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滴淚

第10章 第一滴淚

這次白素素沒有及時趕到,我焦急的來回踱步。

我看見走廊盡頭尹慧帶著三三兩兩的大夫正在往病房的方向趕。“大哥,我很忙的,你知道中國十四億人口每天要死多少人嗎?你知道我負責的呼市每天有多少人需要我接待離開人世嗎?”白素素有些氣惱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我欣喜若狂。

“事關重大,你必須幫我旁聽,我自己的病情。”

“大哥,你是真的分不清輕重嗎?這算什麽急事兒?你收集到三滴眼淚你就能活,收集不到你就得掛。是我沒說明白還是你沒聽明白呢?你的病情現在聽不聽還重要嗎?”

我一時間無法反駁,好像說得也在理。“不行,讓我站在這兒什麽都不做我等不了,我必須要旁聽。求你幫幫我。”我抓著白素素的手,態度誠懇的請求。她畢竟是女孩兒,我想她會心軟的。

“我說過我不能幹涉人世的事情,你要我怎麽幫你?你是要逼我犯錯誤嗎?”

“犯錯誤?你想辦法把我帶過去,隻要你不犯錯誤,能讓我知道裏麵的狀況,怎麽樣都行。”

“你說的辦法不可行,其實你可以自己走過去。陽光隻會消耗你靈魂的精力,你的精力隻夠支撐你49天。你可以選擇強行站在光線強烈的地方,你的手表會根據你承受的光照強度,自動縮減你此次任務的時間。秦遠,你自己想清楚怎麽選,我真的愛莫能助。我還有任務,你自己看著辦吧。”白素素話音剛落,便急忙消失了。

我看見遠處大夫們,被簇擁著進了病房,門口長椅上起身站立的竟然還是丁曉飛。難道他在醫院長椅上睡了一宿?

我猶豫之際,發現沈茜竟然從昏暗的步梯悄悄走了上來,從我的身旁鬼鬼祟祟的,朝病房的方向去了。她神情緊張,遠遠的張望著病房裏的動靜。

隨後趕來的還有我大學的死黨張哲一,大學同學兼室友。最後進屋的是,我光遠律師事務所的前台小姑娘李琪。他們一前一後從電梯裏出來,趕在大夫宣布前紛紛趕到病房。

我如熱鍋上的螞蟻看著人來人往,我無奈的隻能通過我看到的片段,來猜測裏麵發生的事情。

我不敢貿然走到青天白日之下,一來我不確定走過去能不能堅持下來,二來我不知道會消耗我此次任務多少的時間。這樣的風險太大,決不能盲目、激進。

我開始胡思亂想,這麽重要的日子,除去父母,來看望我的隻有我的嶽父、尹慧、沈茜、張哲一、丁曉飛和李琪,總共加起來才六個人。我才發現自以為人緣交際還不錯的我,探望的人屈指可數。

我是不是可以這麽認為,我能收集到的三滴眼淚,大概率就隻能在這六個人當中產生呢?

李琪是工作關係,是我雇傭的前台幫著聯係業務,接待顧客。我們幾乎沒有私交,可以直接排除。

丁曉飛是我附身的對象,但我們根本就不認識,完全沒有可能。

我的嶽父尹長天,從來就沒正眼瞧過我,他顯然對我這個女婿不太滿意。

張哲一,我倆是內蒙古大學法律係的同學。呼市範圍內律師界本就不大,我曾因為工作上的利害關係多次打壓、排擠過我的死黨,他能來看望我已心存感激。

這樣一分析,三滴眼淚的人數都湊不齊,我是不是等於法院已經實錘,宣判了死刑,不日即可執行呢?

這樣一想,我心驚肉戰,我慌不擇路饑不擇食。我不知道我是如何邁出步梯口,如何強忍著渾身的刺痛,在光芒萬丈的夏日衝入病房。

我聽到大夫義正言辭的說:“對不起尹總,我們醫院已經盡我們最大的努力了,病人的大腦受到強烈的外力衝擊陷入重度昏迷。蘇醒的可能性已經很渺茫,隻能靠病人自身的意誌,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病人現在的狀態幾乎等同於植物人。”

病房內鴉雀無聲,寂靜沉默片刻,緊接著傳來悲慟淒慘的哭泣,此起彼伏。

在我徹底昏厥之前,我看到眼前一滴晶瑩剔透的光亮,瞬間竄入我的手表,光彩奪目,耀眼萬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人去樓空。我依然是蹲著的姿勢,我鬼使神差的回到了步梯門口。

我趕緊觸摸手表屏幕,報時的聲音傳來:你還剩46天2小時18分09秒。我望望窗外的光景,估算大概損失的時間是1天左右。

我驚奇的發現我手表的玻璃區域,裏麵鑲嵌著一顆像琥珀一樣的水珠,清澈通透。

我狂喜萬分,抬頭發現白素素正站在我的對麵。“我是不是成功的收集到一滴,真心愛我的人留下的100%的眼淚?是你帶我回到步梯口的嗎?”

白素素點頭說:“我現在開始佩服你強烈的求生欲望了。你是自己用腳靠著潛在的意識爬回來的,為此你損失了一天的時間。而你隻得到了一滴眼淚。”

“素素,我跟你說實話,當我想到我可能集不齊三滴眼淚,即將麵臨死亡的時候我很害怕。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害怕愛我的人,這麽輕易的失去我。而我都還沒有好好的跟他們道別。”

“人們總是擁有的時候不曾發現,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的這滴眼淚是誰為你留的嗎?”

“知道了又能怎樣,我又不能強迫別人愛我。有這一滴眼淚就已經足夠,至少我沒有白活,我還有存在的意義。”

“你也不要這麽悲觀,你不是還有46天的時間嗎?有可能為你流淚的人,也不見得今天都在場。”

我長籲一口氣說:“我不是悲觀,隻是從此以後我不再計較得失了。我能生則生,不能生則死,一切隨緣吧。不過我要好好利用這剩餘的時光了。”

我提起精神大步走出步梯,徑直進往病房。

此刻病房裏除了更換點滴**的護士,再無他人。對於我的親朋來說,我被宣布了這麽嚴重的病情,他們該作何反應呢?一時半會,他們該如何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呢?

我不免惆悵。

我匆匆下樓,沿著街道去往父母家,我邊走邊回憶著過往的生活:

我的故事應該從2011年認識沈茜的那個夏天講起。

那時我馬上就要從內大(內蒙古大學)法律係畢業,意氣風發。我正在為去哪家律師事務所實習而苦惱,到律所實習,是律師拿到執業證書的必要條件。

在畢業散夥飯之後,我完全是在同學生拉硬拽的慫恿之下,勉強出於禮貌的配合,在劇院看了一場歌舞表演。

我很少來這種場合,我注定與藝術類的東西無緣,我也不懂得欣賞。

我們坐在第一排,舞台近在咫尺。整場表演我都昏昏欲睡,唯一吸引我的隻有台上女孩兒們俊美的麵孔。

我的目光緊盯著,光怪陸離的舞台背景下,搽脂抹粉的女孩兒們翩翩起舞的身影。她們時而輕盈,時而奔放,宛如一個個楚楚動人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