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死後入銅柱地獄,生前為子等日日叩頭贖罪,子孫離散,不可動火食,動則腹如火灼。可好?”崔玨思索半晌,問道。

三人沒有什麽置喙,默然的點了點頭,坐看她怒懟老太將人遣回去給人立長生牌。

動不動被嚇的尖叫一聲的老太哆哆嗦嗦的回去後,空曠荒涼的野外越發寧靜,她陪陷入沉思的三鬼坐了很久,直到日落山頭鴉歸巢之時。

薑豐忽然從石頭上站起身來,糾結抉擇了很久,終於撲通一聲跪下。

“你幹甚!”崔玨猛然一驚,慌忙將其扶起來。“又沒犯錯跪什麽!”

“懇請大人允許我三鬼回家看看……救火去的太突然,我還騙了我媽說我在訓練……”他默了半晌,低聲說道。

“去托夢啊?分地府托夢局,免費的那種,而且你們三個是烈士,過去還能插隊。想回家幾次回家幾次啊,送你們的鬼差沒說過嗎?”崔玨說道。

三人一愣,麵麵相覷。

“當初我們死後,一個妹子說要帶我們去地府,但是當時我們死後一直在擔心家人怕這附近再著火,薑哥當時沒回過神來對那妹子態度不怎麽好,說了聲不去就帶著我們過來蹲守攜帶火種上山的人了。那妹子也理解我們,幫我們辦了證件後本來像是想給我們說什麽來著,結果一個電話過來說有個地方惡鬼現世就跑過去了……”房多喜無奈的攤攤手。“結果那妹子不知道跑哪個旮旯兒去了,要麽就是忘了我們,到現在還沒把我們接走,隻給我們留了這三個手表,死活打不開。後來我們頭七想回魂,結果死活回不去,我還以為陰陽兩隔了呢。”

他舉起手上關閉的光腦,分外無奈。

崔玨忍不住無語了個。

地府對於他們這種鬼一向有優待,再加上他們三個除了有些執念關於山林防火外也沒別的。所以也不怪鬼差聽薑豐的把他們放到這兒。而地府對於新死鬼的指引就是一個免費光腦,裏麵拷貝了所有關於地府的資料,還有早就下載好的遊戲論壇什麽的。

但是……耐不住鬼差沒給他們三個說怎麽用……這……

等崔玨好歹跟三人解釋清楚光腦用法普及了基本常識,又替鬼差背鍋不得不帶薑豐回家見他母親。

他父親也是消防員,在一次火災中為救八個人自己犧牲了。他從小被明理的母親拉扯大,不顧母親阻攔,走上了父親的老路。

薑豐至今還記得,母親經常勸他辭職不幹,而他每次都是打個哈哈就繼續去救火,每一次……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老舊的居民樓上的牆皮已剝落,爬上點點青苔,這兒是他父親留在這兒的唯一遺產,他母親一直不願意搬走。

他們回來時天色已經晚了,大約九點左右。各家各戶都亮起了溫暖的燈光,像是在迎接遠來的遊子。

薑豐眨眨發酸的雙眼,之前他每次回家家裏都會有他最愛吃的湯圓,他母親親手做的,象征著團圓。

隻是……如今不大可能了……

幽暗的燈光將樓道內的牆麵映襯的發黃,剝落老化的牆皮翻卷著,角落裏雜亂無章的擺放著一些雜物,預備著過年就去扔掉。

他好幾個月沒有回來了,先前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隻是……這一次是陰陽兩隔。

“汪汪汪!!!”還沒有走上他家所住的四樓,二人便聽得一陣淒厲的犬吠。

崔玨怕狗,畢竟狗討厭鬼怪,當時她當縣令時衙役養的狗上次追著她咬到隔壁縣裏去。

自那以後,她就對狗這種事物留下了心理陰影。

“是大黑!”薑豐忽然興奮了起來,三步並兩步就飄了上去。

這是他鄰居張野家的狗,與他特別親近。

喂!你是個鬼誒!估計狗見了你叫的才該淒厲

崔玨忙追上去,隻見薑豐已經被他鄰家特辟邪的黑狗追的上了房頂,而那黑狗則繼續煩躁不安的在樓梯裏呲牙咧嘴的大聲叫著。

“汪!汪汪!!!”見崔玨上來,那隻狗叫的更加淒厲了,一會兒衝牆角地板叫,一會兒衝薑豐叫,一會兒衝崔玨叫。

張野死活拉不住那一百斤左右的大狗,雙手青筋畢露,拚了命的把狗往家拽。

崔玨嚇得沒敢上來。張野見這麽一個大美女給自家的狗嚇著了特不好意思,歉意的說道,

“妹子別害怕啊,我已經十分努力的牽著它了——”他的聲線都因為用力過度變了調子。

“對了——妹子你——找誰啊——”

“你先別說話了,聽著杠費勁的。”崔玨忍不住道。“我來找……”

她話未說完,身後一陣帶著哭腔的蒼老聲音便打斷了她的話。

“兒子……媽知道你肯定會回來的……”

一位身形佝僂,塵滿麵,鬢如霜的老媼撲上前來,手中的菜籃子扔到一邊,一把抱住了狗對著叫的崔玨。

薑豐:???

抱住人後她才發現自己抱錯人了,連忙撲向狗另外對著叫的牆角無力的抓著空氣。

薑豐:???

薑豐母親的老家有一種說法,叫做黑狗是有靈性的生物,可以看得見鬼魂。

再加上他犧牲之後隔壁家黑狗總是莫名其妙的在四樓亂叫,受了太大打擊的薑母便以為是她兒子回來了。

這種事情發生的多了後這棟樓上的人便都以為這兒鬧鬼,才幾個月就有不少搬走的。而薑母卻依舊固執的認為狗一定是看見她兒子了。每次見到狗亂叫都往狗叫的地方撲。

由於悲傷過度,她的視力下降的很嚴重,幾乎等於盲眼,因而小區裏現在有不少人都躲著她走。

薑豐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現形,黑狗會不會咬他了,當即從樓頂上飄下去擁住母親瘦小的身軀。

他執念太重,又在崔玨身旁呆了挺久,身形竟然在燈光下現形了

薑母似乎感受到了什麽,緩慢的伸出手向前探去,直穿過了他透明的胸膛。

不知為何,他眼前一片模糊,兩行雜著血的淚淌下來。

“啊——”張野清清楚楚看見了他虛幻的的身影與蒼白麵頰上的兩行血淚,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一聲足以震碎玻璃的尖叫突破了崔玨耳朵能承受的範圍。

崔玨下意識捂住了張野的嘴,結果被護主的黑狗咬了腿。

“我了個去!”她捂著腿跳開,就勢撂倒了黑狗。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事情就發展的超出了她的預料!

崔玨是個鬼,自然不會隨隨便便被狗咬傷……隻不過褲子破了是肯定的……

她暗暗咒了句自己最近運氣不佳,趕忙施法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變作官服——除了每天都穿的官服,她實在想不起來別的衣服款式了。

當張野回過神來時。

他家黑狗毛發淩亂的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叫,每次好不容易爬起來都給對麵美女麵前的結界擋回去,而他鄰家阿姨則空擁著一個虛影喃喃自語。

關鍵是他定睛一看後,那姑娘身後沒有影子!

頓時,喉嚨裏一聲慘叫呼之欲出。

“別叫!”崔玨怒吼道。“你先告訴我你家狗打狂犬疫苗了沒有?”

張野身為一名規範養狗的鏟屎官,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對他的狗不信任。“我怎麽不能給我家大黑打疫苗?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被狗咬了……”隻聽她頗為幽怨的聲音響起,張野登時如同五雷轟頂。

他家狗怎麽可能咬人?

“你家養的是黑狗,辟邪。”崔玨分外幽怨的看著蔫巴的鏟屎官栓起狗來才撤了結界說。

話罷,這位鏟屎官就當場嚇暈了。

崔玨無奈,隻能把他與不安分的大狗塞進他家門,其中用的手段暫且不說。

將嚇暈的狗主,躁動的黑狗塞回去後,崔玨神清氣爽的出門想問薑豐什麽時候回去。

此時此刻的薑豐已經與母親說罷了話,與母親約好夢裏相見並將步步回眸的她送回家門。

“說完了?我們走吧?”崔玨問道。

薑豐遲疑了一下,依依不舍的望望家門,小心翼翼的問道。“我聽說黑狗能見鬼……大黑仔我不在這時常常在這兒叫……這兒是不是還有別的鬼……會傷害媽嗎?”

崔玨被他提醒也想起來這件事情,看那狗蹊蹺的表現這兒說不定還真有鬼。

她不仔細探測都找不出來的鬼法力肯定不低,要是為禍世間少不了她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