的目的本就不是探究秘密,我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怎麽就這麽難。

我貼著石壁泡在水裏,背後的岩石蠕動著,像一塊硬邦邦的肉,我苦笑一下,其實它本來就是肉,腳下有很多小生物在動,隨便抓起一把就能看到粗糙的石礫中有細細的腿在撲騰著,再看看對麵的岩縫,分明是兩個世界。

那些詭異的觸手感知不到我們,已經開始漸漸退去,它們貼著一道道岩縫縮了回去,不知會回到哪裏,也不知道它們的盡頭究竟是什麽東西。

神哥或許看見了吧,偏偏這裏沒法討論,他們倒是可以說,但我除了簡單常用的字眼什麽都看不懂,我感覺這裏就是為了應對我的問題而生,它在教我如何閉嘴自己思考。

血水蔓延開來,比另一邊淺了很多,我們並沒有休息多久,神哥就起身背上了裝備,一言不發地沿著來路往回走。

沒有人詢問,也沒有人反對,所有人都整裝前行,我也迅速跟了上去,我知道我們需要的不是討論,而是行動,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真的在浮島下沉之時還沒看到墓室,那我們的行動就是一個笑話。

我突然感受到了什麽是責任,第一次覺得肩上的擔子是那麽重,地形已經完全改變了,我的記憶僅停留在最近的三四道岩縫上,現在穿過兩條,我清楚地看到當初走過的那條路已經被堵死了。

神哥走了另一條路,前方的一切又都變成了新的,我們又回到了不斷摸索的境地,我不時回頭張望,那些觸手真的沒跟來,剛剛經曆的一切都是那麽虛假。

所以當初為什麽要走這條?神哥又為什麽要自己前去?我看著他的背影,真想叫住他問個明白。

岩洞裏的積水在逐漸變淺,我們的確走了回頭路,漸漸地,水深降到了大腿根邊,前方的手電光突然晃了兩下,我一驚,神哥走得很不穩,他耗費太多精力了。

我又突然想起他隻處理了傷口卻沒有注射或服用抗感染的藥,現在該不會是感染了吧,當初他沒有要,十九他們似乎也忘了。

我鬼使神差般地抬手拍了他一下,他轉頭看我,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毫無血色,我心裏一緊,試探著開口:“你還好嗎?休息一下吧。”

沒有聲音,他一定看得懂,卻沒停,隻是回身繼續,在他轉頭的一瞬間我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動,他說了句什麽,可我沒看清。

我說不出是什麽心情,還想勸他,到底是沒伸出手去,一次就夠了,他不想做的事再怎麽勸也沒用,我回頭看了十九一眼,他目光平靜,好像什麽都沒看到。

我心裏揪得慌,隻能機械地跟著,上衣在漸漸變幹,鹽刺激著傷口越發疼起來,癢癢的總想去撓,那些觸手上的黏液裏肯定有什麽刺激性的東西。

我以為我們是在向外走,前方的積水卻又漸漸變深,這一段路太久了,沒想到這片無聲領域有那麽大,我們一直沒看到有人留下的痕跡,也沒再遇到那些觸手。

水越來越深了,神哥卻好似已經恢複過來,他的速度竟比先前快了幾分,趁著迷宮在舒緩的時候,我提出了休息,理由是我有些受不了了。

他們沒猶豫就坐下了,其實我還能堅持,但我真的很怕神哥突然倒下,我覺得他就是在強撐,我一直都在注意著他,卻發現他的臉色是真的好了很多。

我有些疑惑,他最初明明連站都站不穩,竟會恢複得這麽快,看他的樣子比先前好了太多,一個人就算再能忍,眼睛裏的疲態也是藏不住的,他是真的好轉了。

我鬆了口氣,突然覺得肚子很餓,上一次休息也隻是喝了點水,那一番激烈的戰鬥後更是沒有吃東西的欲望,現在身體則開始叫囂著本能。

我取出壓縮牛肉啃了很多,稍微喝了點水就發漲,這一次的壓縮牛肉和上次的不一樣,幾乎沒有任何味道,我知道這也是墨家特製的裝備,他們知道這一次無法獲得淡水,就減少了食物裏的鹽分。

就算食物很淡,環境裏的鹽也足夠受了,墨家人真的是思維縝密,他們總是在最微不足道的細節裏做出最方便適用的安排,隻有親身體會的時候才會明白其中的用意。

似乎是為了遷就我,這一次休息了格外久,他們好像一點也不著急,我卻急得睡不著,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觸手亂舞的景象,連帶著到處亂噴的鮮血,迷迷糊糊中,我突然懷疑起當初看到的那一幕了,岩洞裏被噴得到處都是血,那時候真的是岩石流血了嗎?

我沒細想,也想不下去,閉著眼睛什麽都看不見,也什麽都聽不見,好像所有人消失了,我很慌,不斷地睜眼去看,每一次都看到神哥在直直地盯著我,好像我有哪裏與眾不同。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三番五次之後,隻見他站起身來重新背上裝備,十九他們立時站了起來,這群人的行動總是那麽快。

我看到他們稍微討論了幾句,似乎是很平常的話,每個人都神色平靜,我們繼續前行,隻是這一次換成了十一帶路,這意味著現在變成了阿青指路。

神哥走到了我身後,我忍不住轉頭看他,為什麽他不帶路了,難道他不知道該怎麽走了嗎?

從一開始我就是迷茫的,這一路沒法交流簡直要憋死,估計有了這一次的行動,墨家以後的訓練項目就要變多了吧,前提是我們要出得去才行。

我苦笑一下,危險尚在,我卻忍不住胡思亂想,我知道自己的心亂了,我現在不再想著完成任務,而是想著逃。

我察覺不出方向,隻知道腳下的水越來越深,我們走進了更深處,繞開了那些沙洞,當初也是兩條路的,不知為何他們選擇了有沙洞的那邊,提出問題的是神哥,做出決定的是十九,是十九想要走有沙洞的那邊,難道阿青看不見那裏隱藏著危險嗎?

漸漸的,我沒法再想下去了,前方的地勢越來越低,水也越來越深,我們沒法再踩在岩石上行走,隻能遊泳,一道道岩縫間沒有任何可落腳的地方,隻能不斷地遊下去。

遊泳比行走要耗費多得多的體力,尤其這裏的水很冷,我即使拚命地遊著也暖和不起來,稍微一停,身體的熱量就迅速散失,一直遊著又累得要命。

我還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水裏的生活,沒想到在這裏又一次體驗了一把生不如死,這樣遊著還比不上戰鬥來得爽快,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水的浮力減輕了負重。

我看到了很多沉在水下的人皮俑,距離水麵隻有幾十公分,我們從它們中間遊過,能感覺到水草似的頭發拂過身體,很多地方的水麵上都覆滿了頭發,長長的一團一團,將水下的情形完全覆蓋,看不清狀況最是恐怖,更何況這不是海草,而是真正的頭發。

小時候最常聽的鬼故事裏總會有那麽一個頭發很長的女鬼,在夜半時分將濕滑黏膩的長發垂到人的臉上,漸漸地用頭發把整個人包裹,人就會像被困在蛛網裏一樣無法掙紮,這些頭發像有生命,它會從你的嘴裏,鼻子裏,耳朵裏,眼睛裏鑽進去……

我不敢想了,飄散的頭發劃過我的臉,明明很輕柔,我卻覺得像刀子一樣,我不斷地暗示自己那隻是海草,但沒有任何用處。

一張張詭笑著的臉正對著我,在水下頭發漂浮,能清晰地看到它們頭皮上那道窄窄的刀口,又被密密麻麻地縫合上,針腳細密精致,製作者真的把它們當成了藝術品。

越是如此越恐怖,我想象不出製作者的心態,他究竟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情製作了這些人皮俑,如此精細的工藝,一看就是在做一件愉悅的事情。

這裏就是人間地獄,我開始把墓主想象成三頭六臂麵目猙獰的怪物,越想越發寒,我們的速度慢下了,人皮俑越來越多,密集的頭發層層疊疊地飄在水麵上,一層又一層,連人皮俑的臉都看不見了。

十一似乎並不在乎這些不會動的家夥,我跟在他後麵撞過去,好幾次都撞到了人皮俑身上,每一次碰到那軟軟的冰涼觸感就全身一麻,我感覺自己連遊泳都不會了。

人皮俑的數量也太多了,這裏似乎是個專門存放人皮俑的地方,又遊過幾條岩縫,身體就沒法沉入水下了,下方密密麻麻全是人皮俑,四麵八方擠得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