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轉生

第78章 轉生

日落天黑,室內暗下來之後,我走到北牆,邊敲邊小聲呼喚了三聲。

話音未落,愛卿已經出現了。誰知她抬頭一見典史,麵色突變,扭頭便走。

我正要上前攔阻,這位典史早已氣得抓起一個大碗猛投過去,隨著“嘩啦”一聲響,愛卿飄然消失了。

我大吃一驚,正要問是何緣故,忽然一個老太婆從暗室裏冒出來,開口便罵:“你這貪財害命的黑心賊!你砸壞了我家的搖錢樹!得賠我三十吊錢!”

她一邊罵,一邊掄起拐杖就打,恰巧打到典史的頭頂。

典史抱頭哀哭著喊:“那女子是顧氏,我老婆呀!我還正為她年輕輕的死了而哀痛呢,誰想到她作了鬼還不正經!可這與你這老婆子有何相幹呢?”

老太婆氣衝衝地斥責:“你本不過是浙江的一個無賴地痞,花錢買了這個臭官,戴上這條烏角帶子,鼻梁骨就倒豎起來,朝了天啦!

你當官有什麽黑白?袖裏有三百錢賄賂你,就是你親爹!

你這神怒人怨的東西,死期就在眼前了!是你爹娘在陰司裏再三哀求,情願讓你媳婦入青樓當妓女,替你償還那些貪債,你自己還蒙在鼓裏哪!”

說罷,她掄起拐杖又打,典史嚇得在地上打滾哀叫。

我在旁邊又驚訝又著急,又想不出辦法排解。

忽然,梅女從房中衝出來,一見典史,登時氣得張口結舌,臉色全白了,撲過來摘下頭簪,照典史就刺。

我趕緊用身子遮住典史,勸說:“他即使有罪,你也不必現在就動手吧,會很麻煩……”

梅女一想,這才住手,又拉住老太婆:“那就為阿笙著想,暫時叫他再活一會兒吧!”

這位典史一見,慌忙抱頭鼠竄而去。

我悄悄在他的身上放了一隻小蟲子,聽人說他一回到衙門就患了頭疼病,半夜就死了。

第二天晚上,梅女來了,一見麵就興高采烈地說:“真痛快!總算出了這口惡氣!”

我淡聲說:“你們究竟有何仇怨?”

梅女說:“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受賄誣奸的,就是這家夥!我含冤已經多年了。每每想求你替我伸冤昭雪,總是自愧對你還沒半點好處,所以才欲言又止。昨天碰巧聽見打架,偷偷一聽,沒成想正是仇人!”

我也驚訝地說:“原來他就是誣害你的那個壞蛋!”

梅女幽幽歎息一聲,說:“他在這縣裏當典史十八年了,我含冤而死也十六年了!”

我問老太婆是誰,梅女說是一個老鴇兒。我又問愛卿,梅女說:“她正在生病呢。”

大冤已報,梅女這才微笑著對我說:“我當初說過結合有期,現在不遠了。你曾說過情願傾家蕩產贖我,自己還記著嗎?”

我很認真地點點頭:“今天還是那份心思。”

梅女微微一笑:“實話告訴你吧,我死的那天,就已經轉生在延安展孝廉家了。隻因為大仇未報,所以至今滯留在這裏。現在請你用新布做一個小口袋,把我的鬼魂裝上,讓我隨著你去。你到那裏就向展家求婚,我保證他家一定答應。”

“好。”

“放心,隻管去吧。”梅女千叮萬囑,“切記,途中千萬別呼喚我。待到成婚的晚上,將小布袋掛在新娘子頭上,趕緊呼喚‘莫忘莫忘’,就大功告成了。”

“我記住了。”我點頭答應。

準備停當後,我把小布袋打開,梅女跳了進去,然後一齊上延安。

延安果然有個展孝廉,有個姑娘,長相挺俊,就是有癡呆病,舌頭又常伸在唇外,就像大熱天狗喘氣一樣,難看又嚇人,所以十六歲了,沒有敢來提親的,這簡直成了爹娘的一塊心病。

我先登門遞上帖子,介紹了自家情況,然後托媒說親。展家自然高興,便把我招贅到家中。

舉行婚禮的時候,新娘子依然傻乎乎的,什麽禮節也不懂,兩個婢女一邊一個扶著拖著,才進了洞房。婢女們離開後,她竟然解開上衣大襟,直衝著我憨笑。

我便取出小布袋,掛在新娘子的頭上,低聲呼喚起來:“莫忘莫忘!”

新娘子聽到呼喚聲,沉思起來,凝神對我端詳著,目光漸漸亮起來。

我笑著說:“您不認得阿笙了嗎?”便又舉著小布袋,搖晃搖晃。

新娘子很快就清醒了,這才急忙掩上衣衿,與我親親熱熱說笑起來。

第二天清早,我先上堂拜見嶽父。

展舉人安慰我說:“我閨女癡呆無知,蒙你看得起,既然成了親,你如有意,我家有些聰明丫鬟,你看中哪個,我一定贈給你,決不吝惜。”

我竭力辯白,說小姐並不傻,展舉人倒疑惑不解起來。

一會兒,女兒也上堂來拜親,舉止大方知禮。舉人更加驚異,女兒微微一笑而已。舉人詢問其中緣故,女兒羞澀難說,還是我從旁把情由大體述說一番。

展舉人更加高興,比以前更疼愛這個女兒,從此便讓兒子大成與我一塊兒讀書學習,一切供應都很豐盛。

當然啦,入贅女婿多數是很憋屈的,因此隻是住了十來天,我便帶著梅女離開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嗯,在前世梅女叫做梅芳馨,一個很雅致的名字。

這天,梅女在通天塔中跟隨其他人修煉長生不老之術,而我則獨自在郊外遊玩,不知不覺地來到一個山穀中。

在山穀深處有個小樹林,那裏有一棵十多米高的果樹,上麵掛滿紅彤彤的果子。我走到樹下,正要摘一個果子嚐嚐,忽然瞧見不遠處的土崖間微微露出一條裙子。

眨眼之間,一個小丫鬟探出頭來,一看見我,急忙縮了回去,就像影子一樣消失了,土崖上卻沒有一點裂痕。

我心知她是妖物,卻也不害怕,一屁股坐在地上,察看動靜。

不一會兒,那個小丫鬟又露出半張臉,往外看了一眼,看到我還在,立即縮了回去。

我微微一笑,隨手抓起一塊石頭,敲打著土崖說:“地下如能進去,請指條路。我不是尋歡的,是求死的!”

很久都沒有動靜,我又敲著說了一遍。

忽然,土崖內有人說:“如果你真的想尋死,先回去吧,晚上再來!”話音雖然細得像蜂子鳴叫,卻清晰刺耳。

我笑著大聲說:““好吧!”就往回走了走,坐等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