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米歇爾別墅
第15章 米歇爾別墅
天上的烏雲壓了過來,天空開始飄下細雨,隔著玻璃向外望去,對麵的行人和建築朦朦朧朧的印在雨中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樓,雨滴打在車頂發出均勻的、頗有韻律的聲響。
澹台梵音搖下車窗,好讓車內悶熱的空去散去。
她駕車在越來越黑的天色中前行,隨著下班高峰,道路也逐漸變得異常擁擠,車子慢的堪比蝸牛爬,一厘米一厘米的往前挪。她手指敲打著方向盤,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
這時,車道旁的人行道上一位老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老人弓著背,雙臂在身體兩側像挑擔一樣撐開,一隻手打著傘,那支手腕上掛著裝滿蔬菜的布袋,另一隻手抓著一個帶有三個抓點的拐棍的中部,正呼哧呼哧的往前跑的飛快。澹台梵音瞪圓了眼睛,眼睜睜的看著這位老人超過了一個又一個年輕人,而那本該支撐他的拐棍卻正在騰空飛舞。
腿腳這麽利索,那要拐棍幹什麽?
仿佛是在回答她的疑問,老頭突然間停住了,晃動的手臂同時慢慢地放了下來。他站在原地,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把那個三個腿的拐棍立在地上,順手將袋子掛在了上麵,隨後拿出手帕開始擦額頭上的汗。
原來如此……
車子經過前府路的十字路口,路過中醫醫院,從岔路拐往郊區森林公園方向,不久,車燈在雨夜中照出的便是綿延不絕的雜樹林。
雨越下越大,完全沒有停歇的跡象……
光緒二十九年,也就是1904年,英國珠寶商人阿布力·米歇爾在舜市的慶華路修建起了第一座典型的維多利亞哥特式建築,作為他的別墅。他采用背後攪亂市場的下作手段,妄圖壟斷中國北方的珠寶貿易,從而讓他背後的英國貿易行從中獲利。然而事態並沒有按照他預想的那樣發展,金融壟斷最終失敗,這位珠寶商人也在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時間,謠言四起,關於米歇爾突然失蹤的理由說什麽的都有。唯有這棟建築遺留下來,被風雨侵蝕,被歲月遺忘,孤零零的待在人煙稀少的老城區的山坡上。
對於這棟建築,每個人看法不同,有的人說它華麗,有的人說它陰森,無論哪種說法都改變不了這棟建築中包涵的時代、藝術與曆史價值。
晚上八點半,澹台梵音才終於來到別墅前。她先試著推了一下往下撒著鐵屑的大鐵門,鐵門上結結實實的栓著一條銅鎖的鐵鏈,連一條縫隙都無法撐開。
縱使心裏再怎麽清楚當務之急是去找沈兆墨而非獨自一人來這裏,可是自己畢竟是個人……
作為人,那麽……
澹台梵音四下望了望,隨即擼起袖子,腳踩在鐵門的花紋中間。使勁向上一躍,沒爬幾下就到了接近最上端,再一使勁便很順利的便翻到了另一側,順即爬了下去。
古老的兩層小樓,庭院造型是被稱之為“圖案式花園”的英式花園。建築本體受法國城堡影響,有著獨特、帶有花邊輪廓裝飾物的山形屋頂和魚鱗般的木片外牆。窗口頂部的鑲邊裝飾乃是意大利風格,看上去建材都是上等,在屋簷、門廊的裝飾上也都很用心。拱形入口和兩段大理石台階被風化的破裂不堪,一層的窗戶玻璃支離破碎,一片片的落在長滿了雜草的泥地中,兩段入口之間的門廊處的牆壁雕刻成十字網狀。
宅子內部,屋頂由沉重的石梁支撐。地板為木質,到處都是破掉的大洞,仿佛住進了幾十隻地鼠。窗戶邊零零歪道的幾張結滿了蜘蛛網的木頭椅子,不知是否是因為木製物品比較多,整間房內到處散發出一股腐朽的猶如雨後叢林一般的氣味。
穿過玄關,來到大廳,大廳的天花板很高,呈半圓形。室內空間很大,有兩條走廊,一條通往屋後的廚房,一條通向二樓的樓梯。
資料上顯示別墅內曾貼有金色的壁紙,天花板垂下巨大的吊燈,牆壁上則掛著幾幅稀少珍貴的倫勃朗的繪畫作品。澹台梵音看著如今殘留著幾把椅子、幹裂的如同龜殼的牆壁,腦中試圖想象著它昔日華麗的模樣。
一轉身,澹台梵音被身後的東西嚇了一跳——帆布長袍拖遝到地上,乍看上去像個人直挺挺的站在那裏。長袍的袖口處均塞進一隻皮製手套並用繃帶紮緊,身下放置了一雙皮製長靴。沿著長袍向上望去,望到脖頸的位置是一個帶有鳥喙凸起、眼睛處裝有玻璃的怪異麵具。1619年由查爾斯·德洛姆發明、後流傳到整個歐洲的瘟疫醫生的服裝正高高的懸掛在澹台梵音背後的那麵死灰色的牆上,被從破碎的窗戶外刮進來的風吹的左右搖晃。
穿過空空如也充滿瘴氣的裏廳,她走上吱呀作響的樓梯,握著手機的右手微微的抖動。她感到自己的瞳孔正在放大,臉上一陣熱一陣冷。陰暗潮濕的環境使她有種時空錯亂的錯覺,如同踏入了蟲洞一般未知的領域。
突然,腳底一滑摔了一跤,手機也順勢滑到了二樓房間的中央。
頓時,她停住了,手撐在地上,身體不斷地顫抖。
前方,冷風順著破碎的窗戶向裏吹進使得腐敗的空間的空氣開始流動,一股不祥夾雜著濃烈刺鼻的血腥味迎麵撲來。
那是什麽?
澹台梵音立刻感到胃在翻滾、頭暈目眩。
那究竟是什麽?
她忍著惡心,鼓足勇氣向血腥味最重的方向走去……
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澹台梵音沒有發現,自己身後不知從何時多出一個黑影……
這個黑影留著濃密的頭發,慘白的臉沒有任何血色,一雙瞪大的眼睛布滿血絲。它佝僂著身體,喉嚨深處發出細小的幾乎無法使人察覺的聲音。它慢慢的走近,腳步輕盈的仿佛是在空中漂浮一般。
緊接著,澹台梵音感到一股過電的劇烈疼痛,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已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黑影跪在她的身邊,蠕蟲般的舌頭來回舔舐著不停開合的嘴唇……
再次睜開眼,感覺到的是火辣辣的鑽心的痛楚,脖頸處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的難以忍受。澹台梵音試著動了動毫無知覺的身體,換來的卻是一陣更嚴重的眩暈。她忍著不適慢慢的扭轉脖子看了看,周圍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於是她安心的深呼一口氣。
盡管手腳不太聽使喚,澹台梵音還是掙紮著坐了起來。她試著回想發生的一切,但唯一留存在記憶裏的隻有無盡的黑暗和那一瞬的麻痹。
脖子上火辣辣的感覺再一次襲來,這一次連帶著全身到處都疼痛難忍。她伸出手去,試探性的摸了摸脖子,頓時一種粘稠的冰涼觸感劃過手掌的皮膚,令她由心中升起一種強烈的恐懼,不由得立刻縮回了手。
這是非常熟悉的味道,剛剛也聞到過,隻不過那時不是從自己手心中飄來的罷了。而且她這才意識到,不光是手,自己的身上特別是脖頸早已被掌中的粘液弄濕了一片。眼前一片模糊,她忍不住發出輕微的呻吟,一隻手緊緊抓住胸口。
不久,像是堵塞的血液終於回流進大腦一樣,澹台發音感到心髒更為猛烈的跳動著,隨著腦子的逐漸恢複,脖子處**向下滑動的觸感逐漸真實起來。
她又用手摸了摸,又聞了聞,除了濃烈的血味,身上還有一股…一股熟悉的味道……
這是……
逐漸地,理性代替了恐懼重新占據了大腦,她那如同受了驚嚇的孩子般委屈的麵龐也恢複成了平常的沉著冷靜。
滴答……滴答……
一聲聲水滴落的響聲在空中回蕩,聲音不大,實際上非常輕,卻在這靜的異常的空間裏顯得格外的響亮。澹台梵音的神經一下子繃得更緊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努力向前挪動,衣服與地麵摩擦仿佛是條蛇正在地麵爬行,短短的距離在沉重且不受控製的身體下變得尤為漫長。
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四周的一切開始變得清晰起來,同時清晰起來的還有剛剛那一股又酸又臭且十分嗆鼻的血腥味。
下一秒,澹台梵音麵部僵硬,正在驚恐中強烈的扭曲著,她沒有叫喊,嘴唇卻不停的抖動。她雙手交叉抱住胳膊,手指深深的嵌進皮膚裏,仿佛試圖利用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
前方是一副如同地獄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