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領袖的貓

第16章 領袖的貓

有人在衝我吹氣。今天上下午班,所以沒定早上的鬧鍾,想睡到自然醒。是每天準點會起床折騰我的糊糊嗎?不對,糊糊的呼吸出不了那麽大的氣流。我被這股氣息鬧醒,閉著眼先等意識恢複,我能清楚感覺到來自床邊的壓迫感,體積比糊糊大得多。睜眼一看,看到吳蔚隻穿著內褲站在床前。

“饒了我吧,大清早的。”我絕望地捂著眼睛直搖頭,睜眼就看到令人不舒服的畫麵,今日大凶啊。

黃璐知道我今天還是上下午班,肯定我要睡懶覺,所以他不想吵醒我,很早就輕手輕腳地離開去上班了。至於吳蔚為什麽沒一起離開,他本人的解釋是因為晾曬了一夜的衣服還沒有幹,且我沒有能借給他穿的衣服,所以他得等到衣服幹了才能走。結合實際深入具體的說,就是晾了一整晚隻幹了條內褲,所以他隻穿了條內褲在我家活動;而我之所以沒有衣服可借給他,是因為他又高又大,一米八六,八十公斤,對於普通身高的我來說,確實是愛莫能助。

“昨天給你添麻煩了,真是對不起。”吳蔚彬彬有禮地道歉,帥氣成熟的臉露出無公害的憨直表情。

我是生不起氣來,隻能以禮相待。但我也喜歡不起他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感總會從他身體裏散發出來,讓我不會想要太接近他。

糊糊也一樣不喜歡吳蔚。昨晚就因為吳蔚的到來而不高興。剛才從吳蔚進入我房間以後,糊糊就跳上了衣櫃頂上,一直發出威嚇聲,對吳蔚充滿了敵意。

我把掛在陽台晾曬的吳蔚的衣服拿進屋,掛在衣帽架上,然後把衣帽架推到立式空調前麵,調高溫度開大風速對著吹。

“昨晚就應該這樣吹,現在保準幹了。”我歎息一聲,不知該跟吳蔚聊什麽,共同話題隻有黃璐,“黃璐心真大,就這麽把你留在這兒自己走了。”這話充滿了諷刺,透露著我的不滿。

“有什麽不放心的,難不成你會因為我變彎嗎?”吳蔚開口就是符合他標準的不正經玩笑話,剛才的彬彬有禮瞬間消失不見。

“真是迷之自信啊!抱歉,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不想再繼續與他尬聊,起身走到玄關穿鞋。“我下去買早餐,你吃什麽?”

“腸旺麵可以嗎?再加個鹵蛋。”真是毫不客氣,我以為他會說隨便,謝謝。沒想到他還真提要求了,最近的腸旺麵得出了小區門口右轉直走然後過兩個十字路口那麽遠。他和黃璐簡直一模一樣,自我得超乎平常,難以想象他倆在一起是什麽樣。

八點十分,我把早餐買回來,吃完後我就又上床睡回籠覺了。我告訴吳蔚等衣服吹幹了自己走就行,不用給我說。就是不要再來打擾我睡覺了的意思。萬萬沒想到,他真是不識相到了極點。十點半左右,他穿好吹幹的衣服,還是跑到我房間裏來,把我叫醒,告訴我他走了,謝謝我,改天請我吃飯。然後完全不理會我帶著起床氣的煩躁表情,哼著歌離開。

待吳蔚走了以後,糊糊從衣櫃頂上跳下來,命令我:“快打開窗戶散散那男人的味道,聞著就不舒服。本王一點也不喜歡他!”

我聽話地去打開臥室陽台的窗戶,悻悻躺回床上,“我也不喜歡他!”捂上被子,想再睡一個小時。

上班趁著閑暇時,我給柳真發了條信息,告訴她請相信我,我會找到證據證明年年紅火鍋店的惡行。

信息剛發出去沒多久,柳真就把電話打了過來。她說昨天下午她去了那晚接診救治我的醫院,找到了接診大夫。詢問具體情況時大夫的表述過程很流暢,除了被問到嘔吐物裏含有什麽時,大夫很明顯地頓了一下。柳真捕捉到這個停頓,又再對嘔吐物的化驗結果進行確認發問,大夫這次卻像有所準備地麵不改色回答沒有貓肉在其中。對於從事記者行業幾年了的柳真來說,在接受采訪時有目的的撒謊,她多少能從微表情觀察出些端倪。為了炒作的撒謊會略帶興奮,答案模棱兩可,常用反問回答。為了掩蓋事實的撒謊,初期問答會稍稍露怯緊張,然後會變得鎮定自若像背書一樣回答,反複詢問也不會太不耐煩,照樣鎮定地背書。

柳真由此選擇相信我的說法,她也觀察了我,情緒反應和對話的邏輯沒有衝突,若不是精神有問題讓自己相信了莫須有的事,那便是在說實話。反正我的態度不像在撒謊,柳真說。隻不過與貓對話這回事,她仍舊覺得我是在鬧著玩,充其量不過是我比普通人更能理解貓所要表達的意思罷了,能和貓互相聽懂對方還是太扯了。

“我以為昨天你發那麽大火不會再管這件事了呢,剛才給你發信息我還挺緊張。”我蹲在吧台下小聲和柳真打電話,店長在吧台裏撫弄著玳瑁,他已完全被玳瑁俘虜了,根本沒注意到我在開小差。

“我有我的判斷,相比之下,我更偏向於你沒撒謊而已。可並不是我想報道就能報道的,你還是得拿出證據。除了新聞真實外,我們編輯還要審核事件影響大小來做發稿判斷。”

“依據是什麽?”我有點傷腦筋。

“沒有具體標準,隻要能引起轟動,造成熱點就行。哪怕再無聊的新聞隻要能刷出流量,編輯絕對會爭搶第一手資料。所以你所說的證據,得具有強烈衝擊性才行。”

“我盡力。有結果了我會再聯係你。”我看到吧台呼叫燈亮了,趕緊掛了電話,到呼叫服務的雅座詢問需要什麽。

晚上下班,我跑到星城小區裏,在小熊家樓下輕喚了幾聲,圍棋聞聲跑了出來。

我道明來意,希望得到它的幫助,幫我監視跟蹤於旺以及他店裏那個凶神惡煞的值班經理。有發現他們的異樣行為,或是發現他們私下的庫房肉場的話,立刻通知我。

“沒想到這次報恩來得那麽快啊。”圍棋舔著前爪撓頭洗臉。

“不僅僅是報恩,也是拯救你的同類啊。”

“這個老娘知道,跟老娘來。”圍棋不由分說地領著我走,來到一塊空地上,看樣子像是社區內的小型健身廣場。寒冷的冬夜,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應該沒有人會經過這裏。

圍棋在廣場上拉長了聲音叫了幾聲。喵嗚嗷~~!喵嗚嗷~~!

半分鍾時間,陸陸續續從小區各處聚攏過來許多流浪貓。它們優雅地慢步而來,看到我提高了警惕,猶豫不決地站在離我較遠的地方,有的發出威嚇聲,有的壓低聲音發出呼嚕嚕的聲音,準備戰鬥。如此多的貓聚集在一起,這場麵還是挺嚇人的,尤其是看到他們慵懶慢行的動作圍著自己來回踱步,就像是在觀察插翅難飛的獵物般,加之它們的眼睛反射出路燈的光亮,在黑暗中更讓人發怵害怕。

圍棋安排了四隻貓到附近放哨,以防恪盡職守的物業保安巡視到此處。接著便開始讓我對眾貓說明監視跟蹤目標以及作戰計劃。

“相信在場的各位或多或少都感受到過年年紅火鍋店的威脅,各位應該都有家人朋友被年年紅火鍋店抓走殘害,我們一直躲避逃亡,深受其害。現在這個人類要對付年年紅火鍋店,我們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報血海深仇!”圍棋頗有領袖風範,號召著眾貓。

“他也是人類,人類都不能相信!”眾貓裏傳來反對的聲音。

“人類也不全都是壞的。”圍棋立刻作出反應,“敢問你今晚吃飯了嗎?”圍棋問道,不等回答它接著又問道:“你吃的東西是人類給你的還是你自己找到的呢?”

“人類太自大,以為是這個世界的主宰,破壞我們的家園,驅趕我們,迫使我們過得和老鼠一樣躲躲藏藏。現在他們施舍一些食物給我們,我們就該愛上他們?”

“對啊!沒錯!”眾貓裏源源不斷地傳來附和聲。

“這個人類救了老娘!”圍棋大叫一聲,讓眾貓安靜下來。“老娘相信他。老娘不指望你們也相信他,可老娘希望你們能相信老娘。大家想想,對於我們,威脅更大的是年年紅火鍋店還是這個人類?想也不必多想吧!就算人類在你們眼裏都是壞人,你們也能判斷誰對我們危害更大吧。現在兩個壞人要對抗了,幫助對我們威脅小的去戰勝對我們危害大的,很正常吧?”

眾貓開始私下議論紛紛,亂哄哄起來。但始終沒有貓站出來答應參與作戰。

“老三!”圍棋跳到一隻黑白色公貓麵前,“你兒子前幾天和老娘一塊兒被年年紅火鍋店抓走,老娘親眼看見它被扒皮殘殺。你不想報仇?”說完圍棋轉身又來到一隻花狸貓麵前,“小花,老娘記得你被年年紅火鍋店的捕貓網困住過吧?那時若不是小熊那個人類在年年紅火鍋店回來收網前把你放出來,你現在也已經變成一堆肉泥了吧?”圍棋氣勢恢宏的跳上雙杠,居高臨下地說:“受到殘害或威脅的貓不計其數,老娘知道你們擔心害怕,可現在隻是要你們配合完成些跟蹤監視任務罷了,要與年年紅火鍋店針鋒相對正麵對抗的可是眼前這個人類,胡永一。你們還猶豫什麽,能除掉年年紅火鍋店想想就大快貓心。行動起來。”

“我參與。”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眾貓裏傳出來,是剛才被圍棋點名的花狸貓小花。

“我也加入!”

“還有我!”

“除掉年年紅火鍋店!”

“除掉年年紅火鍋店!”群起激昂,齊聲呼喊。這場麵震撼到我了,就像電視電影裏常演的情節,我要帶兵出征了似的,內心澎湃得無與倫比,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今晚的所見所聞。

“謝謝大家,不過,在行動時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與年年紅火鍋店的可疑人員保持安全距離哦。”我一麵道謝,一麵提醒著大家。

“保安快巡邏到這邊了。”負責放哨的貓跑回來通知道。

“好,散!”圍棋發號施令,幾秒鍾眾貓便消失無蹤了。

我假裝著在單杠上做引體向上,巡邏的保安不一會兒真走了過來,用手電筒照了照我,觀察了一下,然後離開。或許隻是感覺這麽冷的天已經快淩晨了還有人在鍛煉身體有點奇怪,不過他也沒發現別的異常便離開了。

我抱著圍棋離開廣場,往小熊家樓下走去。

“沒想到你是這個小區的貓領袖!”我由衷感慨。

“貓頭是老娘的男人,他也被年年紅火鍋店抓走殺掉了。”圍棋淡淡地說,似乎是已過去很久的事。都說貓的短期記憶不強,或許貓頭存在它腦海裏的美好時光多過貓頭被殘殺的負麵記憶吧,所以我聽不出它的感傷,隻是在描述一個事實而已。

半路上,與一個穿著呢子大衣,頭戴圓帽的女人迎麵而過。女人看到我抱著圍棋,立刻停下了腳步,“哇,好可愛的貓咪。”聲音偏中音但卻很嗲,讓我想到住在我家隔壁單元的龍豔感冒了。

“它叫圍棋。”碰到同樣喜歡貓的人,我總會樂意與他們交談互動一下。

“你好啊,圍棋,可以摸一摸你嗎?”女人像是征求意見地問著,同時不等回答的直接伸手準備去摸圍棋。

圍棋怒斥了一聲,伸出爪子衝女人伸過來的手撓。嚇得女人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它有點怕生。”我對女人說。

“沒有沒有,是我不好意思,嚇著它了。”女人有風度地回應我,但我觀察到她的臉有了細微的變化,似乎是在強忍怒火,看來她對於圍棋攻擊她的舉動是挺生氣的,此刻卻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該說涵養好呢?還是虛偽在作祟?

“那女人身上有年年紅火鍋店的味道。”剛與那女人走出一小段距離,圍棋就吐槽到。

“可能她剛從裏麵吃完火鍋回來吧。”

“不知道,反正她身上的味道讓我受不了,渾身發麻。”圍棋撇撇嘴說,最近我是越來越發現貓說話時會帶表情了,這表明我與貓的融合性更高了嗎?記得糊糊說它是從聞到我的衣服上那不同尋常的貓味,才聽得懂我說話了。換個角度想,我能聽懂貓說話好像是吃了那摻了貓肉的手打丸子以後發生的。按時間差來算,如果我吃到的是那隻被碾死的雜毛貓的肉……糊糊聞到的是它的味道……不,仔細想想,其他貓並沒有聞到過雜毛貓的味道,果然還是我吃到了貓肉的緣故吧。糊糊說雜毛貓帶著怨恨而死,讓我聽得懂貓語是不是寄生在我身上讓我給它報仇呢?但我除了聽得懂貓語外,沒有其他異常的舉動了,而且對於年年紅火鍋店的惡行我是發自內心想要揭發製裁的,完全出自我本意。應該和雜毛貓的怨念寄生無關吧。

在我漫無邊際亂想的時候,圍棋從我懷裏跳了下來,“老娘到了,你快點回去吧,好冷。”

“嗯,晚安。”我看它跑進小熊家的地下室後,從外麵關上窗戶,轉身離開星城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