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再遇刺客

第19章 再遇刺客

商羽詫然道:“你的母親?”

藍晰若啞聲輕道:“盛元十四年,先皇武宗正值青春盛年,意氣風發,為開疆擴土,創不世之基業,遂屯兵於南疆,曆時十二年之久,攻下南越國七州十八郡,滅了南越皇都。南越皇族遺臣為報滅國血仇,於盛元二十七年潛入大堯平涼都城,派遣刺客至禁宮,給年僅十歲的太子種下了‘七淚蠱’的奇毒蠱蟲。”

他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刺客離開太子東宮之時,不料,又為皇後所撞見。那些刺客,舉劍便砍向了……母後的胸前!我當時,就躲在母親身後,她用身體緊緊地護著我,至死都寸步未讓……”

商羽沉默著,靜靜地做一個傾聽者。

藍晰若輕喘了一口氣,平複完心緒,才接著冷冷的道:“從那日以後,我就戴上了這張銀紋麵具,被父皇派影侍重重保護著,再不能和任何人親近、說笑。”

商羽忍不住問道:“這是為何?”

藍晰若自腰間解下麵具,拿在手中摩挲道:“父皇深悔自己疏於防範,沒能保護好母後和我,以致母後遇襲身死。故而,他叫我戴上麵具,從此便再無人知曉我的相貌容樣,又命眾影侍皆以麵具罩臉,護我左右。這樣,刺客就無法分辨出哪一個是真正的太子,也就再無從下手了。這影侍戴麵具的規矩,是我繼位之後才廢除了的。”

商羽亦伸手摸向了那張漠無表情的銀紋麵具,一觸之下,寒刺骨髓,隻冷得她急忙從上麵抽離開了指尖。

藍晰若渾然歎道:“那一年,我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快樂和自由,沒有了童年,更沒有了健康。新鮮的活血能夠減輕我蠱毒發作時的痛苦,尤其是碧血蜥蜴額心的丹朱。十年了,整整十年,我就是靠著這些蜥蜴的血活下來的,人不人,鬼不鬼,像隻吸血的怪物一樣!”

商羽感覺喉嚨有一些幹澀生苦,她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出聲音。

藍晰若垂頭,漠然一笑:“怎麽,嚇到了?”

他自己也挺驚訝的,這些話,從小到大,他從沒有與人傾訴過。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在母親的棺槨前,竟然會同這個女人說起,這個曾經令他恨得咬牙切齒,一心要殺死的女人。

而這女人卻奮不顧身的救了他一次又一次,刺客刀下,蜥蜴口中,就算是被碧血蜥蜴追逐到了走投無路之境地,她也依舊沒有拋棄了他,反而以身取暖,以血喂哺,護他於懷。

藍晰若望著商羽的眼睛,認真道:“為什麽?”

商羽被他這樣掐頭去尾的一問,一時摸不著頭腦道:“什麽為什麽?”

藍晰若緩緩道:“為什麽要救我?”

商羽一笑,未及多想,脫口而出道:“因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白馬王子’呀!”

藍晰若喃聲道:“白馬王子?……”

太師府,書房外的角角落落,都有親兵侍衛把守著,將這院子圍得猶如鐵桶一樣,連隻蒼蠅都休想飛進。

書房內,日光將一層層的書架劃分為了黑白兩個世界,白的耀眼,黑的陰晦。

“叔父,藍晰若蠱毒發作,又為碧血蜥蜴所傷,生死未卜。現在正是擁立攝政王登基,擾亂大堯朝廷根基的最好時機,叔父,您還猶豫什麽?”

暗影中,一身披漆墨色披風的女子上前兩步,急切說道。

付良坐在書桌前,一皺眉,冷聲道:“夜齋太子命羽千丞去禦藥監盜藥,為的是了解當今皇帝中蠱的情況,並趁機在藥中作下手腳。而你卻將羽千丞身置險境,冒失行此險棋。你可知,她是誰?”

披風女子心有不忿道:“吟歌知道,她是殊公主的女兒,夜齋太子的表妹。可是,大業為重,犧牲她一人,若能換得南越複國,也算值得。叔父,欲成大事,我們又何必拘泥於此等小節呢!”

付良手捋胡須,沉思片刻,歎道:“事已至此,也罷!不過,既然要做,就須得萬無一失。”

他抬手合掌輕拍了三下。

吱——

成排的古籍翰墨之間,其中一座書架徐徐轉動,露出了架後暗藏的室門。

一黑衣蒙麵人由晦暗的內室裏走出,行至付良麵前,恭敬一跪,拱手道:“太師。”

付良點頭,道:“上一次刺殺,為流花川所攪,除你逃出外,餘下死士皆無生還,我們功虧一簣,損失慘重。這次,不能再出錯了。”

黑衣人垂頭,定定的道:“太師放心,我絕不會重蹈覆轍的。”

付良壓低了嗓音道:“最重要的,是不留痕跡。”

黑衣人答道:“我知道。”

付良擺了擺手:“去吧。”

黑衣人一禮,退出。

付良看了一眼暗影下的甘吟歌,沉色道:“你回去吧,出來時間太久,會被人懷疑的。以後若敢再私自行事,我必不輕饒!”

甘吟歌低叫道:“叔父……”

見付良已展開書卷不再理會於她,甘吟歌隻得退出書房,關門而去。

靈堂之內,冰棺前。

藍晰若嗅著商羽身上快欲散盡了的異香味,若有所思道:“這香,是特意為碧血蜥蜴所配的……”

商羽苦惱道:“如此說來,是有人要害我?叫萬千隻蜥蜴群起而攻之,一齊來咬死我,這,也太歹毒了些!”

藍晰若看著她,皮笑肉不笑的一勾唇:“害你?不止如此吧。”

商羽被他看得後脊直冒寒氣,無語道:“不是吧,到現在了,你還懷疑這是苦肉計?哦,我舍了自己的命不要,大老遠專門跑過來禍害你,我有病吧我!誰家的苦肉計是搭上自己性命的……”

“噓!別作聲,有人來了——”藍晰若側耳,低聲道。

隻聽得石門處窸窸窣窣的一陣腳步聲響,漸近而至。

有刀刃劃過石壁的鏘琅聲傳入,藍晰若冷眸凝神,手中暗暗地握下了幾支喂了毒的鐵鏢。

隆隆——

石門兀然開啟,一片火光衝入了藍晰若、商羽二人的視野。

黑衣蒙麵,媽哎,是刺客!

黑衣刺客們手舉火把,揮舞鋼刀,飛身撲來。

藍晰若起身,勉強站穩,將商羽護在身後,撕下一條白紗,隨即運力打出。

白紗頓時化作了一把靈活敏捷的軟劍,同十數柄鋼刀糾纏在一起,擊打起了簇簇火花。

嘩!

白紗被十幾柄利刃亂絞作了萬點白蝶,散落於空,飄了漫天。

幾乎同時——“啊!”

數聲慘叫交疊在一起,呼喊出來。

是藍晰若手中的毒鏢,打中了近前而來的刺客。

“咳咳……”藍晰若驀地跪倒於地,捂著胸口,急促的喘息著。剛剛的一鏢,已經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此刻,竟再無真氣可以調運。

一刺客看準時機,逼刀上前。

刀鋒映著藍晰若慘白的臉色,手起刀落!

“噗!”

藍晰若突然發力,躍起,手掐劍訣,猛刺入了那刺客腹中的氣海處,刺客登時應聲墜地,噴血出口。

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一柄長刀於藍晰若的後頸方向無聲落下!

嘭!

一把極細的針形鋼劍帶著寒風襲來,及時的截斷了長刀,兩刃相接,擦出一片白光。

孤鸞停身於藍晰若的麵前,垂眸道:“主尊,屬下來遲了。”

藍晰若虛弱地一陣輕咳,沒有絲毫起伏的漠聲道:“不遲。”

白蓮祭台之下,步月帶領著一眾影侍與刺客鬥作了一團。

使用長刀的刺客一抖刃鋒,再次發難,直攻向藍晰若的麵門。

孤鸞手挽‘無影’細劍,抵住長刀,擋在了皇帝身前。

刺客長刀橫天而揮,虛晃一招,隨手抓起了一旁瑟瑟發抖的商羽來,便欲疾奔飛出。

“羽千丞!”藍晰若失聲叫道。

孤鸞騰空衝上,阻住了刺客的去路。

嘩——一片白灰撒出!

孤鸞急閉眼遮麵,拍打著空氣中彌漫的白灰。

隻這一瞬。

刺客提著商羽趁勢逃出,再無蹤影。

風呼呼的從商羽的耳際貫過,她被黑衣刺客像扛麻袋一樣的扛在肩上,飛奔於灰白色的樓簷屋脊。

商羽扭動了一下身子,滿嘴灌風道:“大爺,行行好,您能給我換一個姿勢麽?您的肩頭太窄,硌得我肋條骨疼……”

黑衣刺客一哼,冷笑道:“幾日不見,皇妃娘娘,你還是這麽的話多。”

商羽愕然道:“您是……那天用寒鐵大刀架在我脖子上的刺客大哥?!哎呀媽呀,大哥,緣分呐!佛說,五百次回眸,才能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咱倆這,我上輩子肯定是把腦脖頸的後大筋都給扭斷了,所以,這輩子,淨遇上大哥你了!”

黑衣刺客忽然止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