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好人沒好報

第35章 好人沒好報

老校長顯然是個不會撒謊的人,麵對曲止帶有嘲諷意味的質問,他麵紅耳赤。

“校長,作為一名人民教師總是教育我們的學生不要說謊。如果您的學生看見現在的情形,不知道心裏會作何感想?為人師表,言傳身教……”

“曲隊長,你別說了,我有些無地自容。”老校長慚愧極了,“我這輩子頭一次撒謊,心裏不是滋味。隻是你們來之前我接到了局裏的電話,上級領導特意強調不能亂說話,尤其是跟喬雅和領導的事情!”

“王副局長打得電話?”

老校長點點頭,曲止早就感覺那個局長態度曖昧,言辭間多有回避。如今看來,他確實知道些情況隱瞞沒說。

“喬雅和哪個領導?”曲止追問著。

老校長麵帶難色,“曲隊長,我說了是要被上級領導批評的。我雖然快要退休不怕誰給小鞋穿,但是也不想被個小輩像孫子一樣數落。不過我更不願意撒謊,這關乎我的人格。其實我並不清楚細情,要不是王副局長特意打電話來叮囑,我早就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忘記了。

那次是劉局長親自帶隊進行拉鏈大檢查,喬雅跟老師申請要給劉局獻花。她是我們學校最優秀的學生,本來就做了這樣的安排。我們都知道劉局長曾經去喬雅家裏慰問過,把自己的工資拿出來捐助給她。劉局長還幾次打電話到學校,關心喬雅的學習和生活問題,指示我們學校方麵想辦法解決她的一日三餐問題。

喬雅是個知道感恩的好孩子,她聽說劉局長要來學校,高興地不得了,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能理解她的心情,除了獻花還安排她端茶擺水果做一些服務工作。劉局長語重心長的叮囑她,想要改變命運就要好好學習,將來用自己的能力幫助有困難的人,把愛心傳承下去。

劉局長是個品行高尚的人,他為人又十分低調。市裏報社的記者想要采訪他,被他拒絕了。可惜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堅持到退休,還不到五十五歲就退居二線了。”

“聽你這麽說,這位劉局長名聲很好。既然如此,那位王副局長為何會特意打電話叮囑一番?”

“我也有些糊塗,壓根就沒什麽事啊?”老校長滿臉的莫名其妙,“哦,對了。那天之後,喬雅請了一個星期的病假。回來之後狀態不好,班主任老師找過她一次效果不明顯,模擬考試的成績下滑。很快就中考,她雖然考上了高中,名次卻靠後。以後我就沒見過她,隻是聽說她學習刻苦考上了不錯的大學,後來跳樓自殺了。唉,可惜了!”

果然,喬雅的反常從那次接待領導之後,江白通過日記推斷的完全正確。

曲止和江白默契的對視了一眼,“老校長,我們要見喬雅當年的班主任。”

“她早就調走了,現在在局裏的檔案室工作。”

曲止聞聽不由得皺眉,看來她們還得回教育局一趟。不過既然來了,她們還要見一見王樹林。

“老校長,你認識王樹林嗎?”

“他算是江城教育界的名人,打過幾次照麵。”老校長說著,突然像想起來了什麽,“對了,曲隊長,我看見王樹林來找過喬雅。就在喬雅休完病假從家裏回來,我還跟他說話來著。他說是喬奶奶讓他捎東西過來,那陣子他在榆樹村支教,我也沒多想。沒過幾天,我去局裏開會,看見他從劉局長辦公室出來。他似乎很激動,臉色難看,連招呼都沒打就走了。

我進去之後看見局長正往嘴裏扔藥,臉色有些發青,估計是頭疼的老毛病犯了。我們是同一年參加工作的,在一起工作過一年,相對其他人稍微親近些,說話不那麽刻板。

劉局長跟我說,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他的老毛病犯了幾天晚上都沒睡好。王樹林是來找職稱的,覺得自己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可上麵有紅頭文件,讓他這個局長為難。”

曲止本來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竟然問出這麽多事情來。

從鎮上離開,三個人驅車去了榆樹村,王樹林就在村小學教書。她們曾來過一次,可學校的現狀還是讓他們驚訝。

三間民房,房簷下麵支著兩根木頭,估計是害怕房簷掉下來。裏麵隔成三個小間,中間留了走人的門垛。前麵兩間是教室,後麵是廚房還放著一張單人床。

“學生來全了才四十多人,沒有教室沒有老師,按照年紀分成大小兩個班。我們的老師很辛苦,一個班上三個年級的課。”王樹林正在給孩子們上課,校長帶著她們前後轉了一圈,“我們這裏條件艱苦,沒有人願意來。本來新分來個新教師,可幹了幾天就堅持不了,翻天動地找人調到鎮上去了。除了我還有個代課教師,就在本村住,是個小學還沒畢業的家庭婦女,勉強能看看小班。我跟上級申請了好久也沒有調來老師,好在樹林主動申請來了。

他對孩子很耐心,孩子們都喜歡他。越窮的地方家鄉越不重視教育,有孩子不念書,樹林都親自到家裏做家長的工作。十裏八屯就這麽一個學校,路遠的孩子都要帶飯,好一點的帶個幹饅頭,差些的就餓肚子。樹林就自己掏腰包買米買菜給孩子們做飯,放學也讓路遠的孩子們吃飽了再走。

我讓他自己攢些錢,他說自己一個人留著錢也沒用。看病有醫保,老了有養老保險,沒有後顧之憂。我知道他媳婦帶著兒子跟了大款,壓根就看不上他那點工資。如今連兒子都沒了,你們說,好人怎麽就沒有好報?”

曲止望著屋子裏的王樹林,他的臉越發消瘦,衣服掛在身上空蕩蕩的感覺。跟上一次見麵相比,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連表情都有些木然呆滯。很顯然,兒子的死對於他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

他似乎是感覺到窗口有人,抬頭看過來,木然的臉上多了一絲擠出來的笑意。曲止突然有種錯覺,麵前的人似乎隻剩下軀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