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昏黃閃爍的老式燈泡將地下室罩上層老照片的色彩,地上還有未清的玻璃碎片,在燈光下微微泛光,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惹人厭惡。

一排排標本的玻璃已經泛了黃,十分老舊,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是生鏽鐵架子上用嶄新玻璃罐小心裝起的胎兒標本,雙目空洞,蜷縮著幼小的身軀。

忽然,一道聲音打破了這恐怖的寧靜。“哥倆好啊,六六六啊。”

一個作十年前白領打扮的男子一拍中間的解刨床,伸出兩個手指,對麵護士打扮的女子一看自己伸了五指,懊悔的也是一拍解刨床。

“真特麽的,老娘又輸了!”她擺出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架勢,幹了旁邊的那瓶福爾馬林。

二人身旁的桌子上,四個年級性別各不相同的人正打麻將打的嗨皮,要是忽略這附近的背景,看起來就像是普通朋友聚會。

“王哥,你不知道嫂子技術不好得讓嗎?你這樣是找不著女朋友的。還想登記,去你的吧。”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小哥從麻將台前下來,狠狠一錘王叔新的胸口。那小哥打扮的十分時尚,甚至手機都是蘋果x。

王叔新訕訕笑了聲,連忙哄被罰喝福爾馬林的護士小姐姐。

“我說王叔你這樣是找不著老婆的。”一個穿著白色長褲,嬌俏可愛,約莫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笑道。

隻見女子嗔怒的瞥了眼王叔新,洋洋自得的說。“看,還是我家萌萌向著我。”

這一群鬼都是醫學院地下室的老師,大體老師。

六人是生前受醫生大恩,捐獻遺體做大體老師的,而小姑娘則是這地下室裏唯一一個意外死亡的嬰靈。

前文說過,大多數流產的胎兒本身在生死簿上就沒有姓名,地府也不會坑投胎的鬼魂投個死胎,而這個嬰靈本來應該長大成人,卻在九個月時被強行流產,流下來發現她還活著,就直接活活溺死,賣給當時的醫科大。

幸好地府采取了補救措施,請六鬼幫忙照看,現在小蘿莉都十歲了,出落的越發可愛,嬰靈的怨氣也越來越少,很快就能投胎或者回地府了。

正當眾鬼快把標本室,解刨室玩出棋牌室的感覺時,鑰匙從鎖孔中轉動,門發出刺耳的尖叫後打開了。

“導師沒人性啊,這個點了還叫我來研究胎兒標本…萬一有鬼會嚇死人的…”冥璉膽戰心驚的抱怨著,拔下鑰匙後關上門,拿上筆記本等物開始死磕。

“為了畢業,衝鴨!”雖說她害怕,但還是不斷的打氣。

正當她手腳發冷的翻開本子拿起筆時,忽然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她一轉頭,七個鬼正直愣愣的注視著她。

隻聽她一聲足以讓千山鳥飛絕的尖叫,便知道等冥玄來了會把她打成什麽樣。

“鬼啊!”

這個時候,護士小姐姐房晶連忙走上來,正準備說自己是不害人的好鬼,卻驚人發現對方身上的鬼氣比六人修煉十幾年的都重。

“我說妹子,你貌似也是鬼吧?是還不知道自己死了嗎?”

百鬼之中有鬼名驚靈,死的突然,所以不知道自己死了。

二人僵持之時,又是兩道鬼影從地下室的牆中穿出來,這正是心心念念怕被扣工資的崔玨與不是人的老板冥玄。

當崔玨看見冥璉被鬼嚇成慫包時,她是真心後悔帶冥璉出門來。

唉,冥璉怕是要被揍的第二天下不了床。

崔玨正尋思著,冥玄就已經火冒三丈的上去準備抽人了,嚇的冥璉扔下本子拔腿就跑。

“師父救命!”

“師父救不了你。”崔玨無情無義的回答道。

這時候房晶妹子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說妹子,你們來幹啥子勒?”

“這裏有個嬰靈纏上了一妹子,我來看看是啥情況。”崔玨雲淡風輕的說道。

她感受到房晶身旁的嬰靈怨氣很足,氣息與丁詩雨身上的怨氣一樣。

房晶聞言便是一愣,隨後說道。“你說小萌啊,她是看見那妹子跟弄死她的人有些關係,一時沒忍住,就上了她的身。有可能是她年紀太小,怨氣太多,控製不好才被當成惡靈。”

“我們都是自願捐獻遺體的,死後駐守在這裏打麻將。但她不是。她來的比我們晚,後來在小萌或鬼差描述中我才知道她是因為性別而死。小萌家裏人想要男孩,懷孕時認為她是男胎,一直到快生了醫生才不小心說漏嘴。當時計劃生育太嚴格,他們就選擇了打胎,沒想到打了藥後生下來的小萌是活的,就把她按進水裏活活溺死。不過,當時害死她的父母已經在地獄受罰了,而她們村殺死無數女嬰女胎的閆婆子還沒有死。她想報仇,僅此而已。”

崔玨聞言,忍不住長歎一聲,隨即道。“妹子,聽說過舉報有獎嗎?身為合法鬼民,若於凡間遇見惡人作惡可以先行阻止,並且上告給鬼差陰司。你們是不是沒了解好憲法?你們能不能多讀書?能不能多讀書?”

“知不知道陰律中有這條規定?有法律不知道利用?大學讀到哪裏去了?”

眼見崔玨又要發飆,冥玄忙攔住了她。

“子玉你先消消氣,你自己先出去吃一頓夜宵,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崔玨一聽吃就什麽都忘了,當即準備討了工資出去吃飯。沒想到還沒等她向周扒皮要工資,朱爾旦便打電話通知她陸之道那邊又出事了。

她本以為陸之道是恢複記憶了要尋死覓活,沒想到居然是他資助的那大爺大媽聽護士聊天時說起王叔新這個名字,一打聽才發現兒子並非不孝而是早死。

這一來可還得了?王大爺哭的都昏厥過去兩次了,偏偏陸之道還是個不會勸人的,越勸事越大。這老人家本身就受傷了,再這麽一哭,那不得涼涼。

說實話,與其不孝不回家看老人相比,她想二老一定更不願意接受兒子早死的事實。

還沒等她做出補救措施,王叔新臉色就一變,登時揪住崔玨的衣領,雙目圓睜的質問她。

“我父親怎麽了!”

直到這時,崔玨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白領打扮的男鬼居然就是二老“不孝”的兒子。

大概是他聲音過大的原因,電話對麵的朱爾旦也聽見了。身為什麽不大就膽子大的小明同誌,他登時趁護士不在,其他病人都睡了的功夫把這消息轉述給二位老人並且把手機給了二老。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手機便被王叔新奪了過去。

“爹,媽,你倆聽得到嗎?”他手臂上繃起了青筋,臉色慘白,雙手不住的發抖,淚水像不要錢的似的滾落。

地府特製的手機可以溝通陰陽,對麵的人自然聽的到。

崔玨回過神來,掛了電話後連忙道。

“你冷靜點。你貿然給父母打電話會嚇到他們,你父親情緒不能太大波動。”

半晌,他沉了沉說。“我能不能再見他們一麵?”

“陰陽相隔,你無法凝魂,隻能托夢。”崔玨麵無表情的拿出地府托夢辦的廣告來遞給他。

她平時收到的廣告單不少,像上次購房的,這次托夢的,悄悄告訴你們,她還有青樓的。

話罷,男子一把奪過廣告單,一邊抹淚一邊往廣告單上寫的地址飄。

等等,他好像就是拿廣告單抹的淚!

托夢辦是地府最摳的部門,畢竟這是純公益活動。所以,就連宣傳單都是掉色的。他這麽一抹,印的五顏六色的廣告單不把他臉染成鍾馗黃巢就……

兩個小時後,王叔新回來了,頂著個五顏六色的大花臉,哭兮兮的說道。“我爸媽見了我認不出來了。”

他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你這個樣子,確實親媽都認不出來。”魏征掏出一麵鏡子遞給他,他一照,登時衝向一旁的一瓶福爾馬林,看樣子是想用這個洗臉。

“大兄弟,洗手間就在地下室上麵。你們口味挺獨特的啊,還用福爾馬林洗。”冥玄指指樓上說。

“妹砸,我們不能出去啊!”他哭訴道。

崔玨一看他們身上並沒有怨氣或者禁製,當即將疑問的眼神投向他。

王叔新弱弱的說。“不是說非厲鬼不能離開屍體的原地嗎……”

“你特麽看了幾本腦殘小說?學過法律沒?有沒有常識!現在,立刻,馬上,你給老子滾去看書!我帶了那麽多屆學生,你們是最差的那一屆!”

崔玨職業病一犯,當即暴躁了起來,忍不住怒吼道。

“冷靜冷靜,這不是朝堂……回頭朝上官員你愛懟誰懟誰,朕給你撐腰……”冥玄忙拽住暴走的崔玨,力圖不讓其他人步她的後塵【被迫學習】”

“王叔,你還沒洗幹淨臉……”萌萌尷尬的扯了下嘴角,拽拽裙子從桌子上跳了下來。

聞言,王叔新忙衝上樓去洗臉,隻是希望這個點沒人上廁所吧,不然會嚇死的。

樓上一聲尖叫之後,王叔新捏著一顆眼珠子,缺了半個腦袋的下來。他倒是洗幹淨了臉,隻是生前出車禍而死,不小心把眼珠子洗掉了,找眼珠子時給路過的一老一少碰見,老者下意識的一道符出去,就把他打回死相。

從內心裏怕道士的王叔新匆忙趕回來找女友安慰,沒想到老者少者已經追了下來,甚至已經準備撬鎖了。

崔玨下意識的開了門,二人因慣性踉蹌了一下,隨後站穩。

“你個在我生死簿上下黃片的小混蛋來這幹什麽?”崔玨橫眉怒目的質問道。

“不分青紅皂白就打鬼,故意傷害罪,要是嚴重可以判刑!”崔玨繼續說道。

二人委屈兮兮,丁詩浩道。“我們隻是想來幫忙……”

“幫你妹的忙!”冥玄見自家臣子氣的七竅冒煙,連忙懟道。

隻見丁詩浩連連點頭。“是,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我家妹子。雨雨好了,但我看纏上她的小鬼還沒完全離開……”

此時,一旁乖巧坐著的萌係小蘿莉摸起一旁的一個玻璃瓶子就向他頭上招呼過去。

“小妹妹你幹什麽!”

……

半小時後,把人打了一頓的萌萌燦然一笑,揚起一個甜美天真的笑容。“張口閉口的小鬼,未免有些欠抽。”

“作為補償,你得告訴我你的妹妹最近接觸的一個姓閆的婆子全名叫什麽,是什麽人。”

丁詩浩揉揉臉上的淤青道。“小區樓下有個閆老太,村裏被接來的,一直想把雨雨介紹給她娘家侄子去相親。而且那個人特別沒有素質……”

未等她吐槽完,小姑娘便飛一樣的衝了出去。拿著養母房晶與自己的身份證,死亡原因衝向地府罰惡司申請報複。

事後,據說閆婆子死的特別慘,死前看見生前害死的人在眼前亂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