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長大了

十、長大了

栗芸一下子把什麽嫁妝錢立刻拋到腦後去了,眉飛色舞地講著同學家的趣事。

馮千裏一邊聽著一邊心裏直打鼓。媽媽那十五萬存款早就被她偷偷取出來炒股了,要是被媽媽發現,那馮老爺就真的要先驗屍後秉公辦理了。

媽媽這個人想起什麽是什麽,存款條壓在櫃底一年也未必會看一眼,爸爸是什麽都由著媽媽胡來,所以隻要媽媽今天別想起存款條的事,那她暫時還是安全的。

至於嫁妝……她沒考慮過,又不是沒結過婚。

上次結婚的時候韓世融除了把栗芸新做的被子拿走,其他的東西都是他花錢新買的。韓世融拿到第一個月工資以後,又跟他媽不知道要了多少錢,他們去了一趟超市,韓世融負責推車,她負責把東西往車上搬,要不是因為懷孕怕墜著,她能把飯桌一起搬上購物車。

至今她還記得她買的那對特別精美的玻璃杯,什麽牌子忘記了,新款式的祥龍瑞鳳浮雕,一對杯子花了韓世融一個月的工資!要是等到後來馮千裏知道“柴米油鹽貴”以後,她才不會買那麽不實用的東西。不過韓世融那麽精明的人怎麽也不知道攔著她點,就是在浪費錢嘛!

下次結婚就不能這麽隨意了,要有計劃的買東西。

同一天,韓世融也回家了。這是他決定讀博以後第一次回家。當韓世融的媽媽打開家門看到朝思暮想的俊兒子站在門口的時候,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張姝慧激動地微微哆嗦,十根手指頭捏著兒子的手就不撒開:“你終於回家了!快!快進來!吃飯!”

韓世融由著媽媽把他拉進門。

韓世融的爸爸韓培鬆拿著報紙坐在沙發上不冷不熱地說:“我們的韓博士怎麽舍得回家了?”

“怎麽說話呢!”張姝慧嗬斥丈夫,“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韓培鬆瞪了妻子一眼:“你懂什麽?去看看飯好了沒!”

張姝慧哼了一聲去廚房跟保姆說要加一個菜。她兒子回來了!

韓世融朝旁邊的單人沙發走過去。

韓培鬆瞟了兒子一眼,冷聲道:“沒錢了?”

韓世融正打算落座,聽爸爸這麽說,突然噗嗤一聲笑了,不是他慣常的那種冷冷的笑,而是從心裏發出,溫乎乎的笑。

韓培鬆被兒子這一下給笑懵了,他的兒子一年難得笑上幾次,什麽時候變得笑點這麽低了?

韓世融站直身子,朝著韓培鬆標標準準作了一個揖,說:“韓大人在上,小生這廂有禮了。”

韓培鬆徹底呆了,眼睛都不轉了。

韓世融抿著嘴笑著坐到單人沙發上。很久以前,他在氣頭上,一個臭小子就這麽厚臉皮給他作揖,弄得他不知道該繼續發脾氣還是該賞他一個笑臉。這招他用起來看來效果更好,看他老爹,現在已經石化了。

“爸,”韓世融首先開口道,“我還有錢。回來是有事跟你商量。”

韓培鬆哼了一聲,神色恢複如常:“哼,你主意多正啊,還需要跟我商量?”

韓世融眼角一挑:“爸,你覺得年底你真的能升一級?”

韓培鬆又是一怔。他兒子從來不關心他的事,這次怎麽主動問起這個?韓培鬆定睛去看坐在他麵前的兒子。

這孩子的外表沒什麽變化,眉目如畫,鼻如刀削,薄唇櫻紅,妖而不陰,一身男兒郎的錚錚正氣,取了父母兩家六人的長處集於一身,可韓培鬆就是覺得兒子哪裏有了變化。

幾個月前的韓世融還帶著些孩子氣,急於求得父親的認同,一身脆弱的利刺,隻要韓培鬆說些什麽,他就像是小刺蝟一樣反刺回來。

可今天,韓培鬆幾句挑釁的話都好像泥球砸進大海,連朵水花都沒翻起來。再看韓世融的眼睛,精光內斂,不急不躁,深沉似海;聽語氣,舒緩無波,似是無意卻撩人心弦,怎麽品都找不出他背後的目的。

這是他韓培鬆的兒子?幾個月不見怎麽長大了這麽多?

韓培鬆決定不再跟兒子猜啞迷,猜對了還好,猜不對,那他這個當老子的臉麵往哪擱?韓培鬆放下手中的報紙,問:“你今天回來究竟要做什麽?”

張姝慧正好從廚房出來,不悅道:“兒子回家還不好?非要做什麽嗎?”

韓培鬆和韓世融都沒有理會張姝慧。

韓世融和韓培鬆對視道:“我回來跟爸爸聊聊,關於劉省長的一些事。”

韓培鬆猶豫了兩秒鍾,然後起身率先往書房走去。韓世融不緊不慢地跟在韓培鬆身後。張姝慧雖然沒有得到丈夫和兒子的回應,但是卻並不在意,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丈夫和兒子去書房談事情了。

韓培鬆今年四十八歲,正處在事業關鍵期,能上去就功成名就,上不去很可能就到站下台。這幾年從政生涯中,韓培鬆每次和誰有正經事要談都會去書房,從來不讓家裏其他人旁聽。今天韓培鬆帶著韓世融進了書房,意味著什麽?

韓世融家位於市政府家屬小區中間的位置,三、四共兩層的複式結構,上下兩層加起來有二百多平米,家裏的清潔衛生幾乎都靠保姆維護,仿歐式家具和實木地板從來都是光潔如新,展示櫃裏擺放的青花瓷和唐三彩真假難辨。

韓培鬆的書房在樓上,韓世融的臥室在樓下。韓家父子上樓去談事,張姝慧就在韓世融的房間裏翻看韓世融的相冊。

兒子回家了,比什麽都好!

韓世融的房間裏有一張一米五寬的實木床,還有放滿了書的書櫃,床底下都是滿滿登登的書箱子。他的衣櫃很高大,可裏麵幾乎是空的。白底藍道的床單,淡青色的窗簾,白色的家具,這是唯一能讓張姝慧和韓世融同時接受的色係。

如果依著張姝慧,房間得布置成兒童遊樂園;如果依著韓世融,這屋裏不是太平間就是黑煤窯。

一個小時後,飯菜涼了又熱過一遍,韓家的父子才一前一後從書房出來。雖然韓培鬆眉頭微皺可張姝慧並不緊張,她知道丈夫的這個表情並不代表他真的心情不好,而是在想事情。韓世融仍舊是一臉清冷,看不出任何心思。

“吃飯吧。”張姝慧拉著兒子說。

席間,韓培鬆一直不說話,靜靜地吃。張姝慧不斷地給兒子夾菜。

“能跟你爸爸好好說說話就好,”張姝慧說,“你爸爸不想讓你讀博士也有他的考慮。”

韓世融點了點頭。

張姝慧欣慰地笑了。兒子真的長大了,懂得體諒父母了。

韓培鬆突然問:“這些話半年前為什麽不說?”

張姝慧問:“說什麽?”

父子倆又一次華麗麗地無視了張姝慧。

韓世融說:“千裏說我應該跟家裏好好談談。”

韓培鬆還沒來得及再問,張姝慧以女人的敏銳直覺發現了重點:“千裏?”張姝慧拉住兒子的手,“以前沒聽你說起這個人啊!”

韓世融說:“剛認識不久。”

韓培鬆追問:“剛認識不久,你就能跟他說家裏的事?”

張姝慧趕緊問:“女孩?”