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舊事
第73章 舊事
白衣女尼瞧著商羽這酷似於殊衡的五官眉目,怔了半晌,歎道:“既然你如此的執著於往事,那我便說來,悉數都告知與你。”
她立於窗前,出神的望著遠處斷崖上將融的殘雪,良久,緩緩道:“我本是南疆巫族大長老巫彭南孤城之女,巫禮南孤珩。七歲那年,跟著父親出使南越,在宮中結識了你的母親——南越公主,可足渾殊衡。”
“什麽,我母親是南越公主?她不是叫蘇衡麽?怎麽又成了可足渾殊衡?這……”商羽吃驚的打斷道,南越國,乖乖,那可是藍晰若他們家的死敵啊!
南孤珩道:“蘇衡是她在大堯的化名,你母親的身份特殊,跟隨你父親回到大堯後,自當是要隱姓埋名,藏去了真實身份的。”
她神色微黯道:“一切罪孽的淵源,都來自於世人對權力和地位的渴望。所有的故事都開始於盛元十四年,大堯武宗屯兵南疆,攻打南越。
你的父親母親就是相識於兩軍戰場。你父禦國公羽風帶兵攻打南越邊境,你母殊公主一馬當先,抗擊來犯敵軍。兩軍對陣之時,羽風一戟挑落了殊公主的麵盔,將她擒落馬下,卻又心生憐惜,放了公主回營。二人自此一朝心動,定盟了終身。
盛元十九年,殊公主在巫族我的閨房中誕下了一個女嬰,便是你,千丞。隻因你父母乃是私定終身,未婚生子,當時兩國又正在戰時,為了你的安全,殊公主便將你寄養在了我這裏。我給你取名作花清引,對外隻說是莫璃的妹妹,就這樣,平平安安的將你養到了六歲。
眼看著南越將滅,武宗的野心又延伸至了巫族。盛元二十一年,武宗派遣心腹觀我生隱藏身份進入巫族,暗伏於我父親南孤城的身邊,當了一名近侍。
他老成穩重,雖不苟言笑,但為人十分的認真勇敢。當時,我也是正值青春少年,情竇初開,同他日日見麵,朝夕相對,自然便生出了少男少女的慕少艾之意。不過,好景不長,正當我們暗許終身、情至最濃之時,突如其來的發生了一件事情,從而徹底改變了我和他的命運。
十二年前,盛元二十五年,巫族大長老弑殺大族長,劫奪少主,謀反篡位,引得巫族上下一片大亂。沒有了大族長的攝服,靈巫山十聖誰也不服誰,為爭大權,皆紛紛卷入其中。戰亂持續了九個月之久,巫族族民遍遭戰火荼毒,民不聊生,整個巫族元氣大傷,混亂不堪。世稱‘十巫之亂’。
而挑起此次戰亂爆發之人,便正是武宗派至巫族的細作,觀我生。觀我生利用我父親屬下近侍的職位,多次挑撥我父親同大族長的關係,為了完成武宗的一統大業,他不惜慫恿我父謀反,以致巫族動亂。
為了結束暴亂,我同聖巫鹹集結族內忠於大族長的有誌之士,聯手平定了叛亂。我父大長老南孤城作為叛首,亦按族規,被處以死刑。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麵對我的家人,我的族人,我的戀人,所以隻得離開,離開巫族,離開那片承載著我此生所有的快樂和傷感的土地,來到了這不歸崖上,了斷舊塵,出家為尼。
觀我生曾多次上山來尋我,可是,族仇家恨在前,我和他終歸也隻能是殊途陌路,有緣無分罷了。故而,我於這無花庵中立下重誓,此生,再不見觀我生一麵。”
商羽‘哦’道:“我說他為何獨立雪中三天三夜,卻終究沒有再向前邁進一步,原來,是師父立誓再不見他了。”
南孤珩搖頭一歎道:“前塵舊事,也說不清什麽對錯了,此刻剩下的,亦不過隻是一念執著而已。”
她水一般的眸子望向商羽,道:“‘十巫之亂’初始,我怕戰火會殃及你同莫璃,遂通書信與你母殊衡。殊公主趕入巫族,欲帶著你和阿璃回涼都國公府,可是阿璃這孩子情重難舍,不願離我而去,誓要與我同赴生死,共麵亂局。至此我們師徒、兄妹三人才有了此十二年之別。”
流花川臉上掛著少有的認真,說道:“十八年前母親在雪嶺之巔救起我,又將我養育成人,莫璃同母親雖非血親,卻勝似血親,我又如何能夠拋卻母親而獨自避難!”
南孤珩憐愛道:“癡兒,就算是親生母子,遭遇大難之時,也當是母親護著孩兒活命,哪裏有孩兒棄生赴死一說!”
她頓了一頓,接言道:“我得知父親將少主擄去交給了觀我生,而觀我生又將她帶回了涼都。聖巫鹹為了尋找少主,竟然同南越之人合作,與北川人一起煉製了奇毒蠱蟲七淚蠱,想要潛入涼京,行刺武宗。
我將此訊告知了你母,不想,此一別後,不到半年,便傳來了你母親病逝的噩耗。
從此,我即了斷了紅塵,隱居於此,不再跟外世有任何聯係了。”
商羽思索道:“這般說來,我母親的去世是另有隱情?師父懷疑此事還跟南越和巫族、大堯有關?”
南孤珩搖頭道:“自從十二年前隱世之後,我便再沒有下過崖,也不再去過問這些俗塵往事了。沒什麽懷疑,隻是有些個惋惜。殊公主常歎她父兄為政不明,昏庸殘暴,以致百姓流離,黎民受苦,後又遭戰火罹難,萬千兵士化為白骨,兩國臣民再無安寧,國主一令,蒼生何辜!”
商羽知南孤珩不願再去摻和這些舊事,她也不便強求,即住了嘴,沒有再問。
流花川端了晚膳來,擺上桌道:“要敘舊,也得先填飽了肚子再說。”
他伸手摸摸商羽的小腦袋,笑眯眯的道:“十二年前分開時,我才十歲,年紀還小,並不知花清引就是羽千丞。我若早些知道是你,便一定不會讓你入宮的,我得將小丫頭綁在我身上,就像小時候一般,要你作我的小影子,走到哪都帶到哪的小影子。”
商羽朝流花川嘻嘻一笑,開始往嘴裏瘋狂的扒拉米飯。
半夜,商羽縮在被子裏麵將自己給裹成了一隻蠶蛹,睡得正香,忽感覺整個人一顛,涼風便嗖嗖的灌進了被子,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驀地一驚,陡然清醒了過來——她連人帶被子都被一個男人扛在肩上,正飛奔於山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